第三天,徐任又请了病假。蒋学义有些坐不住便跑到陆延文的班上找他询问徐任的近况。
蒋学义的背有些驼他深呼一口气,试着挺直腰杆。不知如何开口,他双手不停地摩擦手指,看见陆延文出来,他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却不了被陆延文一语道破。
“怎么了?看你脸那么白,哪儿不舒服吗?”
蒋学义摇摇头,“不是,没有不舒服。我就是过来问问你徐任生什么病,他有三天没来学校了。”
陆延文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立刻把手搭在蒋学义的肩膀上,轻声笑笑:“他啊,在家休息呢。没什么大毛病,你要是不信,今天下午你跟我一块儿。我送你去他家。”
蒋学义尴尬地干笑两声,他连忙摆手,“啊,不用不用了。我…”他眸光微动,眼神光暗淡了几分依旧强颜欢笑,“你能不能下午放学的时候把他们家地址给我,我想自己过去。”
“地址?”
蒋学义看出陆延文诧异的目光,脸色稍显得窘迫起来,赶忙为自己解释:“呃,对。因为有些东西,还有卷子我已经帮他整理好了,我想亲自给他送过去。”
陆延文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虽然不懂蒋学义不亲自发消息问徐任要地址,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嗯,好。我等下就能发你。”
“好…谢谢。”
“不客气。”陆延文笑了笑,当然不客气,维护兄弟爱情,应该的。
和陆延文交谈过后,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下了数学课,蒋学义习惯把数学错题用专门的本子抄下来,分别用红、黑、蓝三支笔,用来写题目和过程最后用蓝笔总结知识点。他不厌其烦,尽管有些知识点公式他已经写了上百遍。
他想着等过几天徐任回来,就把错题本给他看。
落下的课还剩几章,他给自己规定了今天一天整理完,除去上厕所吃饭的时间,课间和体育课都能补,顺便抽出自习课的时间慢慢补笔记最后再留出一节课写作业。
高二前半星期还有晚自习,后来又恢复到下午六点放学取消晚自习。今天方雯玥进班就拿着记事本念给大家听。从下个星期开始,自周二到周四都有三节晚自习一直到九点十分才放学。
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他能发信息告诉徐任学校要安排晚自习的事情。
班上顿时炸开锅乱糟糟的,有人惊讶不已,有部分人愤愤不平又有皆摆出一副烦躁的表情在底下七嘴八舌。
“不是说取消晚自习了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有人不满意的喊着:“九点十分下课?怎么比去年那届还多节课。多上节课就多个人考上985啊,咱们班断层这么厉害,排名第一能上清华北大,排名十一只能上个普通本科。干脆恢复清北班制度算了。省得拉着我们这群受罪。”
方雯玥被噪音吵得耳朵疼,她竭力拍到桌面让班上安静下来,“吵什么啊!怎么,你们有的人不乐意学还不能让人家学啊。再吵全部下去跑十圈再上来。”
“高考是你们嘴里那么随便的事儿么,我知道有些人不愿意在华复待着。既然你们进来了,就安安生生的学。既来之则安之,高考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往前走一步,总比你原地踏步被人家挤下去强!”
曹乐阳在底下撇撇嘴用胳膊肘碰了碰路知楠的手臂,阴阳怪气地小声说:“讲得有道理,就是毒鸡汤呗。也不看看现在皖平多少万考生,别的考生是人机啊。”
此时班上静悄悄的,路知楠低着头不敢吭声。曹乐阳还以为路知楠在耍脾气,跟着低头凑过脸瞪着那双充满智慧地眼睛死死盯着她问:“你又怎么了。”
他两手一摊,“我说得没问题啊,我陈述事实而已。”
“曹乐阳!再给我叽歪,你给我滚出去。”方雯玥忍不下去了,拿起本书就朝着曹乐阳飞奔过去。
被班主任强烈气场的镇压下,班上可算是恢复正常。早自习对于有些人来说简直是监狱,就好比曹乐阳。他要不是被方雯玥揪起耳朵站起来,他能趴桌子上睡着。
曹乐阳哭丧着脸满脸写着冤种俩字,趁着方雯玥离开,他赶忙转身问蒋学义单词背到哪里了。
虽然现在几乎没心情搭理任何人,但蒋学义扯出一抹淡笑:“干嘛不问你同桌。”
曹乐阳翻了个白眼,快速说道:“我俩吵架了。”
“这个位置。”蒋学义拿出荧光笔在自己单词表上标记展示给他,“从这里背到倒数第二个单词。”
曹乐阳似懂非懂地刚要转过身,曹乐阳目光瞟到隔壁的空位上,发现到徐任又没来,便问蒋学义:“他怎么又没来啊,这都请…”说着他扳着指头数,“这都有三四天了。请假三四天了,我说少爷可真是少爷,上学就跟玩儿似的。”
“我昨晚给你发的视频,你怎么没回复我啊。不好笑么?”
蒋学义抿抿嘴,“我到周六周日才能拿的到手机。”
曹乐阳瞬间大叫,声音十分刺耳:“什么!你妈把你手机没收了!”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他便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眼小声道:“她怎么能把你手机收了啊,收了,你、你…”
为了堵住曹乐阳的嘴,蒋学义只好把有备用机的事实告诉了他,“你发消息可能太晚了,我晚上还有作业要写…我今天晚上回复你。”
“无情。”曹乐阳撇了撇嘴,“学习只是你的借口。真正把兄弟放心上,肯定秒回。你把我的心伤到了,现在我要跟你、跟路知楠冷战。”
“噗。”路知楠忍无可忍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路知楠绷着红通通的脸,两眼都快挤出泪水来,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总感觉你有种小女生的即视感。你猜为什么喻妍学姐约你出去玩,是让你陪她和她的朋友们去逛街。”
“为什么啊?”曹乐阳发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自己猜吧。”路知楠立刻摆出傲娇的模样,“咱俩吵架了,你可别忘记。”
蒋学义也被吸引住了,他两眼弯弯朝着路知楠问道:“所以,为什么啊?那他不是离成功更进一步了吗?”
路知楠瞧见蒋学义也有意,便拿着英语课本遮挡住的下半张脸悄咪咪地往蒋学义耳边靠,音量逐渐降低。
“因为,喻学姐之前跟我说,她以为乐阳是弯的。”
蒋学义瞬间瞪大双眼,感觉大脑刚刚被雷劈成两半。
正午热烈阳光斜射入窗前,温暖的光辉照亮整个教室,吱呀不停的桌椅、按动笔摩擦纸张的杂音、微微响动的翻页声。蒋学义停下笔,朝着窗外望去鸟儿此起披伏的叫声也显得孤单,有瞬间感觉身旁空荡荡心口缺失了一部分。
感受到从未感受的孤独。
好像忘记,曾经自己也是如此,猛然间又不习惯。就好比一只流浪猫露宿街头吃剩饭剩菜,偶然间被好心人收养喂肉罐头喂特制的猫粮,很快给予的全部一夜里夺回。
离开家前蒋学义会把备用机关机拿盒子装起来放到衣柜的下方,用衣服当遮盖物。因为手机被没收的缘故,他上下学也不方便。林晏姿只好给他换现金零用钱让他每天下午乘公交车回去。
回到家,他便快速地从衣柜里翻出手机。从衣柜里随便套上厚外套,就急匆匆地往楼下赶。幸好今天运气好,来得那趟公交车几乎没啥人。
蒋学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陆延文早就把地址发了过来,因为不熟悉道路,实际上自己已经坐反了车。等他反应过来车已经行驶了,蒋学义只好等下一站狼狈下车。
因为小区戒备森严,所以陆延文提前在门口接待他帮忙扫脸才让蒋学义进来。
徐任的新家就在陆延文隔壁,两栋别墅并无二致。无非是陆延文家庭院前种了很多玫瑰,更添几分色彩。
陆延文冲着大门指了指,“直接进去摁门铃,他们家院门经常打开着的。”
“好。”
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眯着眼睛朝着蒋学义看了看,随后平翘舌音不分地问:“你是来找谁的?”
“我找徐任。”
她点点头示意蒋学义在外等候,慢吞吞地转身上楼。蒋学义也借机在外巡视一圈,院子墙恨比天高,墙角安置大理石制的丘比特喷泉,树冠蔽天边缘种满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属实好看也确实奢侈。
“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
徐任穿着黑色的短袖依靠在门框旁边,黝黑的碎发下,眼神颇有轻傲又带着稍许玩味儿。蒋学义盯着他看了几秒,回过神。
徐任对自己不打招呼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蒋学义从他的表情里还读到些许高兴。
进去后才发现已经有人把拖鞋摆了出来。
徐任双手插兜,往楼上走,不咸不淡地开口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换上鞋,到我房间。”
“好。”
徐任的房间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两张单人沙发。书桌旁边就放着两台曲屏电脑,屏幕上还有些蒋学义看不懂的东西,唯一看明白的是平板上显示的琴谱。
走近后,蒋学义发现徐任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本学习资料,还有一本用红色荧光笔标着重点的英语练习册。
徐任瞧见蒋学义裹得像个企鹅般跟在自己后面左顾右盼,便转过身眯起眼睛低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像是透过层层衣服,眼睛摸索了整个身体,“你不热吗?我家现在可是二十六度诶。”
蒋学义下意识地往后仰,他耳朵无意识的迅速变红,他的手也无处安放地握紧书包肩带,“有点吧。”
徐任点点头,“那就把外套脱了吧。”
蒋学义乖巧地照做。
“来干嘛。”说着徐任就走到沙发上,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躺坐着,他拿起桌子上散落地烟,随意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把烟拿开,“你想我啊。”
蒋学义静了静,撇向头看着他老实本分地交代:“嗯…”
“你现在是有重度依懒症噢。”徐任说话懒散,鼻腔里尼古丁的气味溢满而来,他眉眼间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情绪,“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蒋学义没有反驳徐任的话,他的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特别在意徐任。心里又想既然是恋爱的关系,作为爱人而关心在意又有什么奇怪。
“我让延文给我的地址。”
徐任想了想又把刚点燃的烟无情地掐掉扔进烟灰缸里,哑着嗓音招呼他过来,让他站在自己面前。似乎他内心坚守的东西在此刻松懈了。
蒋学义迈出小步,他完全猜不透现在徐任的情绪,心里竟然生出毛骨悚然想要逃避的念头。
下一秒,他就生生被徐任拉到跟前,徐任手劲儿很大根本甩不开。蒋学义有些惊谔发出低声尖叫,他瞪大眼睛,“徐任!”
“嗯?”徐任意识到自己刚刚很莽撞,他便很识趣地松开手。“拽疼了?”徐任盯着蒋学义微微泛红的手臂看了看。
“没有。”蒋学义微微侧身从书包里拿出整理好的卷子和练习册,还有他今天早上弄好的数学错题本递给徐任,“我看到你桌子上的东西,你刚刚在学英语吗?”
“嗯。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
蒋学义轻声说道:“需要我帮你补习吗?你请假……”
徐任喉结暗暗滚动,睫毛隐约轻颤幽深的眸子闪过些许光亮翻涌着,久久他沙哑着声音轻说:“需要。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