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过年出来囤货的人不少。
姜屿臣光是停车位都找了快半小时。
到了超市,他和骆肇推着个车,从刚进门的饮料酒水开始,在里面慢慢逛随便选。
成箱的饮料果汁往车里面摆,水果零食铺满最上面一层,怎么看怎么不健康。
骆肇几次想说话,见身边人兴致勃勃又没说出口。
可等姜屿臣要拎两提纸巾到车里,骆肇从后面扯他一下,说,“这个先别买了,双十一的时候家里囤了不少。”
姜屿臣把东西放回去,扭头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客厅没看到啊。”
“阳台上有个三层高的透明储物柜,里面放的全是这些东西。”骆肇说。
姜屿臣回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个什么,但从来没真的拉开往里看过,只是说,“哦......我还真没注意。”
他当然注意不到了。
一般家里的纸巾盒,他俩卫生间的柜子上,缺个什么牙膏沐浴液之类骆肇直接给填上了,完全不让他没东西用,也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两人又去生鲜区买了不少菜。
骆肇之前买的那些电饭煲炒菜锅也都能用上了,就算他俩再不爱做饭,做得再难吃,过年也都要露两手。
鸡鸭虾蟹各种海产,还有饺子皮、猪肉排骨和韭菜,这些一辆车已经放不下,骆肇又推了辆过来。
两人一人一辆手推车,前后走,不时往里面扔点东西,互相抻着头说几句话,相同的东西拿手里比价格。
姜屿臣想起以前骆斌和许静来超市也是这样,但不同的是他们都暴脾气,总是为买哪种排骨,哪个牌子的大米吵架。
他现在已经几乎不和骆肇吵了,本来自己脾气就好,现在骆肇好像也变得对任何事都没什么意见。
挺温顺的。
超市这地方骆肇真是平时没少来,他俩虽然买了两车的东西,但好多都赶上折扣,凑单免减一块上,加起来才花了一千多。
提东西的时候因为数量太多,两人把手推车也带到停车场。
后备箱打开,把东西一点点往汽车里面装,装不下的干脆连座位都堆满了。
骆肇总是不让姜屿臣上手,非要自己来。
姜屿臣头先还由着他,直到骆肇拎起一箱气泡水往车里塞时,手腕忽地抖了一下,连着眉头也拧在一起。
他俩这位置刚好对着头顶的光。
姜屿臣立马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看清楚后当即愣一下,“你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得?”
右手指甲盖翻了一半起来,里面的肉全都肿了,倒是没有流血,但一看就知道这肯定疼。
他记得明明在家里的时候还没有的。
骆肇抿着唇“啧”一声,快速把手收回来,继续要去拎购物车里的东西。
姜屿臣怎么可能还让他搬,扯着人手臂把人推进车,语气算不上好,“边儿呆着去。”
自己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东西往车子里面搬。
等重新坐进车里,姜屿臣又把人手扯过来看一眼,想起什么之后,又去瞅汽车前面的玻璃,立即明白过来。
“你刚是用指甲盖把那块冰掀下来的?”他问。
骆肇没看他也没说话,意思就是是了。
“那刚才怎么不说?”姜屿臣又问。
这伤得也不严重,先回趟家用消炎药杀杀菌没准现在都好了。
骆肇把自己和姜屿臣的安全带都系好,语气淡到像这伤不在自己身上似的,垂着眼睛说,“回家了。”
姜屿臣给他这轻描淡写的样子弄得又有些火大,有些人就是讲不听,讲几遍都没用,一点点善待自己的道理给他磨稀烂。
但大过年的,眼见着伤口没多深也就懒得和人太计较。
显得他罗里吧嗦。
只是不计较也得埋汰几句。
“明天过年,今天右手废了,什么感觉。”姜屿臣皮笑肉不笑,“饭没法吃吧?卷子没法写吧?大小便不能自理吧?”
越说越离谱。
骆肇瞥了人一眼,没有拆穿他故意夸大问题,只是道:“我左手也能用。”
“管你什么能用。”姜屿臣说他,跟所有训孩子的家长一样。
好不容易乖个两天,稍微没看住就没个消停的。
“也就是我脾气好,愿意惯着你,要换个人刚早给你扔超市了。”他从超市怼了人一路,指甲盖点事硬是说成了半身不遂。
骆肇全程没吭一句,脸上也不恼,甚至在姜屿臣说到口干的时候递了瓶水过去,还贴心地拧开瓶盖。
到最后姜屿臣自己把自己说没脾气了。
回到家立马把药箱翻出来,给家里不省心的野小子涂药。
翻起来的指甲盖只能剪了,也幸亏骆肇指甲盖长,缺一半瞅着也不奇怪。
碘伏消过毒以后,绷带从上到下缠成个萝卜头,底下绑了个挺大的蝴蝶结。
姜屿臣使坏,故意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上“新年快乐”四个大字,底下画个王八壳,说是送给人的新年礼物。
骆肇看着这个也没说什么,安静的等人画,画完另一只手在上头摸两下,默默去收拾他俩买回来的东西。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
大喜二喜趴在地上的小太阳旁边,舒服地肚皮朝上,一张嘴一个呼噜声,乖得不行。
往年双喜都会来姜屿臣家寄宿。
原本是轮流去杨宣骆斌那儿的,但这俩自从有对象就只跟对象过,一跨完年就全国各地到处玩,只有姜屿臣是孤家寡人一个,天天宅家里最适合当铲屎官。
每次双喜刚来家里可乖了,但不超过十个小时就得闹腾。
尤其是太阳一露出肚皮,便跟农村里的大公鸡似的,人还没睡醒就得过来挠门。
次日一早。
姜屿臣大过年补觉的愿望又落空了,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给俩小的盘里倒水牛奶,里头放了点治疗拉肚子的药。
骆肇正在用左手擦家里的玻璃,手机旁边正开着免提,应该是在跟谁说话。
对面是他村里的一个叔叔,问他过年要不要回去看看伍婆,还隐晦地提了句,想让伍婆跟着他们在城里过年。
但那边无论说什么都被骆肇一个“不行”打回去。
姜屿臣表面上搁厨房刷牙,实际上耳朵竖得高高的,每次听那边说一溜串,被骆肇两个字打回去就觉得解气。
先不提拖着骆肇给她背了那么多年堵债,害得人从小带着一身伤,耽误考试这还只是小的,问题是差点害人活都没能活下来。
姜屿臣把骆肇接来江城之后,老太太死性不改,没多久又托人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把骆斌那套房子给她。
想也知道肯定是打牌又欠了钱。
姜屿臣没跟她客气,当即说了不可能,还翻出了当时工作室挪用资金,用来替骆斌还债的还款记录。
虽说有些事摆在明面上显得生分,但也是为了让老太太知道现在是骆家欠着他们的钱,要是再找过来,不仅生活费没了,他完全可以要求他们即刻赔偿。
有了这次教训,伍婆再也没找过来,后来才是这次过年。
骆肇还在和那边打电话,姜屿臣直接走过去给他把电话挂了,说他,“过来包饺子了。”
跟有些人没必要这么多话,大过年的糟蹋心情。
他俩昨天从超市回来,骆肇在电脑上整理了一大堆教做饭包饺子的视频。
教程全在平板里,对着一步步包总不会错得太离谱。
姜屿臣突发奇想,除了白色小元宝,还包了各种大喜二喜的猫猫头饺子,用芝麻和番茄酱做了鼻子眼睛。
底下的大喜喵呜一声,舌头卷走了掉在凳子上的虾仁。
中午他俩下了两大盘饺子垫垫肚子,重头菜全都放在晚上,他们昨天列了十个菜出来。
土里种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得折腾上。
外面偶尔会传来鞭炮声,淡淡的烟雾闻着像刚出炉的烤蛋糕。
骆肇往外看了几眼。
姜屿臣以为他是也想玩,随口说,“喜欢么?明天咱们也去买几个放放。”
骆肇却说,“城里不是禁烟么?”
“过年嘛,放几个小点儿的不要紧。”姜屿臣说。
他俩中午睡了近一小时才起来折腾晚饭。
螃蟹煮汤是当成锅底,剩下的围一圈涮火锅,那些青菜土豆片就都能放里头煮。
骆肇正在排骨焯水,刚从凉水里捞出来忽然皱眉,“哥,家里没料酒了。”
姜屿臣切土豆的手停在案板上,蹲下来几个地方四处看看,说,“我下楼买一趟。”
骆肇往外看了眼,窗户的冰霜结了厚厚一层。
今年江城除了雪还下了冻雨,外头寒气重湿气大,地上走着走着还容易打滑。
“我去吧。”骆肇说着已经到阳台上去拿鞋。
见人都蹲门口了。
姜屿臣只好道:“你去咱小区后门那个小食铺看看,要开门就买,要没开也别出去了,反正你大宣哥上周才拿了两瓶酒过来。”
只不过......九八年的勃艮第用来炖大骨棒是有些奢,但大过年,偶尔一次也没什么。
只要别让他大宣哥知道。
骆肇“啊”一声就出了门。
姜屿臣刚把螃蟹放进蒸箱,拧开按钮后又开始准备别的菜。
手上全是淅沥沥的油,边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没有备注过的号码。
姜屿臣手在毛巾上擦两下,隔几秒才接起来。
没想到对面响起姚媛焦急的声音,“姜老师,您现在在小区里面么?”
姜屿臣先是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有事,忙说,“在的,怎么啦。”
那边轻吸一口气,很快又说,“是这样,您还记得昨天我那个朋友么?”
姜屿臣想起昨天站在姚媛身边那个很活泼的姑娘,马上说,“出什么事了?”
“昨天在超市的时候本来她还挺高兴的,后来接了个电话,是她男朋友,接完以后心情就不太好。”
姚媛声音放得极轻,“昨天下雪,我把她送回来我就回自己那了,结果今天怎么打电话她都不接,这种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姜屿臣想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出去拜年了?”
“她是外地人,在江城没亲戚,平常出去也都是跟我一起。”姚媛说。
“那你现在过来看看她?我记得你那离这边小区不远吧。”
“我现在跟家里人在滩江口吃饭,刚才我跟我爸说得提前走,他说我一定要在爷爷他们之后才能离开。”
姚媛说到这语气有些为难,声音里全是恳求:
“姜老师,要是你现在有时间,能帮我去我朋友那看看么?她就住在十五栋,正大门对着的那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