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不做师徒了。但邪魔转世的名号可万万要不得!
正想着,裴颜猝然出声:“是。山轻河实为邪魔转世,已被我逐出师门,与凌云宗势不两立。”
汤小七张大嘴巴怔怔地看着裴颜。须臾,他被那一头白发刺晃了眼,胸中震起一阵不平:“师尊当真如此绝情?他为了你——”
裴颜放下茶杯,“汤小七,我知道你对他情深义厚,你若想追随,我可以当做不知,其余则不必多言。眼下正值修仙界与魔族交战的紧要关头,不相干的事,本尊无瑕分心。”
闻言,汤小七的脸慢慢变红,随即立刻扭成一个“惊”字:“大师兄若知道师尊是这样面冷心冷的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他一向知道。”裴颜挽袖,重新给茶壶里注入热水,“下去吧。”
汤小七看了看裴颜和空花,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出门后,他铁青着脸回望了一眼凌尘殿的大门,想不通山轻河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师父搭上自己的全部。
简直傻透了!
“那个......我现在能说话吗?”空花罕见地小心翼翼起来,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吓得露出原型,一抖一抖竖在头顶。
“说罢。”
裴颜软了面孔,轻了言语,又变成之前那副游神天外身心俱疲的模样。仿佛方才对自家弟子冷眼相对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咳,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柳如云。”空花想起刚才裴颜的样子,心有余悸,搓搓手准备离开。
“等等,”裴颜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你把这个给汤小七送去。别说是我给的。他用得上。”
空花狐狸耳朵一动,拿起桌上精致华丽的金簪,贱兮兮地问了一句:“谁用得上?”
裴颜盯他一眼,别过脸不说话了。
就在空花以为裴颜打算安静到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你不要留在我这里了。你和汤小七一起走。”
“啊?去哪?”空花继续装傻。
裴颜沉了口气,低声恳求道:“去帮帮他。”
这还是空花第一次看到一向优容清贵的裴颜低头求人的样子。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沾了点委屈,更显得我爱犹怜。空花虽然不懂男欢女爱,但也喜欢好看的。当下就心神一动,砰一声变回狐狸,结结实实跳到裴颜身上滚了一圈,吃豆腐吃了个酒足饭饱,这才摇着尾巴跳下来。
“行!”空花变回人形,满脸痴笑地抹了抹嘴,“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走了!”
空花把金簪揣到怀里,提脚去追已经愤然离山的汤小七。汤小七起先还不情愿搭理空花,直到二人双双把裴颜骂了个狗血淋头,汤小七才对空花相见恨晚,当场和他结拜为异性兄弟。
两人结伴走了一路,几次日升月落后,空花开始犯难:“咱们去哪找他呢?总不能抓个魔族和他说咱们要入伙吧?”
“没事,我已经知道他在哪了,跟我走就是。”汤小七拄着根粗木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带路。
空花眼珠一转:“你又找鬼界的问话了?你是真不怕耗尽阳寿啊。”
汤小七脸色一红:“没,没有。混熟了,这次他们没要我的阳寿。”
空花:???
汤家果然名不虚传!
说回凌尘殿上。柳如云和赵宜清掐着时间,等凌尘殿的人都走了,二人飞速闪到裴颜身畔。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柳如云:“你让他们去找山轻河了?”
赵宜清:“你真的要看你徒弟入魔?”
裴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点了点头:“嗯。”
两个长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费解。
赵宜清:“你就不打算挽救一下?那可是你日夜相伴的嫡传弟子啊?”
“什么话!”柳如云不满地拍了他一下,“再怎么嫡传弟子那也大不过天去,裴颜肯定要以凌云山和天下苍生为重啊。”
裴颜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先别说他了,眼下魔族异军突起,凌云山虽有几千弟子在外,仍需慎重调派。特别几个大世家那里。”裴颜顿了顿,“佟蒿现在何处?”
柳如云接过话:“我让他先回佟家接任家主了,本来想再等几年的,现在恐怕等不得了。”
赵宜清窝在桌边端详着裴颜的脸色,能感觉到他状态好了很多,于是放下心来,“你就别担心佟蒿了,有楚宴清在,出不了事。”
“就是有楚宴清在,我才怕他钻牛角尖。”裴颜叹了口气。
佟蒿性子倔,一根筋,看人看事一向非黑即白。山轻河和他那么要好,却一步步背道而驰,这对佟蒿来说本来就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偏偏他身边的人好像都比他聪明大度明事理,他姐姐不赞同他对山轻河的否定,连楚宴清也因此对他日渐生分。
如今他虽继任家主,但在内和三哥佟风因家主一事生了嫌隙,在外又和一起长大的大师兄成了对立陌路。他这个佟家家主做的......真是除了一肚子憋屈之外,什么也没有。偏大家还觉得他是少年英雄,是下一个凌云山大师兄。
可他不想做这要命的“凌云山大师兄”。
佟蒿灌了一口冷酒,四肢百骸从凉到热,烈烈寒风灌进衣领,时热时冷难耐煎熬。有脚步声惊动一旁酣睡的老猫。佟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歪着头打了个酒气冲天的饱嗝,嘴里嘟嘟囔囔唤着来人,“姐。”
佟瑛裹着一件蜜色锦缎毛褂站在月下,老远就闻到了一阵酒气。她素来不喜欢饮酒之人,但今天是佟蒿继任家主的日子,又值多事之秋,她知道佟蒿心里不痛快,便纵着他去了。
“想喝酒就叫他们拿了炉子热了来喝,这么灌下去,不生病也要烧心的。”佟瑛默默拾起地上散乱的酒瓶,坐到佟蒿对面,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幼弟,眉目迷茫暗含怨气,虽已继任家主,却仍掩不去眉宇间的孩子气。
对于世态人心,他实在是知之甚少的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