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殷府的青鸾吧?”石室里过于阴冷,苍秾为岑既白和戚红在稻草堆里捡到的那个人盖好被子,坐在床沿边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戚红,“你是说你和小庄主吵架赌气,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把藏在里头的青鸾坐晕了?”
岑既白诚实地点头附和,戚红捂着脸扑到岑既白身上:“呜呜呜,小庄主你看苍秾,以后我没脸见人了。”
鸭莉珊大见不得她跟岑既白亲近,跳起来站到桌上嘎嘎叫:“你这个杀蛋凶手还好意思说,离我家亲爱的远点!”
它蹦得整张桌子都在抖动,迷迷糊糊的青鸾听见响声,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守在床边的丘玄生察觉到她睁眼,殷勤地握住她的手问:“青鸾小姐,你没事吧?”
“你们是……”青鸾看清拉着她的人是谁,顿时跳起来说,“不想我竟然会落到你们手上,真是造化弄人!”
她说着说着一翻手腕抖出袖中匕首,苍秾赶忙拉着丘玄生后退,指着青鸾问:“你冷静点,你要干什么?”
“都别过来,这刀刃上可是淬了毒的。”岑既白和戚红吓得大气不敢出,青鸾握紧匕首,毅然决然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不会背叛家主,落到你手里我宁可死。”
她料定匕首上有毒旁人不敢轻慢,谁知小云同学一把抓住刀刃,硬生生将匕首将她手里拽走。岑既白和苍秾冲上去按住她,青鸾挣扎着大喊:“放开我,你们这帮走狗!”
“你这个鸭狗不分的白痴,我是鸭子!”鸭莉珊大飞起一脚踹在她脑门,青鸾哎哟一声倒在床上,鸭莉珊大落在岑既白身旁问,“亲爱的,这个人是打哪来的,你认识吗?”
挨了它一脚的青鸾当场怔住:“鸭子会说话……”
跟青鸾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岑既白拉着青鸾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青鸾,我知道你是殷简的手下。你是不是来为她报仇的?今早去厨房拿了有毒的早饭的人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青鸾大大方方地承认,冲着丘玄生龇牙道,“殷南鹄,你同室操戈戕害手足,我咒你不得好死!”
“哎呦呦,吓死个人了。”苍秾抚着胸口做出一副保守惊吓的样子,拦在青鸾和丘玄生中间说,“你寻仇前能不能搞清楚点,玄生跟殷大娘不是一路人,别牵连无辜。”
“什么玄生,别在我面前狡辩。”青鸾扭头越过苍秾,冲着一脸茫然的丘玄生破口大骂,“殷南鹄,是你害了家主取而代之,就算你化成飞灰我都记得你这张脸!”
她拼命反抗,戚红和岑既白两个人都按不住。丘玄生拉过苍秾小声商量:“看她这样大概是听不进我们的话了。”
回头看一眼要咬岑既白的青鸾,苍秾斟酌着说:“昨晚给梅芝的摧峰解还留了些,要不要给她喝下去?”
两人一番合计,苍秾在石室里翻出半包摧峰解,背着青鸾加进茶壶里。她端着茶杯走到青鸾身边坐下,堆出笑容来安抚道:“青鸾哪,殷南鹄哪里得罪你,你喝口茶润润,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们说,我们神农庄帮你教训她。”
挣扎半天青鸾也不免力竭,她全无疑心地接过茶杯喝下,转头拉住岑既白说:“岑庄主你是爽快人,决计不能上殷南鹄的当。这个人两面三刀无恶不作,就喜欢在你们眼前装出一副可怜样子博取同情,你们是不明白的。”
苍秾赶紧问:“你说她戕害手足,这要怎么说?”
青鸾缩在岑既白身边,说:“前任家主正当盛年,却死得不明不白。前天夜里家主刚给我和故镜安排了差事,第二天清早就咽气了,苍小姐你说,这算不算蹊跷?”
戚红在心里稍一琢磨,问:“可有请医师看过吗?”
“那天夜里是殷节殷义守夜,殷节说她去过医馆,医馆里无人坐诊,有邻居街坊为证。”青鸾愁眉不展,说,“我和故镜去那间医馆问过,医师却说昨夜没有人上门。”
“这倒奇了,”岑既白猜测,“难道你怀疑是殷大……殷南鹄买通街坊作伪证,实际上根本没有去请医师?”
“正是如此。”青鸾说得无比确定,她忌惮地盯着站在床前的丘玄生,“家主的病也来得古怪,虽说是病来如山倒,也不该好好一个大活人捱一晚就死了。”
“倘若殷大娘有意害她,要么是出手杀人,要么是下毒暗害,都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丘玄生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问,“你们有没有查看过殷家主的尸身?”
青鸾把头一扭,苍秾粉饰道:“最近她受了我们神农庄的教化,已经洗心革面再也不干坏事了。”
“不用胡言乱语,我心里自有估量。家主的尸身我的确查看过,面色神色很……”青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顿才说,“很痛苦。殷南鹄说是病痛所致,可我不信。”
戚红将信将疑,细问道:“你和故镜是亲眼看着殷南鹄动手害人了,还是没有证据瞎猜的?”
“我刚才说的这些还不算证据吗!”青鸾恨不得给她一拳,信誓旦旦地说,“是,我们是没有关键证据为她定罪,可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家主不可能是急病猝死。”
像是担心没人听她的话,青鸾抓住身边的岑既白急切道:“岑庄主,你要相信我。家主之死获益最大的就是殷南鹄,谁知道她不是垂涎家主之位利欲熏心呢?”
“青鸾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岑既白对她笑了笑,转而问,“殷南鹄和殷简关系很不好吗?我听说以前殷简给殷南鹄办过一场比武招亲,逼殷南鹄嫁给得胜者。”
“没有这种事,绝对没有这种事!”青鸾严正声明道,“家主虽然古板得不近人情,但她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却是很好的,不可能做出不顾殷南鹄心意的事。”
那之前那个幻境是什么情况?岑既白想不明白,苍秾紧接着又问:“我也听过一个传言,说是殷南鹄与我们岑庄主有过婚约,这个是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殷南鹄才来神农庄多久,就跟庄主有婚约了?”青鸾比她更不敢相信,惶然指着岑既白和丘玄生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故意说这些话来寒碜我?”
“不是不是,这不是闲着没事聊聊天嘛。”戚红赔着笑将她的手按下来,继续问道,“我还听说过一个传言,殷南鹄跟当朝摄政王是朋友,这个总不会是假的了吧?”
“这也不可能,摄政王怎么会跟她有关系?”青鸾笃定地摇头,嘲讽地笑着看向丘玄生,“倘若你识得那样厉害的人物,想做什么还不是使个眼色就有无数手下替你去做?”
“到底有多少谣传在针对殷大娘,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了。”无端被鄙视的丘玄生心急如焚,问,“青鸾,所以这次你来神农庄就是为了替殷家主报仇是吗?”
“没错,”眼见丘玄生凑近,青鸾突然暴起要掐她的脖子,“我那碗粥怎么没把你毒死?真是愧对家主!”
岑既白和戚红吓得够呛,同时出手把青鸾拉得坐下。苍秾担心她不死心还要打丘玄生,将丘玄生挡在身后说:“青鸾,你和故镜是朋友,她有没有跟来神农庄?”
青鸾冷笑一声不想回答,口中却说:“她没来。”
听见答案凭空冒出,青鸾立时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惊恐道:“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在说话?”
“哦,原来故镜没来呀。”苍秾拿腔拿调地点点头,“真稀罕哪,在神农庄的地界搞暗杀这种事虽要掩人耳目,可多了武艺高强的故镜不是更方便吗?”
青鸾还是不准备回话,禁不住答案脱口而出:“我是偷偷来的。”她惊得抬手捂住嘴,惶惑不安地抬头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嘴巴不受控制?”
她这副模样有些滑稽,引得岑既白和戚红大笑起来。岑既白笑得前仰后合,拍着青鸾的背说:“你不知道,你肯定喝了我们神农庄的特产宝贝,当然对我们知无不言了。”
青鸾愤然甩开她的手:“原来你们是一丘之貉。”
丘玄生勉强保持镇定,走近几步说:“青鸾小姐,我无心害你,也不是你的仇人,希望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
“你不是我的仇人还有谁是?”青鸾一时血气上涌什么也顾不得,站起身就往墙上撞,“家主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能替家主报仇雪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离她最近的戚红慌忙抱住她,众人一拥而上将青鸾按住,青鸾大骂丘玄生狼心狗肺,岑既白为难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情绪激动,我们该怎么处置啊?”
“放她在外头她铁定会再害玄生,就和梅芝关在我这里,也算做伴。”苍秾心累地反捆住青鸾的手,扭头对小云同学吩咐道,“小云同学,你帮我把她押到里头去。”
小云同学有求必应,拖着被捆成蚕茧的青鸾往内室走。四人聚在一起又说了些闲话,安抚了差点被煮的鸭莉珊大的情绪,戚红死活不肯道歉,碍于胁迫才违心地低头。
午饭同样是叫人送到石室来,岑既白跟着沾光,吃了几口李大厨特制的病号饭。闹腾半天谁都懒得再动,纷纷告辞说要回去睡觉,苍秾也没想着挽留,等众人全都离开之后翻出苍姁留下的那些东西,迫不及待打开神奇石板。
荧光亮起,还是那个眼熟的页面。苍秾抱着布偶自言自语道:“唉,今天做布偶的时候就该让大家看看这个法宝的,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看太浪费了。”
石室里没有别人,苍秾捏着布偶的两只手问:“是不是呀小玄生,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看《通往冥府的巨轮》呀?”半晌无人回话,苍秾终于抬头,“我在干什么。”
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做奇怪的事——苍秾把下巴搁在布偶头顶发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愁眉苦脸的,既然你不想一个人看,我来陪你看不就是了?”
苍秾回头就看见扑着翅膀跳过来的鸭莉珊大,抱紧布偶缩到矮桌后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这里。”鸭莉珊大得意道,“刚才亲爱的和那个杀鸭凶手走的时候我躲在床底下,你们都没发现我。”
“原来你躲在那里。”苍秾瞟一眼床底,清清嗓子问,“你这么喜欢小庄主,怎么不跟着小庄主一起走?”
“她跟杀鸭凶手走在一起,我不敢过去。”鸭莉珊大忌惮道,“那个杀鸭凶手是哪条道上的,为什么要害我?”
“不知道,可能是戚红有毛病吧。”苍秾懒得为它的问题思考,毫不留情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鸭莉珊大语出惊人:“我今晚要留在这里。”
苍秾不想跟一个机关人和一只野鸭相顾无言,说:“跟玄生一起回去,说不定戚红一走你就能去找小庄主了。”
鸭莉珊大走到她身边,两脚一伸跟个人似的坐了下来:“我觉得你和我有同样的烦恼,想留下来跟你探讨。”
苍秾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我有什么烦恼?”
鸭莉珊大即答:“爱。”
苍秾嗤笑道:“少乱说,当心我也把你炖了。”
“作为同样身在一段前路未知感情中的人,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鸭莉珊大慨然道,“你和我一样在为爱迷茫,今晚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互相为对方开解烦恼。”
“得了吧,我为什么要跟一只鸭子谈心。”苍秾抱着布偶背过去不看它,若有所思地抓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怎么你也说我身上有味道?玄生也是这么说的。”
鸭莉珊大转转脑袋:“看吧,你就是在为她烦心。”
苍秾立马转头瞪它:“胡说什么?”
鸭莉珊大问:“那你为什么抱着她的布偶?”
“这……”苍秾低头一看怀里的丘玄生布偶,干脆耍赖道,“这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好吧,不说你的恋爱烦恼。”鸭莉珊大低头数着自己的羽毛,哼哼唧唧一阵又说,“我要和亲爱的一辈子在一起,得想个办法让她把杀鸭凶手赶走。”
苍秾泼它冷水:“你只是只鸭子。”
鸭莉珊大呸一声:“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我们这是跨越种族的爱情懂不懂?很伟大的。”
苍秾敷衍地挥挥手,说:“好吧好吧,我不说这个。退一万步说,你是幻境里的东西,跟小庄主没可能。”
鸭莉珊大歪着脑袋问:“什么幻境?”
“什么幻境,幻境不就是……”苍秾刚要和它解释,心里那份异样的感觉像埋在垃圾堆里的金子似的闪出光,她一拍桌子问,“这是幻境,青鸾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幻境里?”
鸭莉珊大被她吓了一跳,问:“你在说什么?”
苍秾顾不上回话,朝甬道里喊道:“嗨,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