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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高,课间。
林知行忐忑地把自己的草稿本往旁边推了推:“大姐,你看是不是这样算的?”
裴望舒接过来本子扫了一遍他的解题步骤,然后点头:“嗯,这种题都是一样的套路,选对公式,计算的时候仔细一点就行了。”
闻言,林知行眼睛亮了亮,很是感动地把草稿本拿了回来,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裴望舒多少也替他开心,毕竟他这几天的努力她都有看在眼里。
他的基础薄弱,做起题来容易马虎,但这几天努力克服了,还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各方面都有明显进步。
说来也奇怪,林知行和甄诚不像是一路人,也不知道怎么玩到一块,虽说表面上看是林知行做狗腿,但甄诚对他是真的好,要不然人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学习。
“大姐,你大学想去哪读?有想学的专业吗?”林知行忽然问。
裴望舒手上笔一顿,她摇了摇头:“暂时没想那么远。”
林知行吹了声口哨:“反正像大姐你这样的大学霸,最好的那几所大学都是任你挑的吧?”
裴望舒低头看题,没回答。
她确实没考虑那么远的东西。
上课铃响,这节课有随堂测验。
林知行突然紧张了起来,来这差不多一周多的时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测验,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但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测验多得几乎能当饭吃了。
卷子按着每一列的排头从前往后传下来,可到摩拳擦掌的林知行这突然就不够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看后桌,只好悻悻地把卷子递给了后桌。
裴望舒将他的窘迫看在眼里,想了想便举了手。
老师走来,她面色沉静:“老师,少了一张卷子。”
英语老师愣了一下,看到林知行的时候有些恍惚:“哎呀,瞧我这记性,还没习惯咱们多了个人呢。”
说着便离开教室,回办公室拿多一份卷子给林知行。
林知行虽说脸皮厚,但还是在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时红了脸。
也不能怪英语老师会弄错,毕竟就算是甄诚转学过来,他都没有好好考过试,自然人家老师也不会多去准备那一份。
“谢谢大姐。”
林知行拿到卷子后小声对裴望舒道,后者专心写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考试的中途,整个教室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压抑,让人有些窒息。
林知行有苦说不得,虽说已经好些时候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么死气沉沉的教室,或许是之前在北高的时候大家总是嘻嘻哈哈的,到南高后他始终融不进这的氛围。
偷偷瞄了眼一旁从容不迫答题的裴望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学霸们的磁场,他大概率和他们磁场不和。
下课铃响起,最后一列的学生往前收卷子,到林知行这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那人居然略过了他收前面的卷子去了。
裴望舒也看到了,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林知行讪讪笑着,也没计较,起身走到讲台边自己把卷子交了上去。
其实这段时间一班的学生,因为甄诚的关系多少不太待见林知行,甚至打从心眼里就没把他们两个当做班级的一份子。
甄诚刚转学来制造的矛盾包括后续那些关于他的谣言,让一班的学生都不太能接受,连带着也排斥起了林知行,谁都不想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惹得一身骚。
林知行看上去没有什么心眼,但偶尔裴望舒还是能看到他露出不甘的神情,只不过很快就被他用笑容掩饰了过去,估计这些事情他都瞒着甄诚。
否则以甄诚的性格,知道林知行遭遇这些冷暴力,指不定要在班上闹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些,裴望舒眸子暗了几分。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知行依旧腆着个脸过来一起吃饭,谢思芸老样子不给他好脸色。
“诶,大姐你知道诚哥最近怎么了吗?”林知行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最近哥们都不接电话呢,消息也不回,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谢思芸忍不住吐槽:“你是他妈吗?”
林知行又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诚哥看着结实又人高马大的,其实从来不好好吃饭呢。”
裴望舒安静地埋头吃饭,对他们的对话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林知行在班上憋坏了,吃饭的时候还有谢思芸在,虽然两人不对付,但好歹是个能说话的,他这会嘴巴不带把,一个劲地说个不停,也是憋坏了。
“诚哥家里情况复杂,他爸不管他,他后妈自然也不管他,在北高的时候就总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惨呐。”
谢思芸是个爱八卦的,听到这忍不住皱眉:“他家这么穷的吗?”
“不是穷啊,是家里人不管他啊,平时吃饭全看他心情的。”
合着有上顿没下顿是这个原因。
“真矫情。”谢思芸是个一日三餐都不落下的乖宝宝,见不得这种原因苛待自己身体的人。
作为甄诚最忠实的狗腿子,林知行可看不惯任何污蔑他大哥的话,当下便跟谢思芸理论了起来。
“我诚哥一表人才,长得靓仔又高又有钱,心地还很善良,怎么就矫情了?”
这话别说是谢思芸不能理解,就连裴望舒也忍不住停了手里的勺子,好一会才压下反驳的想法,继续吃饭。
谢思芸自然是要无情地嘲讽回去的:“前面那些假大空的就不说了,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善良的?”
说到这,林知行立马来了干劲,饭也顾不上吃了,清了清嗓子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诚哥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北高那些个小流浪各个都被他喂成了煤气罐了。”
谢思芸:……
裴望舒风淡云轻地喝了口汤,皱眉,今天油放太多了,腻。
“你见过哪个高富帅去投喂小流浪的?”说到这,林知行又露出一副老妈子的表情,“诶,光顾着喂猫,也不见得对自己有多上心,我诚哥惨啊,都没人爱。”
谢思芸本来对甄诚的印象就不大好,林知行这一通胡说八道让她顿时心情很复杂。
诚然,甄诚确实算得上颜霸,毕竟一条食堂随手拍的视频都能爆,但是有爱心这个……
还是不敢恭维。
“他不是因为在北高打架被开除才来的我们学校吗?”谢思芸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拆台。
这话说的有点不留情面,谢思芸有些后悔自己口快,她心虚地看向林知行,却见他无奈地笑了笑。
“原来外面都是这么传诚哥的啊。”
谢思芸看他没有跟自己急眼,那一副有隐情的样子让她不由有些在意:“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林知行长叹一口气,也不是很情愿提到那事:“这事说来话长了,主要是诚哥对这些事从来都不会解释的,也不在乎被人怎么恶意造谣。”
“他越这样,那些人才不肯放过他。”
谢思芸皱眉,忍不住看向裴望舒,却见裴望舒已经放下了勺子,面前的餐盘里的食物没吃几口,对他们在说的也完全不感兴趣,始终是个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起身对两人道,因为手上还有伤,端餐盘的时候动作并不太顺畅。
谢思芸一惊,才反应过来只顾着吃瓜忘了吃饭了,当下瞪了林知行一眼,低头狂扒饭。
林知行连忙起身叫住了裴望舒:“大姐!”
裴望舒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那个,如果诚哥跟你联系的话,能帮我带句话吗?”
裴望舒看他满脸热情,面色不改:“我和他不熟。”
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林知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良久才一脸沉重地坐了下来。
谢思芸吃饭的中途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忽然想通了的林知行忽然一巴掌打上了自己的脸,谢思芸在一边被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
林知行表情十分悲痛又相当沉重:“原来,是诚哥单相思啊。”
谢思芸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八卦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甄诚单相思?谁啊?他暗恋谁啊?”
林知行被她拽着晃着,一面下定决心,诚哥的一颗娇弱的少男心,由他这个小弟来守护!
……
晚自习的时候,英语老师将批改完的答题卡分作几份,让前排的几个学生根据名字发放下去。
坐在位置上的林知行突然挺直了腰背,一边闭上眼祈祷了起来。
最起码,第一次考试不能垫底啊。
但是……
他跟地狱难度的南高尖刀班的学霸们一起考试,可不就只有垫底的命了吗?
这么想着,他本来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最起码输给学霸们不丢人,只要分数不要太难看的话。
南高的考试难度比外面的学校都会高一些,就是老师自己出的卷子难度也都不小,一班的学生考满分的也没几个。
裴望舒的很快就发了下来,林知行抻着脖子往旁边看。
一个极其醒目的150出印在了他的眼底,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分数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在北高的平行班是中上游的水平,也算是被老师呵护的苗子,但到南高的一班,他就是根什么也不是的野草。
就在他黯然神伤地接受自己平庸的事实的时候,所有人的答题卡都发完了,却唯独没有他的。
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每个学生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根本没有人注意得到他的处境。
又来了。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窒息感。
林知行深吸口气,强压下那股子不适,然后换上一副毫无心机的笑脸,笑嘻嘻地举起了手:“老师,我没有拿到答题卡……”
被打断的英语老师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林知行,有些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林知行。”
“没什么印象啊,你去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找找看,没准是我拿漏了。”英语老师道。
林知行嬉皮笑脸地出了教室。
裴望舒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啊,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有个答题卡分数不对呢,还以为是混了平行班的进来了。”
英语老师的嘀咕,引得底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裴望舒低下头去,不自觉瞥了眼隔壁桌子上规规矩矩摆好的英语课本,而后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林知行顶着压力才打听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和办公桌,翻了好一会才在一沓厚厚的答题卡里找到了自己的,他看着上头亮晃晃的105,再看那沓答题卡,看清上面的班级后不由苦笑。
他的英语不算太弱,但是在这可就不够看了。
他想考政法大学,不往死里磕还真不行啊。
回到教室时,老师已经开始讲题,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又来了,他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卷子,又有些自卑地把那份答题卡翻过来扣在了桌面上。
也是在这种时候,差距带来的打击是最窒息的。
直到下课,他都一副提不起干劲的样子,从后面离开的时候背影稍显狼狈。
裴望舒收回视线,低头背上收拾好的书包,一如往日那般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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