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秋以为亚风的存款最多也一两万,没想到有这么多……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李执秋看了亚风一眼。
“我不记得了,比现在的社会人均存款多吗?”
“你多少岁?”
“25。”
“啊……”李执秋点点头:“对你同龄人来说很多了,这个年龄的存款平均来说也就一两万吧,有这么多存款没必要来个月薪两三千的店来打工的。”
“我不嫌钱多,再说花完了怎么办。”亚风把车窗打开了一点:“秋姐你呢?”
“我什么?”
“存款。”
李执秋想了想,把自己的存款报成了原数的十分之一:“三十来万吧。”
“秋姐,你以前是什么工作啊?”
李执秋初中的时候出国,在美国读完高中大学后在当上了码农,攒了很多钱之后就辞职回国享受养老生活了。
她过得很低调,差不多就是在家里宅着偶尔出门打卡个景点。低调了一两周之后,她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高中学妹——也就是小艾——也跟着回了国。
小艾一直有个开店梦,但是在开花店和甜品店之间犹豫不决。最后由于李执秋一句“那就混着开呗”,决定了开一家甜品店花店的综合体。在小艾的强烈邀请下,李执秋也参与了开店。两个人一人投了二十万当启动资金,最终选址在了这个省会人流量比较大的一条街。
她当然没有全部道出,而是摘取了自己经历的一小部分模糊道:“我在四川这边上了初二就没接着读书,以为得过且过就行。只是后来意外赚了点钱,就投了个店开着。”
亚风听出来李执秋不想细说,于是没有追问。
她嗯了一声,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风景。
“说起来我把你从静灵山载回来的时候,你坐的就是这辆车。”李执秋觉得有点无聊,开始没话找话。
“我能问我是怎么上车的吗?”
“我把你扛到后座上的。”
“……?哦。”
李执秋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不是那种抗在肩膀上的,类似于半拖半抗的那种。”
“……辛苦了。”
“不客气。”
亚风想象了一下自己尸体一样被李执秋费劲抗上车的场景,只觉得惨烈。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座,坐垫崭新无比。
大概是为了救自己,李执秋原先的坐垫报废了,随后买了个新的替换上去。
“那个……你的坐垫,要不我赔你一个吧。”亚风愧疚开口。
驶到十字路口,正值红灯。李执秋从后视镜瞥了眼坐垫,没有推脱:“嗯,好。”
亚风本来还在想要是李执秋不同意自己该怎么办,脑中的草稿被这一声应答当即打散。
“具体多少钱啊?”
“一百七十九。”
“好的。”
李执秋告诉她的是新坐垫的价格,毕竟一千块的价格听起来对一个新出院的失忆病人不太友好。其实新旧两款坐垫除了颜色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就当新坐垫是亚风直接赔给自己的就好。
绿灯亮起时李执秋的手机嗡了一声,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亚风的转账。
她踩下油门,在紧接着微信提示之后音响起的导航提示音中一路直行。
因为店内没有口袋,营业执照副本之类的材料都装在亚风原本用来装药的口袋里的,亚风的东西就放在了店里。
李执秋提着标有“早日康复”的塑料袋就这么和亚风办完了开户流程。
等到开始签劳务合同,亚风才从“这些流程好多我有点看不懂”的感觉里脱身。
“你看看合同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李执秋把刚打印出来还微微发卷发热的合同推给亚风,“实在不行也可以在网上搜搜合同样本。”
“我看得懂。”亚风注视着合同,认真地读起来。
“你就不怕我给你挖个坑?”
“秋姐,”亚风把目光从合同上短暂地移开:“你是不信任你自己的人品吗?”
“那你要签别人合同你不应该小心些吗?”
“那等我签别人合同的时候再说吧,”亚风继续看了下去:“替我垫了几大万的住院费,秋姐就算把我骗去免费打工了也是我赚了啊。”
“如果帮你的不是我呢?”李执秋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
“但帮我的就是你啊秋姐。”亚风翻到了合同背面。
“万一呢?”
“秋姐,你可以等我先看完合同吗……”亚风开始感到无奈。这种类似于“如果当初遇见你的不是我”的情侣之间增添情趣(或者矛盾)的问题在这种场合下,有点说不清的违和。
她又检查了一遍合同,觉得没有问题了,当即签字盖了手印。
“两份式,你自己拿一份,我需要把另一份留在店里以防发生纠纷。”李执秋取走了两张合同里的一张,挥了挥朝她示意。
“好。”亚风没有意见。
她抽了桌上一张纸,把指腹的红印擦掉。
李执秋带着亚风回了店里,路上她一直在暗自尴尬自己为什么要问那几个问题。
可能是亚风看起来太老实了,处事分外小心怕淌及别人雷区,总是让看起来正经实则爱暗戳戳搞事的李执秋想要吓两下。
按小艾的说法,李执秋这种性格就是神经病。
李执秋却很清楚这性格是自己从小憋出来的。
从小被教育要乖顺听话,长大了就像是要报复长辈对自己小时候的规训一般,行为举止硬要跟“沉稳乖巧”的性格对着来,只不过在陌生人面前还是展现的很稳而已。
也只限于“稳”而已,“乖巧”的特性完全体现不到李执秋身上。
很典型的成功人士气质了。
亚风从社保办理机构出来之后一直在想李执秋的那句“意外赚了点钱”,从李执秋的气质来看,她绝不可能只是暴发户那样。
不说接受过什么精英级别的教育,但良好的涵养处处显示着“我读过很多书”。
不过出于什么原因李执秋不想告诉她实情,她就也不再问了。
“秋姐。”亚风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以称呼开了个头。
“怎么了?”
“之前在住院的时候,我一开始真的认为你是那种特别冷漠但是办事周全的人。”
“现在办事不周全吗?”
“不是那方面的,我指的主要是冷漠那个词……”
“就当你是夸我办事周全了,”李执秋变了个道:“不过不涨底薪。”
“……”亚风被李执秋莫名其妙的切入点整得无话可说。
“我的意思是,你的气质一下子转化很大,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执秋愣了愣,随即笑了。
亚风有点尴尬。
“不是笑你,我之前的那个态度是摆给我妈看的。她一直不满意我的性向,还闹过亲子关系决裂。她在我小的时候就不怎么关照过我,我几乎是我爸一个人带大的。”李执秋对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倒是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
“那你爸爸对你的性向应该没意见吧?”亚风试图找出能安慰她的点。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就得肺癌死了。”李执秋的声音夹杂着导航播报女音,听起来有种割裂感,“特别巧的是,那天就是我妈跟我吵架说我对不起我爸,要我去给他磕头上坟,我才碰到你的。”
亚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节哀。”
李执秋倒是无所谓:“我还以为你又要说对不起。”
“这种情况说对不起也没有用。”
“说节哀有用么?”
“好歹有点心里安慰吧。”
“那倒也是。”李执秋不想亚风有心理负担:“反正我早就放下了,这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了。”
“嗯。”亚风开始搓着手机壳边缘有磨砂的地方。
李执秋在等红灯间隙注意到了亚风的小动作:“为什么每次你一紧张就会搓东西?”
“啊?”亚风松开手:“也不只是紧张,无聊的时候也会这样,可能是小时候带到现在的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