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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特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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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裹挟着咸涩的苦味,甲板在浪里忽高忽低地摇晃。乔程抽搐的指尖划过金属舱壁,发梢浸着殷红的黏液,恍若冬季被晚霞最后染透的珊瑚。她唇间漏出“咯”“咯”声,却叫人觉得是躯体深处的毛细血管在哀哭。

“教官!乔程呛入腐蚀性液体,发生吐血!”陈姝的声音割破湿腻的空气,抛下碎冰碴子似的回响。

“洗胃!”远处炸开霹雳似的吆喝。

泽杂交叠的人影子乱作一团,陈姝将急救箱的器具哗啦啦滑出,咸腥的风擦着耳根子掠过,她看见玻璃药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消毒片搅出月光似的碎漩,在矿泉水壁上撞成苍白的浪。乔程的身子像团泡胀的棉絮,软绵绵瘫在锈迹斑斑的铁皮舱板上,蹬腿的响声像空罐头在风里磕碰,间杂着舱室深处断续的呜咽。

“扶住她的头。”陈姝的声音被海风湿成细丝,她弓腰跪在余晖里,脊椎凝成露水将坠未坠的弧度,指尖的寒意却已比浸了露水的荷叶还要重。

“呃…,呃啊…”黏稠的血泡在乔程喉咙里起起落落,深海藻荇似的缠住每缕气息。虽知灌洗强腐蚀液的凶险——脆弱的食道随时要迸裂,泛着苦味的矿泉水依然在硅胶管里涨落。别无他法。

少女被抽痛的痉挛顶得弓身,每个破碎气音都像搁浅的鱼在船板拍打。三十次汲水三十次倾倒,浸透血污的甲板泛着酸气,好似街角化了的雪水溢出霉腥。管壁上凝结的水珠映着十九个摇摇欲坠的星星,铁皮船如同截断的龟壳在浪里打转,少年人苍白的脸庞随着浪涌忽明忽暗,三三两两仰头望着被海雾洇湿的天空,祈求那里快些出现螺旋桨搅碎铅云的声音。

乔程本不必枕在这垂危的甲板上,往安全岛撒离的航线明明都掠过了她的瞳孔。往日赛场里那些狡黠如狐的谋算倏忽远去了,原来也不过是夜半会攥着陈姝队合照发呆的人,渴望自己指缝间也能筛落这般金石相击的信任。

此刻细浪轻吻着船只,她的躯体终于不再像断线风筝般飘摇。寒风里两丛瑟缩的苇草偎着彼此,陈姝把药片碾成粉融进她唇齿之间。“这样算…没事了吗?”潮湿的试探声在栏杆上碎成盐花。陈姝没应声,只拿过急救毯覆住怀中人骤降的体温。落日残温烘着后颈,让她错觉仍有生命在两个人交握的指节间流淌。

“洗胃是能清除一些有害物质,但对于某些毒素的吸收也已经发生。我们现在还是要尽快将她送去就医。”教官轻叹了声。

五月的晨雾正在消散在发烫的空气里,不知逃往何处的绿荧色此刻褪成树影婆娑的斑块。暖融融的天光像暗涌的潮水,正将人推往密匝匝的暑气里,沿途的不知名小岛已然开出几簇铃兰花。

“乔程,再坚持一下。”陈姝虚握着乔程的手指,小心翼翼如同攥着随时会化成烟的五彩泡泡。这张失去血色的面庞让她既想揪着衣领骂人,又想捂住眼睛隔绝它带来的刺痛感。最后只是别过头,“现在倒安静了,平时那些缺德话呢?你半死不活的时候真难看啊。”

光斑忽然游过乔程的睫毛,让那死鱼似的眼睑冷不丁挣动两下。仿佛在和烈日较劲,她蜷起的手指抽搐着要握拳,青白的唇角撕开裂缝,“老娘,还没死…,呢…。”字句碎得像海浪啃掉的贝壳片。

陈姝手背被甩上两颗温热的星子,她对着灰蒙蒙的海平线从鼻腔发出轻笑,任那阵咸涩的水汽溶进瞳仁里,“那就好。”

海天相接处泛着青灰,浪花卷起咸涩的晨雾。逃生船队泊在嶙峋石滩间,浪花舔舐着斑驳的船舷,甲板上凝固的鱼鳞在初阳下泛着冷光。湿漉漉的人群像受惊的贝壳蜷缩在滩涂,浑浊雾气中,尖锐的电子蜂鸣骤然刺穿潮声,有人看见老师指尖的金属物件正泛起不详的红光。

“是紧急求救信号。”潋滟水波下游弋着扭曲的影子,海风裹挟着铁锈味传来焦灼的断句。“一艘渔船,在附近十公里处,遇到了变异鱼,被逼驶入军事海域,请求支援。”

祸不单行,人群的影子被浪打成碎片,已经有十片或在深海里溶化,另外十片早在黎明前就燃作流星未归。所有人都在此时闭口不提,那些消失在波涛里的名字结成了苦涩的盐晶,密密麻麻镶在喉头。

碎贝壳在砂砾间窸窣细语,第一粒星火从冻僵的沙土中剥离,少年人单薄的影子拓在蟹壳般灰蓝的海天幕布。

“我愿意参与救援。”是林雨泠。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银铄、周峥、若拉、姜勇、罗斯、罗森、方世杰。一只只萤火虫扑向宿命。晨光割开他们裹着霜的睫毛,光晕在清瘦的锁骨流淌,像收割者的银镰划过的麦浪。

人挨着人站成城墙,所有人都明白着,冰层裂开的脆响从地心传来,谁都做不成漏网的银鱼。

“我愿去。”是带鼻音的omega。

“我愿去。”是后排沙哑的beta。

“我愿去。”是掷地有声的alpha。

不同声线缠成彩色经幡,任凛风裹着他们的衣摆卷向北方。手边既没有坚硬的机甲,也没有大型杀伤性的炮弹、军舰。只是有一颗鲜红的、跳跃着的心脏。在星河奔涌的岁月里,当风暴啃食月亮第亿万次时,人类总用骨血和泥来糊补天漏。

后来者对着断代史册发怔:那颗摇摇欲坠的蓝玻璃珠,怎么就悬了千百万年呢?大约每个晨昏线上,总站着用睫毛接住露水的守夜人。风吹散他们姓名的笔画,却吹不散暗夜里紧紧相扣的掌纹。露水珠坠向深渊时,映着每个人胸膛里燃着不灭的萤火。

林雨泠将光脑抵在发烫的心口,睫毛垂落的阴影里映着最后那条讯息的蓝光,通知栏始终没有跳动的红点。疾风贴着后脊将人往前推,他却执拗地回望那片浓雾。陈姝离去时踏过的风声犹在耳畔,那人却迟迟未归。对话框在指尖震颤着悲鸣,字节跳动的光晕里,拼凑出完整心意不过寻常四个字:我喜欢你。

指节重重敲下发送键,他再没多看光脑半眼。长风鼓噪着撕裂防护服的衣摆,浪头在船舷两侧萎落成苍白的叹息,身后岛屿轮廓正被曙色侵蚀成半透明的剪影,虚拟书店里的承诺与说了一半的絮语正随风四散。而前方风暴眼里旋转的,是他放在天平另一端二十年的光阴,理想与爱正轰鸣着坠入黎明前最后的夜幕。

太阳在十一点方向的日头正割着海面,玻璃渣似的碎金把甲板烤得发烫。渔轮引擎发出垂死的嗡呜,十海里像十光年那般迢遥,却还是没能跑出白鳍鲨的猎场。钢板开裂的声音比牙齿穿透渔腹更先响起,在众人眼前,半截船身斜插进墨蓝色的流体里,鳃裂开阖间甩出人体残肢——左舷碎了,右舷也碎了,某个穿着胶靴的男人连尾椎骨都被齐根切断,血肉碎未在浪尖浮沉。

尖叫声化作深海的复调,斗笠在水涡里旋成黑点,生锈的钢叉刺在鲨鱼的银鳞上,像往礁石砸生鸡蛋。有人攥着佛牌往漩涡外游,转眼被锯齿绞成半截藕茎。咸腥的空气浸透每一根睫毛,呼救声混着脏器残片飘过来,恍若噩梦里断续的收音机杂音。

铁皮船被教官死死钉在浪涛可控的刻度线上。十点钟方向的水面开始凝结血锈,像被谁打翻了成吨的猪内脏。林雨泠戴护目镜前抹了把脸,潮腥味直往喉头窜。那些锯齿排开的利齿泛着寒光,此刻正在浊水中逡巡。枪械上膛的脆响混着骨头震颤的咯吱,在甲板蔓延成冰碴。

年轻躯体在暗流里游弋,像被投食的银鱼苗,污血层层扩散的海水里漂浮着肠衣状的物体,不知道是被拦腰截断的三棱刺还是谁的半截腰带。

血沫子在人腿间打转,弹影裹挟着腐肉与金属的腥臭劈浪而来。呼救的音节染着浑浊血腥气,叩在耳膜上激气一串细密的倒刺。

“救命!救命!”——那个男人已经不成人形,肉/缝儿里翻出白茬,眼球肿胀如两颗塞得太满的汤圆,暴凸得几乎要挤出眼眶。林雨泠刚扣住他,立即被铁钳般的手指豁开皮肉。缺氧泛紫的膝盖不断撞击着他腰腹,宛如发狂的章鱼触须将彼此在泡沫中缠成死结

背鳍掀动骨沫的漩涡像哺乳动物的胃袋骤然收缩,霎时间后腰卷进那黏腻的涡流,盐粒裹着鳞片刮过脊梁,皮肤表面泛起溺水者才有的青紫色斑痕。右侧肋骨豁开的伤口流淌着苦咸海水,林雨泠在颠簸中精准劈向渔民的颈子,身体比痛觉更快弓成离弦的弧度。白惨惨的森牙破水追来时,只含住半缕发烫的潮声。

他不断承接那些沉甸甸的伤躯,每片盐粒都成了噬咬的细齿,切割着臂弯里绽开的血花。当枪弹如急雨般终于凿穿泛着银光的鲨脊时,林雨泠惊觉左腿已化作木雕泥塑。同学们托扶着他跌坐回船板,望见的不是伤腿,是被顽童掰开的莲藕,齐整整削去碗口大的皮肉,裸着莹白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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