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果冻小说网 > 燎夜手册(女A男O) > 第120章 新年

第120章 新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陈姝在心脏监控仪的空茫鸣奏里惘惘睁眼。

映入瞳仁的先是浮云缭绕的钢化玻璃幕墙,天光泼进来将云霭浸透成半融的玛瑙,连绵山脊宛如软银丝编就的锁链,令那些曾吞噬过无数跋涉者生命的险峻岩壁,都乖乖匍匐在数千米高空之下,凝作拍卖行橱窗里的青玉摆件。就像曾把银铄的瘦骨压出咯吱响的债务金额,此刻也不过是楼下云端缭绕的数盏直升机航行灯。

堆雪似的真丝枕芯沁着Roja Dove的仲夏夜之梦,专线电梯门开阖间漏进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侍者端来高脚杯里黑醋栗花凋零前的最后一抹腥甜。所谓顶层法则,就是金丝楠木百宝格上摆着的翡翠雕太平有象,象牙塔尖的贵人们欣赏灾民攀爬珠峰直播时,总爱抿一口十年陈西拉红,说这暗红润色倒像边境线新发现的铜矿脉。

“你失踪了近九个月。”

林雨泠垂目时睫毛在陈姝腕间投下绞金丝的影,仿佛銮驾珠帘拂过年久失修的十字/弩,医疗数据环在她腕间折射出破碎的虹,忽明忽暗全不像数千公里外电视塔尖正爆破的烟花。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林雨泠的指尖像越冬的蝴蝶停在她掌纹里,寂静的肢体接触让空气泛起涟漪。陈姝从虚无缥缈的意识海中被拽回了消毒水的气味中。

“身上有哪里难受吗?”声音贴着雾蒙蒙的玻璃窗似的温柔。这似乎是个虚实交界的午夜,陈姝盯着对方淡青的血管,怀疑脉搏声是滴答倒数的计时器。

他离得这样近,鼻梁在侧脸扫出月牙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缕真实的幻觉。舌尖辗转着八百句零散的句子,最后漏出来的全是砂砾,“没。”

纱布底下丝丝缕缕的钝痛里,陈姝忽然按住胸口——怎么会这样空?

“我的包袱呢?就是用我衣服打的——”碎玻璃般尖锐的半句话让月光晃了晃,心脏真实的痛感在此时让她确认这不是梦。

喉结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轻微滚动,像吞下颗珍珠。“你睡了七天。”他嗓音轻得怕惊碎什么,始终避开该用的称谓,最终轻声告知,“方世杰,入土为安了。”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陈姝感觉自己像灵魂突然断线的木偶,脊骨一节节溃散成沙,坠入身后的软枕。

“那就好。”这是她张口的第二句话。

陈姝转动僵硬的脖颈,这一路逃亡时总梗着不敢放松,此刻反而后知后觉地发酸。右手臂神经性地抽搐,那些血肉模糊的布包压出的褶子似乎还烙在皮肤上。

她忽然低头干呕。

监护仪的绿光扫过空荡荡的病号服口袋,把最后那点温热的腥气都蒸发殆尽。

“陈姝。”林雨泠向着被褥凹陷处又挪半寸。他搭在铁床栏上的手臂如舢板晃悠,终究环过陈姝单薄的脊背,将人揽成月光下垂落的绸缎。那鸦青色发丝在他颈窝铺开时,竟生出了丝绒布托着碎钻的触感。

“一个人,哪怕活了一辈子,最后你问起来的时候,都只有短短两个字,死了。”他说得极慢,像怕碰碎了什么,“人本身到时候了就会死,但他们身边的人还会记得他们,当他们出现在谈话中,就像是又活了一次。”

“你听过那段话吗?‘每个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时,肉身死去,这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死亡,是他的葬礼,亲朋好友都来正式道别,宣告一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这是社会学意义上的死亡。第三次死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死亡时,时光将他活过的痕迹完全抹去,那他就彻底消失,真正死了。’”

他指尖没进她发间梳理,恍若替迷途船帆理清风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历史会将他铭记。直到我们也死去,世界上还流传着他的故事,依然会有人记得他。天亮前最长的夜,本就是往昔与明朝在交换信物。直到重逢那日,我们便拥有永不中断的昼夜。”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做得好,陈姝,你已经做得很好。”

死亡,是对活着的人的凌迟。

林雨泠的衬衫前襟洇开一片咸涩的潮意,怀中人喉咙里挤出几丝气音,连轻颤的眼睫都成了霜打的枯叶。她本是长在贫民区的,但那些危难中锤炼出的求生本能,此刻都在白色被单下偃旗息鼓。

“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去将窗帘降下来。”

他掌心贴着陈姝耸起的蝴蝶骨,能数清每一根凸起的棘突。窗帘外凌晨的烟花尖叫着划破天幕,隔着玻璃熏得人眼睛发疼。

这儿虽然足够俯瞰全城璀璨,可那些炮屑碎红都飘不上来,只余金箔余烬被风揉碎在落地窗前,正如那天粉身碎骨的少年人倏然熄灭的体温。

【新年快乐老大!】

“新年快乐。”

她抿了抿残留镇痛泵苦味的唇,将视线移向枕边人,“新年快乐。”

林雨泠就没有去管窗帘,他撩开真丝被衾重新滑躺下来,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颈侧,与贫民区时的那晚重合又消散。

林雨泠对Alpha充满了防备,可他记得十人小队每个人,记得一起走过的每条路,合作的每一件事。正如十个歪扭的火柴人熔在廉价玻璃上的轮廓,无不透着柔情。

旁边提着陈姝的一手烂字:我的朋友。

也是他的朋友。

再见。

苍白的天光咬碎了最后一粒焰火,林雨泠强行把陈姝往鹅绒枕头里摁。暖融融的被子裹出个蚕宝宝形状,他将输液管缠绕在指间调速,语气却比滴落的药液更凉薄,“再睁眼,就给你打镇静剂。”

“好,好。”她笑了两声,见他也是眼皮打架得厉害,突然被走廊炸响的军靴声惊着了,霎时从被窝弹出半截身子。

“怎么了?”

“睡。”林雨泠垂目压下雪白被角,自己倒迈着特种兵突袭似的步子往外去了。

鎏金门框震颤着合拢的刹那,陈姝脚尖点地挪得悄无声息,正巧捕捉到他强行绷出威慑力的声线。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她现在需要休息。任何事,都不能在恢复前传进她耳朵。”

陈姝枕着冰凉的墙砖觑眼看监控,门外斜枝逸出的是林雨泠半幅衬衫,另有墨色军装的下摆忽隐忽现。

“因为虫族的事情外面都快要翻天了!事关重大,就算是林司令的儿子,你也做不了这个主。她必须要尽早知道她要知道的事情,承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投影里肩章在光影中震颤,话音未断便被清冷冷笑截住,“她享过来自皇室的资源吗?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怎么,她一点惠没享到,这时候你们倒是要把祸事往她身上扣了?不要在这儿跟我说什么翻天,我们的将领不是吃白饭的。还是说,曹司令你是吃白饭的?陈姝一天不醒,你们就打不了仗,就对付不了虫族了?简直可笑!”

“林雨泠,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阻拦帝国军政要事?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前几天还在给我林家里里外外施压,恩威并重的要我嫁给殿下,现在就‘我以什么身份’了?”

“哼。等你什么时候真成了殿下温香软玉的新嫁郎,再冲我耀武扬威也不迟,到时候也大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的军衔削掉。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拦圣谕?”

两人指节在走廊顶灯下都攥得发白,争执声撞碎了消毒水的气息。林雨泠后背徒然生出暖意,那发梢擦过他骤然绷紧的肩头,陈姝像是受伤的巨龙依旧守护着秘密宝藏般,将下巴压在他肩上。

走廊顿时寂静得能听见她发丝擦过病号服的声音,那些流淌至腰际的墨色长久不曾修剪,此刻氤氲着危险光泽,同她微眯的眼波一般藏着锋利银针。

光照将她锁骨处的监测仪导线照成细长银蛇,她却连臂膀绷带渗出的血痕都懒得遮掩。

“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