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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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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月流转的时光裹着数不清的变故,那些蛛丝般未及理清的猜疑,像系了金丝绦的八音盒,自个儿叮叮当当转着圈凑到眼前来。每拆开一层珠串缀的包装纸,里头又裹上了印满权贵指纹的套娃,牵动满城风雨叫人辨不清真假虚实。

丝绸帘幔呱啦一声蹿上天花板,天河倒灌似的阳光泼灭水晶吊灯,碎在满屋进口医疗仪器的合金外壳上。林雨泠无声将自己化作人形遮光罩,斜倚在窗棱处,阳光顺着他腰间曲线裁出半截水玉似通透的光影,缂丝屏风上缠枝莲都成了陪衬。

鱼龙混杂的探视队伍黏进来,陈姝在扫描仪的嗡鸣里抬起眼睑,正迎上那位共享半副基因的兄长的虚假温存。那双鳄鱼皮鞋尖堪堪停在输液管半步,含笑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而过,指尖的翡翠扳指在永生花包装纸上轻敲两记,“咚”地压住了陈姝的止痛泵开关。

“为了妹妹静养,父亲这些年总拦着人探望,我们兄妹都没机会见一见。”乌泱泱的人群前,俞在川虚抚脉搏监测仪的线缆,叹息出人工智能预设的家庭剧台词。“唉,没想到好不容易在军校历练历练,就又出了这样的意外。父亲自责万分,白了半边头发,我也是彻夜难眠。”

历练历练?陈姝睫羽凝着未化的雪,像是将溶未溶的月光坠在未梢。那些父女情深、兄妹相和的词藻,与年节总被迫循环播放的联欢晚会别无二致。隔着重瓣白兰探去,南红玛瑙匣正与翡翠礼盒厮磨纠缠,襟前星徽碰撞间隐约灼烫着低频私语。

她知道这些话里掺了多少谎。锦缎枕上的脖颈懒懒一动,眸光便割开满室虚浮珠光。镇痛药液裹着极地冰川的冷顺着软管游入血脉,此刻她倒觉不出愤怒了,只剩下可笑。

目光终究还是落回俞在川的面庞,那张脸上嵌着的假笑倒似开过火的康乃馨,明明枯萎了,却硬要裹着塑料纸维持光泽。她想那些问候要是掀开虚壳,沉着的千言万语大概是“伤成这样还没去睡太平间”或者“野养大的终归上不得台面”。

空气凝滞十秒后他起身要走,“到底是生分久了,妹妹先歇着,说父亲这两日就来。”监护仪荧蓝的光跳在他后颈,拖出孔雀翎似的影子,倒像是终于摘了皮影戏的面具。

洁净的瓷砖上回响起不温不燥三个字,“明白了。”俞在川嘴角几不可查地脱钩了半寸,四下游移的眼风把空处的白兰花蕊都碾碎了。

赤金军众像护着幼崽的猎豹,军靴折射的冷光在墙上割出警戒线,第一军个个如盯梢的隼鸟,目光都能把吊瓶管绞出螺纹。

曹鑫送着俞在川和最后一片赤金军衣角消失在门廊,转身的怒音便划破了走廊的寂静,“殿下休养的地方,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如果不是我在场,昨天他就要进来了!都守好了,闲杂人等,不准随意进出。”

陈姝恍惚有万千碎钻织就的银瀑遽然垂落,冰种翡翠卷成的浪头拍在水晶吊灯上,铂金药盒旁摆着祖母绿体温计,丝绸睡衣上也密匝匝绣满金丝线——满室晶芒不是荣宠,是成吨礼盒里涌出的无声杀戮。

空气里碎钻般的阳光割得太阳穴发疼,她望着曹鑫踩着军靴走来,“我能看看节目单吗?”

“啊?”

“春晚啊。”

“咳。”曹鑫如梦初醒敬了个笔挺的军礼,领章朱砂似的渗进白衬衫,“第一军曹鑫,见过殿下。”

噢,现在该曹司令上台了。

消毒灯在床头的铬合金浮雕上拖出稀薄的暗影,陈姝数着曹鑫的胸章,她想起曾经这方冰冷的金属片锁着她踏入禁闭室,如今却也被镀上了珠宝的华光。

输液软管忽而轻晃,陈姝抬手的刹那惊动了胶布下蛰伏的针头。林雨泠轻轻搭住她突突跳的腕骨,像摁住一只想叛逃的蝴蝶。

“殿下,有件事急需向您汇报。”曹鑫第三次擦拭军用光脑的屏幕反光,金属倒影里盛着半句婉转的驱逐。

陈姝反倒勾住林雨泠的食指缠绕半圈,任由濡湿的医用胶布沿着她弯折处翘起花瓣似的边角。“你说。”

曹鑫调整呼吸节奏,将电子屏转向陈姝,“陛下派了精锐调查遇袭和坠机案,现在查到了些关键线索。”蓝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两份档案如同两把打开真相的钥匙。

·案件文件组A:包含四名嫌疑人的面部识别影像、加密服役履历、近两年涉及51次军需物资异常调动的电子凭证。

·案件文件组B:高清录像截帧显示,某未授权个体(通过生物识别验证)伪装地勤人员对目标集群直升机进行隐蔽性改造作业,导致第二飞行编队存在全域安全风险。两年期间与赤金军保持183次加密联系。

那些编码日期如训练场的弹壳轨迹般环环嵌套,陈姝突兀地低笑出声,眼尾洇开猩红的碎光,衬得苍白下颚线如同冷釉瓷器。臂膀上的治疗绷带又一次渗出丝缕血珠,往那绸面被套上绽开潋滟的红花。

“曹司令这组证据倒比基因检测报告更铁面无私。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一母同胞也会为了利益翻脸,更何况同父异母。”曹鑫喉结滚动的声音刚好卡在医疗监护仪第四次短鸣里,将他领边铜扣照得如同古鼎边淬火的纹饰,仿佛回响的是青铜鼎身上的谏言。

陈姝眼角骤沉,“再怎么样,俞在川都是皇家骨血,轮不到曹司令你肆意编排。”

赤金军有问题,难道他们第一军就没问题?

眼皮子实在撑不住了,虚虚合上时睫毛都在打颤。顶上水晶灯奢靡得刺眼,碎光落在眼尾像金粉描的眼线,比刀片还割人。

林雨泠紧跟着出声,“曹司令要是交代完了,还请早回,殿下该休息了。”

“惊涛骇浪昼夜不停扑到眼前,殿下听不入耳也罢。”曹鑫话锋一转,“既然这样,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殿下早就应该知道这些往事。”

“当年您尚在母胎便已成靶心,现皇后买通二十余侍者、后厨未果,才在您诞日公然大闹。害死先后,又妄图储位,屡次暗害殿下,逼得陛下忍痛父女分离,无一日不忧心。二十年来,陛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宣称您养病。直到去年失事,不得不谎称一切是为了培养殿下,特隐藏身份贴近民众。这才得以大量派出军队寻找,保全了殿下。”

“早些年赤金军那帮走狗成功锁死老陈,他不得不带殿下躲进贫民区。您应该也记得,老陈…,就是老李头,他隔三差五失踪,就是在和我们联系。那些物资也是由我负责的。”

话到此处曹鑫军靴忽然前移半步,带动腥风扑面,“第一军永远效忠皇室正统,绝不容忍任何篡逆!俞在川的血统污点,是对皇室的亵渎。所以这些年,第一军一直在与赤金军互相抗衡。”

林雨泠将玻璃杯倾斜到恰到好处的角度,温水浸润陈姝的唇纹。

“血统高低不过是幌子,真到了天地倾塌的时候,所谓血统完美的储君,难道能化作补天石?”她轻轻划过被面上纠缠的金线刺绣,指尖叩击声里浮出冷笑。皇室婚姻法容许多个配偶,当今皇帝偏要婚前弄出私生子,私德漏得跟抽水马桶似的,这也是他们维护下来的正统?“别跟我这儿表忠心了,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话。既然现皇后的能耐这么大,已经大过了皇权,甚至能逼迫皇帝,左右皇帝的意愿,当初为什么又只是个外室?你自己寻思寻思这话矛不矛盾。”

“她笼络了议会。”“噢。”

陈姝睨去一眼,只是轻笑。

曹鑫仍以修剪线装书页的耐心继续开口,“三年前,陈匡愚…。”他话音突然蜕变成断藕丝连的残卷,坠落在她紧绷的视线里。金属袖扣在指间来回摩挲,眼睑低垂的阴影恰好盖住眸色。

“他本该与陛下通讯,却被赤金军发觉,为不暴露殿下,身亡了。陛下久等不到通讯,猜到是发生了意外,就派安冉以扩军招生的名义,实为接殿下回都城。”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曹鑫承认,“安冉曾经给您做过一份体检,抽取了血液,确认了您的身份。”

陈姝重重向后陷入枕中,药液顺着透明软管坠成珠链,三年来惊心动魄的往事碎屑顺着这些晶亮珠子倒灌进血管。此刻她终于看清病房玻璃墙外那些原本以为是飞鸟掠影的监控镜头,突然觉得呼吸面罩像是透明天花板最后一层遮羞布。

随着时间偏移,落地窗将日光雕成利箭的刹那,林雨泠把水杯换到左手,右肩不着痕迹地压低半寸,让所有滚烫的光线都隔离在她瞳孔外急转,跌进他衬衫褶皱圈成的避风港。

无论身份、经历、记忆如何被人愚弄,至少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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