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耳尖漫起熟桃般的红晕,手指无意识揪住他衬衣打转,“怎么…突然…。”话音坠落在他锁骨凹陷处,仿佛被太阳晒化的糖块,整个人快要融成他胸口一片轻颤的蝶翼。林雨泠呼吸里裹着潮湿的玫瑰花刺,莽撞划开二十一年来层层包裹的心茧。
“曾经我像扯着风筝线数秒针的人。”他声线浸着月光发酵的果醺,抚过她睫毛投落的阴翳。“总觉得要把整条银河都攥在手心,才敢相信眼前星光不是幻影。”
原生家庭烙在骨血里的迟疑,终于被眼前人眼睫下的晨露稀释。不再需要丈量永恒的距离,当她的指尖穿透寒夜贴在他的心跳,分隔两地的思念长出玫瑰,褪色的游乐场票根堆积成银河。凌晨三点共享的半颗杏脯,远比承诺更接近永远的形状。
“与其计算星轨变数,不如在每次心跳里养一尾锦鲤,此刻你眼里映着霓虹的残影,明早煎蛋会流出几成熟的太阳,这些琐碎的永恒,足够造一千次日升月落。”
“你知道三成分理论吗?”他问。
陈姝点头,“知道一点。斯滕伯格提出,爱情由三个成分构成:亲密,激情,承诺。亲密Intimacy,是指热情、理解、交流、支持和分享。激情Passion,是情绪上的着迷,主要特征为激素影响下,对性的唤醒和欲望。承诺Commitment,指愿意投身于与所爱的人,努力维护这种感情的决心,是爱情里最理性的成份。斯膳伯格认为,承诺在本质上是认知性的,亲密是情感性的,激情则是一种动机。恋爱关系中的‘火热’来自激情,‘温情’来自亲密,相形之下,承诺反映了与情感或性情无关的决策。”
“对。”林雨泠笑着吻过她抚来的指尖。“三种元素的交叉组合又涵盖了七种关系类型
“喜欢,是仅亲密的。仿佛友情,是分享情感上的亲密,但没有身体上的激情和承诺。迷恋,是仅激情的。在身体上被另一个人吸引,却还没有发展出情感上的亲密关系,建立承诺。空洞,是仅承诺的。一种缺乏激情和亲密的承诺关系。如包办婚姻,失去了火花的情感和肉/体上的连接。罗曼蒂克,拥有亲密与激情。当恋爱时,身体的激情和情感上的亲密发生交接,但没有做出任何承诺,缺乏责任。伙伴式,是亲密与承诺。以分享和承诺成为情感纽带,却没有激情。愚蠢,指在激情中付出承诺。没有情感上的亲密就一锤定音。而最后一种,同时具备亲密,激情,与承诺。被称作完美的爱。”
“…阿姝,在今天之前,我们都克制着像伙伴一样,思想交汇、彼此尊重、彼此包容、付出承诺。但今天…我却想要亲你。”
林雨泠懒懒掠过领扣时松垮的衣料滑下半幅肩线,仿佛画廊外层叠堆砌的巴厘纱瞬间坠落,露出展厅里那只珍藏的骨瓷浮雕。陈姝望着眼前人起伏的锁骨,皎白的肌肤像冰川下突然翻褶的极光,她忽然领悟到猫科动物露出柔软腹部不仅是邀请,亦可以成为攻城夺池的前哨。
“你…。”陈姝耳膜被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填满,抓住林雨泠后腰的手掌正在发烫。他眉间流转的星火忽然燎过她蜷缩的指节,激得她将人抄抱起来时差点撞翻玄关的珐琅花瓶。
最终停驻点是鎏金窗框围起的桅杆前,欧式梳妆台宛若浮出海面的孤岛,正待收容这捧将融未融的月光,恰如她人生初次学会安放易碎品的时刻。
指节泛白的克制在脖颈游移,山林野兽已被绳索束缚成虔诚朝圣者。陈姝用尖齿丈量每寸血液奔流的轨迹,却只敢在动脉处留下绵长的叹息。林雨泠的腹腔在她掌心收放如濒死的白鸽,颤动的肋骨不断叩响她胸前的贝母扣,直到潮湿的喘息漫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忽然张嘴衔住她的指腹,湿润触感恍如当年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坠在掌心。
林雨泠仰面摩挲肌理分明的墙面,指节划开智能触板的光幕,顶灯应声熄灭的刹那,飘来自床头悬浮的暖黄光球惊醒了沉睡的鸢尾花纹。宽阔的空间突然缩成图书馆逼仄的角落,被迫仰躺的轮廓变作当年被压皱的书页折痕。冰凉脚踝此刻步步为营缠上她的腰线,常年泛着冷玉光泽的皮肤蒸腾起绯色烟霞。紧扣她腕间的力道既似报复又像邀请,连向来沉静的睫毛都沾染着琥珀酒液般的光泽。
陈姝把自己卡进对方膝间时不忘留出更多退避余地,缄默才是今晚的主旋律,这是场需要双重落款的仪式。
情潮应是载着双桅船共赴星海的洋流,而非裹挟孤舟的漩涡。若是桅杆偏向便收帆转舵,若见潮涌异常就当抛锚停泊。她虔诚如摇橹人守着潮汐律动,唯恐暗礁划破玫瑰色的珍珠筏。
荷尔蒙激增不等于道德豁免权,晚风里的牵手更批不下为所欲为的营业执照。恋爱关系最妙的甘醴只能熬制在平等递勺的砂锅里,她尊重他,尤其是这样的时刻。
陈姝目光裹着春水般的温柔打量着怀中人,将林雨泠睫毛轻颤的幅度也读作晨星碎屑。那具曾若冰雕雪塑的身躯骤然化作浸透糖渍的云絮,白玉般的双臂将恋人头颅扣进自己震颤的胸腔。梳妆镜映出天鹅折颈般的献祭姿态,如同珍藏晨露的蝴蝶兰将花苞向她垂落。指尖颤巍巍牵引她的掌心攀上玉色山峦,任粗粝的指尖烙下梭寻的印记。
毫无章法的吻穿梭在鼻尖与唇峰,似幼鹿轻蹭新生的绒角。迷乱中他颤栗成绝壁罅隙里横斜的桃枝,紧绷的颈动脉贴着陈姝掌心汩汩跳跃,震得肋间钢琴已全数走音。抬眼时睫毛像停了整座雨季的蝴蝶,徒劳扑扇着水色粼粼的残翅。衬衫纽扣迸裂在木地板发出半声呜咽,瞳仁里浮沉的全是那年寒冬未曾显山露水的炽热情潮。
“我也爱你。”那句郑重过千万遍的誓言在唇齿间滤了又滤,终究是嵌着星光坠进夜色。
林雨泠突然攥紧她的衣领像攥一缕不肯散去的风,迷蒙眼底裹着化不开的眷恋,“这都不标记我?”就连纠缠的气息里也没有一丝信息素的引诱,她控制得仿佛是一对儿Beta。
“不是非要突破对方底线,让对方接受不喜欢的行为才叫亲密。”陈姝突然衔住他绷紧的喉间软肉,让呢喃化作丝线缠绕颈侧,“哪里都比不上…阿泠用十成清醒还将我融化在眼眸,更让我铭心。”
“…狡猾。”林雨泠足尖浅浅点在陈姝心口轻旋,看似推搡的力度却在趾尖化成柔柔的棉花,眼看着她真要后退又勾住腰往回带。
她转而擒住那截萤白的脚踝,指腹抚过泛凉的肌肤纹理。“这两天发现你不爱穿拖鞋…,不凉吗?”
“凉怎么办?”他说话声打着飘,接了句傻话。温暖唇瓣忽然印在一只脚背上,再抬头时她眼底漾着坏心眼的潋滟波光,“凉就乖乖穿袜子穿鞋!”
半嗔半臊的红晕从耳尖一波波漫到锁骨,林雨泠轻登时轻踹她肩头。
浴后水雾未散,陈姝半湿着长发倚在落地窗前拭着,雪色大猫翘着尾巴熟稔地蜷进她怀里。顽皮的爪垫按住羊绒巾,几滴晶亮水珠从她的发尖坠落他衣前,漫出星星点点的肤痕。他不躲,反倒又嗅着沐浴露的香挨过来讨吻。
“再蹭下去这觉就睡不成了。”五指无奈地捏住猫猫后颈软肉,他立刻露出被夺走鱼干般的委屈神情,倒好像控诉她不识趣。
林雨泠侧身捞过梳妆台上的吹风筒,屋内灯影应着窗外雪色,温柔的指尖绕着她发梢。“吹干再睡。”
“好。”陈姝温驯垂首任他摆弄,修长十指穿梭间却偷偷揉了揉她耳珠。
“要先把头发低下去,从里面吹,这样头发会蓬松,再正过来,从外面吹,头发就会柔顺。”
陈姝唇瓣微启正要应答,忽而忆起借宿莉莉家那晚,铺满月光的被角与今夜这般相似,只要抬眼就能跌进他缀满星辰的眸子。
玻璃盏里的香薰烛爆开细碎声响,他忽然开口,“我爸谈起了关于我的那件事。”
“嗯?”薄肩微颤刚要回首,他已将指节嵌入她指缝,“和我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我确实不是第一个孩子。”
波澜无惊的脸庞映在玻璃上,那些噬骨的惊惶与恸楚已化作旧春天里凋谢的残香,此刻娓娓道来时,倒像是叙述昨日看过的电影剧情。
那个飘着消毒水味的产房里,林承孝生着枪茧的手掌第一次触碰到云朵般的婴孩。分明能雇佣专人调配的营养液,偏要锁在衣领下用血脉温着;其他权贵会让管家代读的故事时间,他偏要把每段冒险嵌进军用模拟沙盘。尚未散尽的弹道轨迹仿佛牵着他走向婴儿床,那套覆盖五维空间的安全系统,最终成了监听奶瓶摇晃声的专属设备。
‘林雨泠’生来就是被阳光浸透的孩子。
睫毛是跃动的金翅蝶,额角是冻柠茶氤氲的水珠,攀爬价值千万的波斯地毯时,油彩飞溅便是新时代艺术史的起点。异想天开的诉求一经出口就成了整个奢侈品帝国的行军命令,传承数个世纪的珐琅细工大师还在赶工,撒着银河糖霜的甜味宇宙已乘坐专机翩然而至。生活对他而言就像永远不会卡住的自动售货机,“叮”的一声便能得到所有幻想之物。
周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这位小公子,极光舰队群刚在羊绒地毯铺开战略蓝图,转瞬便被缀满糖果碎钻的指尖收编成私有军团。“这片海域不许挂两面帅旗”,沾染着奶香的战书在穹顶水晶灯间震荡,彼时林承孝亲自在三百米外进行着儿童房的第七次防撞改造。
那年暮春的风还裹着桃李香,小公子即将要四岁生日。军区调令来得匆忙,身着笔挺军装的双亲不得不将粉雕玉琢的幼子托付给保姆,庭院海棠如谶语般簌簌坠落,却没人听懂它的声音。
比起雕着铜鎏金饰物的宅子,孩童本性偏爱着钢化玻璃后抖动的脆薄鱼鳍,珊瑚丛中游动的流彩磷光。施工队正打造专属水族馆的午后,保姆带着小少爷去挑选起他的新宠。澄明水光里静静蜷缩着的红玉色生灵,如同落在雪缎上的玛瑙珠,安静得令人心慌。老板苦笑着絮叨这小东西五六日不曾进食,怕是活不长了。
“它会在我怀里开花的!”他翘起沾着糖霜的指尖,将小脸贴在冰凉玻璃上,软声哀求着将那个玻璃容器抱在怀中。恰恰对于林家这样的门第来说,宠溺本就是最不需吝啬的财富。
保姆立刻请示了远在军区述职的林夫人,谁也没注意那只红宝石章鱼莹润的腕足末端,隐隐流动的磷光泛着诡异的青紫。小少爷踮着脚趴在临时的水晶圆缸前,捏着碾碎的鱼糜去碰触水面那刻——琉璃器皿轰然迸裂的巨响打破了林家最后的宁静。
千万条猩红缎带瞬间绞住了脆弱身躯,等保姆跌跌撞撞冲进来时,见到的只有满地狼藉里舞动着的半透明触须,和精致的小皮鞋孤零零落在血迹蜿蜒的碎玻璃间。
“妈妈不能接受是自己同意买下的章鱼害死了最爱的儿子,甚至不肯将他安葬。也是这时候皇帝召见了林家,因2s基因罕得有意与林家联姻。得知意外后,提到了‘复活’技术。这原本是一项绝对的机密,可林家如果愿意,只需要签订下一份婚约,就可以互利共赢。”
“后面的你都知道的,仁爱医药厂就是那个秘密基地。见到你时才知道,原来帝国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一个3sOmega来匹配储君。林家最符合要求的,不是2s的基因,而是2s又丧子。他们走投无路,只能送上门来。”
“而作为3s被培育出来的我,分化倾向也是被把控好的。随着我越长越像妈妈,眼下还多出了一颗小痣,他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流水线式的复刻让人不敢直视那些深夜胀痛的乳/房,才生出嫩芽的纪念树永远追不上已封存脉动的录音带。
父母越歇斯底里,他越谨慎小心。
他越谨慎小心,父母越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