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们，你物理满分呀？”秦隅张着嘴巴，指了指卷尾的“好”字。

陈谨还以为是什么大发现，轻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给你装到了。”秦隅刻意压了压嘴角表示不满，拿着试卷转了回去。

虽然才入学不久，但重点高中的卷子还是有点难度在的，拿个满分确实值得骄傲了。

不过陈谨后半生的轨迹大多都已经定好了，文化课再好，也还是会走艺术的，所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惊喜的。

他心里暗自苦笑了一声，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就又释怀了。

难得秃头下场夸“好”，还是很值的高兴的，毕竟秃头平时连假条都用印章盖，能动笔写汉字已经实属不易了。

“没想到秃头字还不错，喏，物理战神。”秦隅记下答案后把卷子还了回来，还不忘调侃两句，说完就转过去趴下睡了。

字确实不错，干干净净看着很清秀，跟中年男人油头满面的形象不是很相符，果然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反差加工厂。

只是可惜这个念头还没撑过十分钟就又被推翻了，陈谨看着秃头洋洋洒洒画了半块黑板后，就再也没法把这个“好”字跟秃头联系起来了。

“班会课，给大家讲讲分科的事，左边是专业组，右边是对应的职业和录取比例……”秃头大笔一挥开始科普。

陈谨摊开试卷比了又比，愣是没发现一点相似之处。

“我收回那句话。”秦隅又靠着椅背小声嘀咕道。

不是秃头批的还能是谁？

“你们俩说什么呢？有小秘密瞒着我？”小蛋才被训过就又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凑了过来。

【这次的周考卷谁批的？】

陈谨没敢说话，用荧光笔在草稿上写好后竖了起来。

“秃头批的小测，周考卷应该是他儿子批的。”小蛋掐了掐下巴答道。

这次他没猜错，陈谨小心翼翼掀开考卷一脚，偏头瞥了一眼，又立马合上，活像这“字”会跑了一样。

字如其人这句话果然没错。虽然课上出了丑，但至少在卷子上没丢人。

陈谨心里暗自窃喜，像林延这样的高材生应该很看重成绩吧，只要他跟着秃头好好学，说不定真的能因此搭上林延。

就因为这有意或无意的一个字，陈谨一个下午都没听进去课，当然上午那节班会也是全然没进脑子。

晚自习回家后，陈谨为了这张卷子，有模有样地背上了书包，直到夜深人静才从包里偷偷把它拿了出来。

想起先前看过的那些青春校园剧，一般主角直接的羁绊都是在这种细枝末节处结下的，比起今天那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这张试卷的字是实打实存在的。

等到以后两人真的有机会在一起了，他一定要挑一个合适的午后，把这张卷子拿出来，然后自信的告诉林延，我们的开始远比你想的要早。

好在现在不是白天，他这么想也不算是白日做梦。陈谨趴在书桌前，脑子里幻想着无数种两人可能有的以后，突然灵光一现，撑着桌面坐了起来，用黑笔在这个字前加了一句话。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好】

陈谨拆了个相框把卷子折了塞进去，再放回照片支在角落。

这个为多年后准备的惊喜，暂时还不能被更多人知道，在他们家早恋这种情况绝对是不被允许的。

做完一切，陈谨也已经困的不行了，拖着疲倦的身子把自己砸进床里，模糊的视线不依不舍地停在相框前，最后缓缓闭上了眼。

想象中美好又绚烂的明天没有到来，这次偶然的初见，也真的成了偶然，之后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当然他也再没有见过林延。

除了那个藏了秘密的相框，再也没人知道那个情窦初开的夜晚，他在书桌前悄悄许下的心愿。

林延的出现就像是他命定的旋律中弹错了的音符，只是这短促的跳跃改变了他原本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专业课与文化课，他总会抽出一部分的精力来完成以林延为中心的课题。

高中那会儿时间有限，陈谨只能在网上扒扒这人的历史，上了大学后机会多了，就开始试着慢慢接触。

林延大四的时候直博了，还自考了C大的研究所，年纪轻轻就已经确定了未来，在他的专业领域过上了开挂的人生。

在alpha为主要领导者的社会里，Omega在学术界成名的情况还是少见，所以当他知道林延的第二性征时，智性恋的滤镜就又厚了一层，也更加庆幸自己分化结果在预期范围内。

陈谨大学时学的是表演，跟C大的理工类完全不沾边，连大学城都不在一个方向，他有可能偶遇林延的机会，也就只有跟在A大教书的alpha妈妈蹭饭。

“我去，门口有个帅哥。”小甲同学一个肘击打断了小乙同学的哈欠。

“哪呢？哪呢？卧槽，我老公。”小乙同学瞬间清醒，瞪大双眼朝着门外望。

“快拍照发表白墙！”小丙同学默默掏出了手机。

本是死寂的课堂从靠门侧的那一角热闹起来，直到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打断了台上的陈院长。

陈院长放下手麦，三两步跨到门口，拉开了另一侧的半掩着的门。

“妈。”陈谨单手摘下耳机，按灭了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亲妈那张不太友善的脸。

陈院长拉着他退出教室内的可视范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找你吃饭。”陈谨一脸无辜，没弄懂他妈的不耐烦。

“去我办公室等着，我还在上课。”陈院长很没好脸地甩了他一眼刀，转身进了教室，还关严实了门。

陈谨站在原地，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很小声地嘟囔道：“太远了。”

这是他这周第三次来A大，今天星期四。

之前大一大二课多的时候，陈谨很难抽出空横跨大半个市来找他妈吃饭，现在大三了，他总算有时间过来了。

为了能尽可能的来A大，他特地选了错峰的选修课，不上早八就上晚八，争取能和专业老师一起下班回家。

A大和C大毗邻，两个大学一墙之隔，还开了小门，更重要的是C大研究所也再隔壁，食堂还是互通的。

一般陈谨的行径是先在C大逛一圈，然后再从小门进A大，绕过校内湖后到办公室找他妈吃饭。

今天出了点特殊情况，他下午的课调到上午上了，过来的时间太赶，没空逛C大了，只好A大正门进，直奔教学楼（离正门近）。

陈谨看了眼时间，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就没有听妈妈的话，自己挑了个不掉灰的墙靠了上去。

没等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陈谨见教室门开了，立马老实站好，收了手机，又恭恭敬敬叫了声“妈”。

“你以后不要来教学楼找我。”妈妈快陈谨一步走在前头。

“嗯。”陈谨乖巧答应，接过妈妈的手提包跟在身后。

“还有你以后出门戴个口罩。”妈妈回头瞄了他一眼，又不放心地把他从头到脚上下扫了一遍。

“怎么了？”陈谨停下脚步，歪头看了眼身后，又左右扫了一下四肢，确认无异后问道。

妈妈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极其严肃地叮嘱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每天跨市就餐的原因，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先立业后成家，考虑到职业的特殊性，你最好本分一点。”

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吗？还是说他妈拆他相框了？不应该呀？

陈谨表情微怔，僵硬地挤出个笑脸，只觉得还是基本功没打好，临场应变能力不过关。

“没谈恋爱，妈你放心。”这话不假，但是违心，他来这儿确实是找对象的。

“你的事不归我管，小心被你妈妈抓到。”陈谨打小就是奔着子承母业培养的，他的Omega妈妈是演员，对他未来的发展格外上心，当然这也是他年幼时赌气选的路。

这话陈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路上四处张望就没停过，按理说到了饭点应该能碰上呀，林延不像是那种躲懒点外卖的人，而且他都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林延食堂吃饭的照片了，虽然是四五年前的，但是就是A大食堂靠左门正数第三排第四个座呀，人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嗯，不会变的。

因为过早的未来规划，陈谨从小就接触各类青春甜蜜/疼痛文学影片，在无数校园剧的浸染下形成了极其理想化的恋爱观。

他坚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别说是一见钟情了，他甚至相信前世姻缘今世续。

就因为他在C大的论坛里扒到了一张不小心把林延拉入镜的食堂照片，他就强行坠着他妈一起吃了半年这个食堂，死皮赖脸地那种。

自打陈谨迈进食堂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提起全身的注意力，挨个环视就餐人员，生怕一眨眼漏掉了谁。

这个全然专注的状态，使他顾不上一旁正鄙夷他的妈妈。

“你是来吃饭的，还是偷饭的？身上背命案了？”妈妈随便找了个空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陈谨把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手扶着桌子，直着身子眺望，大脑的翻译功能暂时关闭，能听到，但听不懂。

他心里默数着排数，目光跟着落在那熟悉的位置，不出意料地没看见人。

今日KPI已完成，陈谨重重呼了口气，坐了下来，神情回归自然。

“妈，你刚才说什么？”妈妈撇着嘴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陈谨多少觉得有些心虚。

可没等他听到妈妈重复，视线就被食堂门口走进来的人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