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你太久没回去了，让我过来看一看……”林延被他猛地回头扼住了，这声“妈”叫的磕磕巴巴地，应该是说他们家那两位。

虽然这种回眸相见很动人，但看见他偷偷抹眼泪，陈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好，我们上去吧。”他平复了心情，假装自然地答道，三两步迈上台阶走到林延身边。

林延愣在原地盯着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犹豫，嘴巴一开一翕把话憋了回去。

两人进门的时候，刚好赶上屋里三人起身。

“呦，回来了，还，正好跟着一起下去吧。”小妈话锋一转，应该是顾及到林母还在，后面半句刺挠的话临时改了改。

“我先去开车。”陈谨视线才跟小妈对上，就猛地错开了。

知子莫若母，林延都没能收住表情要问，就更别说小妈了，还不一定留着什么话等他。

“我跟你一起。”林延迈出一步，跟在他身后。

“不用，你陪着妈吧。”陈谨没回头去看，背对着丢下句话，就直直拐出走道。

哪怕是相通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他现在也没法像之前那样面对林延。倒不是说隔阂什么，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能消化原委，调整心态的时间。

他们的婚房是家里给他的成年礼，当时买在市中心考虑的是房价，每个月除了让阿姨打扫外，他自己都不怎么回，也就这几天要用的上，去的勤了些。

住宅区周围的绿化做的极好，哪怕是晚高峰小区里都听不见车鸣声。

陈谨停好车后，先一步按了电梯，这栋楼一共23层，他们家在第15层。

“开门。”小妈第一个到了门口，对着断后的陈谨仰了仰下巴。

“好。”陈谨跃过林延到了队首，刻意回避这人的目光。

这一路上林延都没往窗边看，从上车起就盯着他不吱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虚想多了。

房门一推开，就是无遮挡的落地窗，半个城市的风貌映入眼帘，还能看到远处的湖景。

鞋柜嵌在右手边，左边是各色名酒的陈列墙，客厅环窗靠左立了架钢琴，圆形地毯上绕了一排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前。

“房子不算大，买的时候想着就俩孩子住，太空了不好，不过采光不错。”小妈先入为主介绍起来。

“这得多大呀？”林母换好鞋子后跟在小妈身后，蹑手蹑脚朝里张望着。

“没到四百平。”小妈架着手臂四处打量，检验他的审美层次。

“咳，小谨，你带大家看看。”妈妈扯住了小妈的衣摆，把人往边上带了带。

陈谨应了声好，引着林母往里走，林延也跟在一旁。

“厨房做的是开放式的，这边弄了个调酒的吧台，左边这间是书房，右边弄了个办公室，这间本来是套房，我给改成了衣帽间，次卧有两个，都配了独立卫浴，这间是主卧。”陈谨挨个房间走过，最后拉开了主卧的门。

主卧也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厚重的窗帘垂在两边，落地灯下的地毯上放了个奶白色的懒人小沙发，跟这个小物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张2*2.5m的大床。

“时间有点紧，还有好多地方没能来得及布置，妈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陈谨往后撤了撤，给林母留了个全景。

“这，这也太大了吧，收拾起来得费不少功夫吧？”林母的手扶上门框，才触上又立即收了回来。

“哦，等我们搬进来之后，每周都有阿姨来收拾，林哥要是不习惯的话，就我来收拾。”这是他进门来第一次提到林延，嘴上说的轻松，可头却一点没偏。

林母没再多问，自顾自点了点头，拍了拍林延的手臂。

“趁着人齐，今晚在这儿吃吧。”妈妈一直陪着小妈没跟过来，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开口道。

陈谨“好”字还没说出口，林母就委婉拒绝了。

“小延给我定了回去的车票，就不多叨扰了。”林母脸上挂着笑，认真环视一圈后道。

“不用订票，今晚住这儿，明天再让小谨送你回去，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妈妈接着挽留。

“没事没事，订的火车票，睡一觉就到家了，今天也待了一天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林母想走的心很决绝，边说边往门口去。

陈谨上前想要阻拦，却被小妈不经意拽了下衣角，使眼色让他看林延。

林延安静看着俩妈拉扯周旋，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茫。

“林哥，要不还是让妈留下吧。”陈谨掺和进了这场拉锯战，还妄想让林延加入。

“妈，我送我妈去车站吧。”林延没说让林母留下，自然也没人能再多干涉。

他妈顿时失了底气，尴尬一笑，补了句：“让陈谨跟着一起去吧，这个点打车不方便。”

双方各让一步，陈谨又当了次司机，载着两人去了车站。

临上车前，林母拉住了陈谨的手，又把林延也强行拽了过来，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眼角都红了大半。

“小谨呀，林延就交给你了，妈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们俩好好的。你平时忙也不用来看我，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前半句是对陈谨说的，后半句是叮嘱林延的。

“您放心，我这辈子只跟林延过。”陈谨另一只手环上了林母的后背，浅浅抱了一下。

“妈放心了。”林母撒开了手，拎着包进了检票口。

陈谨和林延站在原地，一直等待检票口关闭后，才稍稍挪动了脚。

陈谨手机震了两下，掏出一看是小妈的消息。

小妈：【我们回去了，做事悠着点】

陈谨：【注意安全】

小妈：【下次别动不动就哭TwT】

果然还是发现了。

陈谨这句没回，关掉手机后，准备提醒林延离开。

可才偏过头，就撞上了林延的目光，不同以往的虚掩，是那种专注到让人发烫的目光。

“怎么了？”陈谨其实是在明知故问，但面上依旧装的镇定。

“你后悔了吗？”林延声音淡淡的，面上却轻松很多，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啊？”这个问题不在他的预设范围内。

后悔什么？后悔见家长？还是后悔结婚？怎么突然扯到这儿了？不至于吧？

“我们离婚吧。”林延平静道，比早些时候还要怡然自得，却又不失真诚。

陈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恋爱，结婚，见父母，进新房，这句话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你说什么？”陈谨哑声问道，声音不住颤抖。

“我后悔了，我们离婚吧。”林延面上依旧没有波澜，音调虽然平淡，但话说的很有力度。

陈谨僵住了，视线涣散却死死盯着林延。

“这张卡麻烦你还给阿姨，帮我跟她们道个歉，你送到我们家的东西，我会尽快还给你，有损伤的话，我也会原价赔偿，饭钱和车费你说个数，我现在转给你。”林延一股脑说了很多，不带任何情绪，甚至看不出迟疑。

“陈谨？”

人在情绪波动极大时，可能会丧失某些对外在的感官，就像现在他就看不见，也听不清林延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林延把卡又往前递了递，换成了双手捧着。

他不能待在这儿了，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的大脑暂时分不清指令和暗示，手脚快人一步动了起来。

起初还是细微的退后，然后成了转身慢走，再是加紧脚步快行，最后难以控制地狂奔。

周遭的行人都算不上阻碍了，就更别提静置的行李。

那么大的候车厅，他一分钟不到就冲了出去，身后追赶的人从一个变成一群，制止声也逐渐鼎沸起来。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他不能回头，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陈谨拐了不知道几个弯，也丝毫没调用方向感，周围景象渐渐超出了他的认知，狭窄的小巷过了几道，竟然又重新开阔起来。

汗珠滚落在昂贵的西装上，裤腿也因剧烈的拉扯起了皱，再一转角，陈谨觉得肩头一麻，手脚失力，直直砸向地面。

“新苑南路，目标已控制，收到请回复。”

陈谨眼皮都变沉了，只能看清两双鞋站在不远处，耳朵里还有嗡嗡的交谈声。

再睁开眼时，他正靠在公安局长椅上，两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员，正在被一个年长些的痛批。

“给你们配麻醉枪是为了应对突发的紧急情况，什么是突发情况？伤人了吗？影响公共秩序了吗？你们逮个人就打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什么是组织，什么是纪律？”

“队长，我们是beta闻不出味……”

原来是麻醉枪呀……

劲还挺大，他现在都没太缓的过来。怎么外面天都黑了，现在几点钟了？

“欸，醒了醒了，对不住嗷兄弟，是我们没搞清楚情况……”其中一个警员惊呼道，凑了过来。

“你起开，让你动了吗！都给我滚去写检查！”面前又换人了，比前一个要凶。

“抱歉同志，是我们执法不严的错，我们内部一定好好整顿，你看谅解书的话……”这个人笑起来真牵强，还是板着脸更合适些。

“陈谨！”

怎么又来了个人？手上拿的是什么？谅解书吗？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