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林延本来凝重的表情缓了缓，满面愁容跟着散了大半。

“醒了？”沙发上的两个人接连站了起来，屋里人的动静不小，连带着惊动了阳台上的小妈。

“喝点水。”林延走到床边，把水杯送到了他嘴边。

“有没有不舒服？妈回去烧饭了，一会儿就回来。”陈灼站到另一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方逐清搬了个凳子扶着陈灼坐了下来，贴在陈灼身后，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没事，哥。”陈谨轻轻推了下杯壁，林延就把水杯撤了下去。

“我们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既然师弟已经醒了，你也就别太担心了。”方逐清拍了拍陈灼的手臂，把人圈在了怀里。

“不是你弟，你当然不担心。”陈灼没好气地白了方逐清一眼。

“冤枉啊，阿灼你怎么这么想我？”方逐清立马退了半步，把双手举了起来，见陈灼没有回头，又对陈谨道：“师弟你可要为我做主。”

“哥……”陈谨才张口就被陈灼堵了回去。

“你别跟他瞎凑热闹，那晚的事已经解决了，你别太担心，这两天先在家里歇着，正好也快过年了，和妈一起采买采买年货。”陈灼反手肘了方逐清一下。

“哈哈哈，阿灼说的是，师弟你这些天就好好休息吧，剧组最近也快拍完了，等过阵子宣发再一起去吧。”方逐清及时把话接了过去。

单听他哥说的话其实并不奇怪，但是方逐清这么一强调之后，陈谨就品出不对来了。

在场的三个人里两个都在打配合，陈谨只好别过头去就看坐在床边的林延。

“听哥的。”林延没回应他真挚的目光，显然这不是两个人的串供。

“你最近都给我老实待在家里，不管谁找你都不许回消息！真是胆大包天了！什么破事都能让你遇上！”小妈挂了电话，举着手机指了指他，留下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谨一脸懵愣在原地，对着左右的人回顾了一圈，才发现除他以外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行了，师弟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吧，这边有弟妹陪着就好了。”方逐清搡了搡陈灼的肩，跟林延浅浅一笑后，就拽着他哥出了门。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陈谨朝窗外望了一眼，方才还红着的半边天已经悄然暗了下去，看着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林哥，你没事吧？”陈谨后知后觉回忆起事情的经过，却总觉得记忆缺了一块，在他残余的印象里只记得林延当时趴在他怀里。

林延慢条斯理地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对着垃圾桶削了起来。

“没事。”人群散去后，林延跟着冷了下来。

“那照片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传到网上去？会不会影响你复工？”陈谨脑袋就像抽了筋，东一块西一块地往话里拼。

“没有传到网上，也没有影响，吃苹果。”林延用刀切了一长条递了过去，眼底看不出情绪。

陈谨把苹果捏在手里，咬了一小口，接着悻悻道：“没影响就好，这次是我没考虑到位，牵连你跟我一起被堵了。”

林延没有接话，机械般削着苹果，一条又一条送到他手边。

“苹果很甜，你也吃。”陈谨捻着手上的苹果贴到了林延唇边。

“后遗症的事，我很抱歉。”林延抬手挡了一下，拉开些距离后，垂头歉意道。

陈谨手上的苹果悬在半空，听到林延的话，神情顿了一刹。

光是听那段林延和余晓夕的对话，他也能把事情猜个大概了，不过易感期向来不是稳定的存在，他突然爆发也是能理解的，不是非要跟后遗症扯上关系。

“没有，余医生不是说了嘛，对我的生活影响不大，真的很甜，吃一口。”陈谨弯下上身往林延那边凑了凑。

林延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手上握着的苹果被切的愈发工整。

陈谨一手撑着床面，一手揽住了林延的脖颈，才把苹果条叼在嘴里，就朝林延吻了过去。

一节苹果被推搡着塞进了林延口中，临了断掉前下唇还被玩笑般嗦了一口。

“是不是很甜？”陈谨就着这个姿势和林延鼻尖相贴。

“嗯。”林延闪躲着歪过了头，面上终于染上些鲜活气。

“没有不舒服，也真的是意外，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陈谨顶了顶林延的额头，慢下语调温柔道。

“嗯，还要苹果吗？”林延缓缓点了点头，掐着苹果的手换了一只。

“不要了，哥不是说一会儿妈要来送饭吗，剩下的留着饭后吃。”陈谨把林延手上的苹果接了过来，铺了张纸放在桌上。

“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你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林延把刀收回鞘里，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

“啊？这么快？”陈谨猛地把头转了过来。

“中午收到的消息，小妈说最近你都不要出门，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看可不可以出院回家，妈说要你去她哪儿住。”

“那你呢？”陈谨才知道对他的后续安排，不过这个安排好像不是那么合理。

“我回公寓住。”林延自然答道。

陈谨猛地支棱起身子，扬着脖子道：“那不是分居吗？”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俩结婚那么久，还没有说要分开住的先例。

林延怔了一瞬，显然是被他的过激反应吓到了，解释道：“我才恢复工作，最近会很忙，公寓离得更近。”

“那我跟你回公寓住，刚好可以接送你上下班，早晚再一起吃顿饭。”

林延下意识抿了下嘴唇，看上去有些为难，讪讪道：“小妈说不许你出去。”

陈谨现下算是明白了，合着这是给他下了禁足令，怪不得他哥和方逐清都支支吾吾没明说，原来是顾着他的面子呢。

不过他都多大了？成家了还能被妈妈限制人身自由？

“是出什么事了？”陈谨不抱希望问了一嘴。

“你打了人，还砸了相机，小妈说要赔很多钱。”

“还有别的吗？”赔钱这话也就能震慑到林延，他既然动手了，就没想过要小妈买单。

“没了。”林延应道。

不该的呀？如果只是要赔钱的事，小妈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还要把他关到他妈哪儿去，是得多怕出来见人？

“林哥，我手机呢？”陈谨左右摸了一圈，也没看到手机的影子。

“还要断网。”林延补充道。

怪了，难不成是网上的舆论没拦住？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收了他的手机呀！

“那你帮我打开微博看一眼。”陈谨投机倒把托付道。

“我的也不在。”林延平静从床头拿了个U盘给他，说：“小妈给你拷了影片，让你最近学一学。”

这是把路都给他堵好了，除了照做就别无他法了。

陈谨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林延安静陪在一边，翻着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资料，一直等到他妈妈送完饭要走，报告才出了结果。

虽然易感期来的激烈，但从各项数据来看却退的很快，比起先前的标准三天假，这次不到半天就退了，这么一想反而是好事。

“没什么事就跟我回去吧，省得司机再来接一趟了，小林也跟着一起走，明天我有早课，正好顺路和小林一起过去。”妈妈利索收拾完餐盒后，回头对两人道。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休息，也难怪妈妈会亲自过来接他。

多一个晚上也好，秉承着这个观念，陈谨上车都比平常麻利了许多。

“晚上回去你们就早点休息，明天小林复工得早起，你自己睡懒觉别拉着他熬夜。”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叮嘱道。

“嗯，我知道，妈你还有哪天有早课？”他手机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妈妈的课表更新了没有。

“别想，我听小陆说研究所最近很忙，别让小林来回折腾了。”妈妈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接着视线又落回前方。

“妈你最近见到我师兄了？”提到陆向研林延坐直了身，探着脑袋问了一句。

“昨天吃饭的时候碰上的，他身边还带了个小孩，说是你们所里新来的，你明天去了应该就能见到了。”

小孩？新来的？

陈谨默默观察着林延的神情变化，右手攥拳在左手上轻敲了一下。

“多大的小孩呀？”陈谨插嘴问。

“比你小一点吧，看着有点眼熟，可能是哪个同事家的小辈吧。”

“会不会是哪个叔叔阿姨看上学长了，让自己家孩子去接触接触呀？”

“诶，你别说，还真有点这个意思，会是谁家的呢？”

陈谨话题转的很快，两句话就把妈妈引了进来，后半路一直絮絮叨叨念了好几家，到了家也还在琢磨这人是谁家的孩子。

他妈妈住的房子不大，标准的三室一厅，进门的鞋柜旁摆了双新的拖鞋，该是早早给林延准备的。

两人才换好鞋进了卧室，妈妈就拿着衣服走了进来。

“秋衣秋裤妈给你买了套新的，已经洗好晒过了，毛衣什么的你就穿陈谨的，他衣服换的勤，都没穿过几次。”

妈妈递了身灰色的秋衣给林延，说罢又拉开衣柜找了件他高中时的卫衣。

“裤子就先不换了，他高中那会儿的裤子穿的薄，怎么说都不肯穿厚的，短裤和袜子也有新的，都是洗过的，一会儿让陈谨给你拿，被子我也晒过了，枕头你睡高的低的？”

“妈你别忙了，不是明天要早起嘛，你去休息吧，我给林哥找就行了。”陈谨拐着妈妈的手臂晃了晃，接过了她手里的枕头。

“行吧，晚上冷就开空调，遥控器在床头，一会儿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

“放筐里，等明天白天我在家洗，妈你去休息吧，我能照顾好他。”陈谨半搂着妈妈往外带了带。

“一转眼就长大了，那我不啰嗦了，闹钟自己调，都早点睡觉。”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臂，空着手带上了门。

林延站在床尾抱着刚被塞进怀里的衣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道：“你也很像妈妈。”

“还差的远，我去把暖气打开，等好了再叫你去洗。”

陈谨按着嘱托从衣柜抽屉里给林延找了条短裤，又到床头给闹钟调了时间。

“你之前一直住这儿吗？”林延看着挂了半面墙的荣誉证书问道。

“嗯，从初中那会儿就在这儿住了，书柜里还有我以前上学那会儿的笔记呢，林哥你随便翻翻看，我先去洗。”

他上学那会儿也是品学兼优的，就是后来赌气要证明些什么，才半道上走的艺术。虽然事实证明他当时的做法有些幼稚，但是能混成现在这样，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想想上次住这儿还是跟林延结婚前，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虽然外头还有更好的房子，但到如今他还是会潜意识里觉得这儿才是家。

这种温馨的氛围一直延续到他回屋以前，当他看到林延捧着一本玫红色的笔记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思绪才被骤然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