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像是鼓着一股蛮劲，效率反而上来了，饿得没有力气的时候，甘蔗地还剩四分之一没有整。
李文星一屁股坐在树下，何青衍也跟着坐下，两人中间隔着帆布袋和零食，
李文星打开袋子，看到他的手也伸过来，迅速拿了其中一个水杯，像触电一样丢开袋子。
“？”何青衍疑惑地看了眼，拿起另一个水杯。
“上午给你买了矿泉水。”提醒了之后，他拧开盖子，仰头灌水。
“这不是有水吗。”何青衍不解，也拧开了瓶子，看到滚动的喉结，不自然移开视线。
家里的塑料水杯是一般是奶奶买的，后来他去上学和工作，为了方便喝水，自己也买了，落在家里的旧水杯被奶奶洗好收起来。
他现在手上的是从B市带回来的透明的运动瓶，何青衍拿的那个是他高中的时候用的水杯，也是透明的，杯身的刻度已经磨损。
看到何青衍的嘴巴要碰上杯口，嘴边的水没来得及擦，“喂，何青衍，你喝矿泉水吧。”
说着，从红色塑料袋里抽出一瓶。
何青衍不解，但放下了水杯，接过矿泉水，开玩笑道：“水里有毒？”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看向别处，“水杯有点旧，我用过的，改天给你买个新的水杯。”
何青衍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旧水杯，拧开矿泉水，“哦。”
李文星一摸，果然，早上热过的粽子，现在凉透了。他拿起粽子，跟何青衍嘱咐：“你先吃饼干垫垫肚子，我看剩下的地没多少，下午我们能早点回去，再给你弄些热粥热菜吃。”
李文星差不多是放养长大的，不说爬树下河，吃东西更不讲究，主打一个能吃就行，根本就不用担心吃坏肚子。
但他到B市上大学之后，接触的人多了，也知道有些人讲究，且吃惯精粮的人，肠胃的抵抗力没那么好。
“粽子又是什么说法。”何青衍问着，不仅拿起粽子，还慢条斯理拨开粽叶。
“唉……算了。”他喊了一声，眼睁睁开着他对着粽子咬了下去。
何青衍嘴里嚼着粽子，眼神似挑衅看着他，等到第一口咽了下去，才开口说，“嗯，好吃，口感香糯。这么好的粽子不让我吃，你家的水也不让我喝，李文星，没想到你这么小气。”
小气你个大头鬼，好心当作驴肝肺。
他嘟嘟囔囔大口咬下一口粽子。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狗叫，两人循声望去。
白仔撒着欢快的步子跑过来。
“嘿，你这是狗鼻子，闻着味过来。”他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粽子给它。
“它本来就是狗。”何青衍噗呲一声，看到李文星的视线落在他手上，连忙把粽子伸到一边。“你的粽子给他了，可别打我的主意，那还有两个呢。”
他是要打他手里的粽子的主意，不过是想“销毁”他手里的那个。
“剩下两个粽子是我跟白仔的，你没吃饱就吃零食。”
说着，又把旧水杯拿了过来，拧开喂给白仔，“这水杯以后就是白仔的了。”
何青衍哭笑不得：“谁稀罕你的水杯。”
沉默片刻，何青衍看了眼白仔，似在找话题，“你说它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他玩累了就回家了呗，估计是回家没看到我，就循着我的味道找来了。”李文星顿了顿，喝了一口水，看了眼他，“说起来，你应该跟它差不多。”
“？”
“你看你现在在外面玩，什么都觉得新鲜，等你在我着玩腻了，就会想要回家了。”
春风轻抚，抚开两人额间的碎发。
“那我回家了，没看到你，也可以循着你的味道找过来。”
手指传来刺痛，他嘶的一声抽了手，剩下的粽子滑落在地上，白仔只顾埋头去吃那粽子。
“被咬到了？”何青衍凑过去。
“没，差一点，不打紧。”他侧身避开何青衍，随即质问道，“不是，何青衍，你有病啊，什么循着味道找我，你是狗吗。”
何青衍怔了一下，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回过神时露出没心没肺的笑，“我就随便说说，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玩笑话，但他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总算把整块甘蔗地都起好垄了，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却看到何青衍脸色难看。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快走。”
何青衍不语，摇摇头，但看起来明明在忍受身体的不适。
他从他逐渐难受到捂肚子弯着腰的情况猜出，“你闹肚子了？”
何青衍脸色发白，额前冒汗，最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粽子里面有五花肉，他吃惯了。像何青衍这种金贵的少爷，吃了凉掉的肥肉，肯定会闹肚子。
“那边有树丛，情况紧急，你要实在忍不住就先去那里解决。”
“！”
何青衍难受地睁着眼睛看他。
他怎么可能在树丛里做这种事，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哎呀，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最近的卫生间。”
“阿瀚哥，十婆，任叔？”
李文星带他拐进一个院子，随手把东西放在墙边，也不管有有没有人在家，就进了堂屋，把他推进卫生间，反手关上门。
最后才看到坐在堂屋的十婆和阿瀚。
“十婆，阿瀚哥，我同学肚子疼，事出紧急，就……”
“哦，原来刚刚那个俊仔是你同学呀。没关系，别等下拉在裤子了。”十婆乐呵呵的，她是阿瀚的奶奶，比他的爷爷奶奶大一些，和蔼平易近人。
李文星尴尬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来，小声道，“十婆，我那同学要面子，等下您可别在他面前提这个。”
十婆摆摆手，“放心吧，我知道的。”
阿瀚上下打量他一番，“今天又去干活啦，下种了？”
下种，就是种下甘蔗苗。
“没，刚起好垄，过两天下种。”
“真像那么一回事。”阿瀚点了点头，“阿婆，咱们过年能吃到星仔种的甘蔗咯。”
十婆一听，忍不住拍手：“好呀好呀，星仔给十婆留两根。”
阿瀚：“阿婆，我跟他预定了一捆，他啃了我们家这么多甘蔗。”
十婆：“唉，要人家这么多，你要记得给钱，人家星仔种得不容易。”
李文星：“哎呀，十婆，您吃肯定不收钱，阿瀚哥吃就要，要算他那一份。”
“臭小子，白眼狼。”阿瀚笑着骂他。
十婆哈哈大笑，又问道：“唉，你那同学也跟你一起种甘蔗。”
“他呀，来度假的，过段时间就回去。”李文星说。
阿瀚笑了，“是被你骗来干活的吧，哪有人度假种甘蔗，嫌不够累。”
他啧了一声，抓起桌子上的瓜子，“要你管。”
“谁想管你们，唉，你到底什么想法，真要抱着那一亩甘蔗挣钱。”阿瀚抱上笔记本走向房间。
他站起来，倚在门口，磕下的瓜子皮握在手里，“走一步看一步呗，急啥，正当少年。”
“就你，马上23了，再过两年就跟我一样25了，四舍五入就30了。”阿瀚笑他。
“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李文星乐了，回头跟十婆吐槽，“十婆，哪有人这样算年纪的，就他活得着急。”
李文星小时候在村里边的男孩堆里最白净可爱，惹人怜惜，十婆也不例外，对他的偏爱不比自家孙子少。
“别理他，就让他一个人着急。”
阿瀚笑了笑，摇摇头，“唉，你还小不懂，今晚在我家吃饭呗，我们聊聊。”
李文星不算完全没有想法，是想找阿瀚哥聊聊的，但……
“怕你同学不自在，懂。我们去镇上吧，都是年轻人一起吃饭，说什么也没有顾忌。”阿瀚又说道。
十婆本来听到他们说要在家里吃饭，正要起身去做饭，又听到他们要去镇上，就又坐了下来。
卫生间的门打开，李文星看过去，看何青衍的脸色，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当然也看到他脸上的尴尬。
“何青衍，我同学。这是阿瀚哥的奶奶，叫她十婆就可以了。”
昨天跟阿瀚哥介绍过了，现在跟十婆介绍。
何青衍礼貌地找了招呼。
十婆笑得眼睛眯起，上下打量他。
“星仔长得俊，同学也这么俊，站在一起真好看。”
何青衍颔首，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夸奖。
李文星却有种说不上的别扭，挪了两步。
谁要跟他站在一起。
看到角落里的甘蔗，随手拿起一根短的，递给他，“吃不吃？”
何青衍接过甘蔗，却看向十婆。
十婆笑着，“吃吧吃吧，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吃呗，现在的甘蔗地也有你一份功劳，等年底收了甘蔗，我要送一份给十婆呢。”李文星说。
何青衍这才认真端详手里的甘蔗，好像在思考从那一头啃起。
李文星拉他到院子，说道：“阿瀚哥越我们去镇上吃饭，你如果不想去，我……”
“去！”没等他说完，何青衍就笃定道，“你想干想去哪都可以不用考虑我，我都会陪你做，跟你去。”
李文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道：“去就去，说这么多有的没有干嘛。”
现在想想，当初何青衍邀请他做游戏主策的时候，也是这一本正经说着不正经的话，什么“我非常需要你”之类的，后来的工作相处也是如此，多次当着众人的人，说那些“最相信你”“你最棒”“都听你的”等等。
以前他没有细想这些，现在他算是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何青衍经常一本正经说黏黏糊糊的话，才容易让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