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车开进小路，李高义和张妙珍夫妻俩就着急忙慌回到自家院子里，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李文星看到外面的阵势，拉住要下车的何青衍。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出院回到家要跨火盆去霉气，你意思意思就好了，要介意的话，我跟爷奶说一声，让他们别搞这些。”
何青衍偏头看院子里的动静，“爷爷奶奶真好，我不过是肠胃炎犯了，然后低血糖晕倒，还特地给我弄个火盆。”
他醒来后在医院休息一夜，今天气色恢复了，现在跨火盆都能蹦蹦跳跳的，仍两位老人拿着柚子叶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阿瀚抱臂站在李文星身旁，小声说道：“城里人没见过这些，所以容易大惊小怪。”
李文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是这副土包子的样子看着舒服。
“前天阿瀚在星仔的屋子睡了一觉，我知道你爱干净，昨天就换了新的被套枕套。”
张妙珍指了指床上的被子，看了眼门外确定没有人，便拉着何青衍小声说。
“何青衍，星仔地他爷爷也不爱干净，星仔又是男孩子，很多事情我不方便教他。你呀，就帮帮奶奶，你整理被子衣服的时候，顺便带星仔一起。”
“以前不要求他做这些，总想着我能帮他一辈子，现在人老了，不服老不行。真怕哪天不在了，那小子照顾不好自己。”
何青衍答应道：“放心吧，奶奶。”
张妙珍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笑着，想了想又说，“你跟星仔的关系好，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嫌弃咱们小农村的话，就当做自己家，正好我们星仔也有个伴。”
“李文星，他好像有点讨厌我。”何青衍低头整理今天买回来的衣服，反复叠着其中一件T恤。
张妙珍本来就对何青衍的突然离开有疑惑，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就确定何青衍的离开是孙子的责任。
心里暗骂一句臭小子，嘴里笑呵呵地帮孙子说话。
“星仔不是随便欺负人的人，可能你们之间有误会。他亲口跟我们说了，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也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好朋友，他如果真的讨厌你，就不会带你回家。”
“偷偷跟你说，星仔六岁那年，在集市上捡到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小孩，说是喜欢那孩子，吵着要带那孩子回家玩。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这些事情呀，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他从小没有爸妈，我跟他爷爷只有他一个孙子，很多时候不舍得对他严厉，是有点臭毛病。何青衍，你家教好，学习成绩也好，能有这样的朋友影响他，我也就放心了。”
听着张妙珍说了这么多，他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一会儿偷笑，一会儿没了表情，若有所思。
“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李文星突然出现在门口，呲着牙问他们。
张妙珍笑容慈祥地把孙子拉出去，问道：“星仔，你上回是不是欺负何青衍了，他生气了才走的。”
李文星默了默，张妙珍一看就知道臭小子心虚了，抬手就给他的背来一掌。
小声教育：“爷奶是怎么教你的，不要打人，不要欺负人。把人都气跑了，还不肯跟我们说实话。”
“奶，我才是您孙子，你怎么帮他说话，不站我这边。”他不服，撅着嘴巴。
“你奶我是帮理不帮亲。”张妙珍还要落一掌，院子外就传来十婆的声音。
李文星趁机溜了。
“张奶，我家种的玉米，可嫩了，给你们带点。”十婆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夸篮子里的玉米。
每家每户都种了菜，有时自家吃不完的，或者有什么好东西，会跟邻里分享。
张妙珍从柴房里拿出自家的菜篮，把玉米捡进去，“十婆，你家的玉米一年比一年漂亮，星仔可爱吃了，明天煮开给他们当早餐。”
十婆乐呵呵的，有人夸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满满的成就感。
拉了一旁的小板凳，坐下来帮忙捡玉米。
“唉，星仔那同学是什么回事，听说饿倒在你家院子里，今天出院了？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嗐，孩子之间不懂事瞎闹的。”张妙珍含糊地糊弄过去。
村子就这么大，屁大点的事都藏不住。
“那孩子在你家住多久？看起来不着急回家。”十婆又问。
张妙珍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大概得好一阵，星仔不让我们问，只说那孩子遇到了难处。唉，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如果不是家里不好，谁会不愿意回家。”
“哟，听起来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我可没这么说，那孩子也没讲，就瞎猜呗。出门在外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反正我不嫌家里人多，还热闹些哩。”
……
当天晚上，李文星给何青衍夹了两个鸡腿。
“多吃点，我吃腻了。”
饭后，何青衍也是第一个洗澡。等待爷奶都洗完之后，何青衍已经把新买的衣服全都拆了标签洗了干净，在院子里晾衣服。
李文星听着动静，游戏都玩得不安心，放下鼠标到院子里抢过衣服。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整得我虐待你一样。”
这一顿操作下来，他没了游戏的心思，拿了睡衣也去洗澡。
李文星洗了澡回到房间，何青衍难得地没有看书，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也没看他一样。
呼噜噜的吹风机吹了不到十分钟，他就不耐烦放下了。
掀开被子要进被窝，何青衍这才开口，“李文星，你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会着凉的。”
今天有些降温，大概是要倒春寒了。
“我现在还没睡，一会儿就自然干了。”
他不以为然，靠在床头柜，拿起手机。
何青衍皱起眉，又道：“你的脚擦干了吗，就跑上床。”
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干了呀，蹭蹭床单就干了。”
何青衍表情顿时难看，像便秘一样看着他。
李文星：“何青衍，你干嘛，啰啰嗦嗦，莫名其妙。”
想了想，何青衍扯起嘴唇，好整以暇。
“奶奶给我的任务，让我纠正你的小毛病。”
这是什么人能听的中国话！
“怎么可能！”他满脸怀疑。
“真的，不信你去问。”
看何青衍气定神闲的样子，想起下午奶奶帮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好呀，何青衍，刚接你回家，你就搞这些。”
他是忘了，何青衍是最擅长拉拢人心的装货。
“那是奶奶主动让我帮忙的。”何青衍解释。
他还想要说什么，突然想到医院的事情，表情变得正经，“何青衍。”
“嗯？”
“对不起。”他说地很快，舌头都没捋直。
“什么？”何青衍没听清，隐约猜到是什么。
顿了顿，李文星一脸不耐烦，“何青衍，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难听的话。”
就算不知道他的悲惨身世，也不该口口声声咒人家去死。
何青衍笑了笑，“你不需要道歉，我也会原谅你。”
早说啦，他就不说这些起鸡皮疙瘩的话。
“对了。”他弯腰从床头柜拿出一张银行卡，“我想了想，我没有帮你保管银行卡的义务，你自己留着吧。”
何青衍没有接过去，拿起手机继续刷了起来，漠不关心的样子。
“给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要回来，就算你给我，我也会扔掉。”
嘿，这什么奇葩行为。
他偏头看了看，看到他的手机屏幕界面是他看不懂的股票。
何青衍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过来，手机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换个角度大方给他看。
“这就是你的副业？”李文星问。
“嗯，算是。”何青衍答道。
李文星看了一会儿，没了兴趣，惺惺收了视线。
而何青衍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恰在这时开口，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你的那个游戏，再优化优化，还是可以重新上线的。”
李文星有些意外，但正愁没人述说，索性就跟他聊了起来。
“版权已经卖给你了，不，卖给你的公司了，而且我有了别的想法。”
只是，他没有重头再来的信心。
何青衍看了他一眼，“一定是个不错的想法，我觉得可行。”
你知道个啥呀，就觉得可行了。
何青衍继续说：“慢慢来，先把自媒体账号做起来，定位种甘蔗日常，然后在跟上游戏进度，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两者结合，就是王炸。”
他惊得合不拢嘴，还真特么是蛔虫！
“你，怎么知道的？我连阿瀚哥也没透露。”
何青衍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又说：“我还知道，你担心这类经营游戏会不会过于无聊，没有市场。”
“！”
正确！
看到他的表情，何青衍乐了，继续说，“李文星，不要为两小时之后和八公里之外的事情反担心，走一步修一步，谁知道呢。”
李文星皱了皱鼻子，后背重新靠回床头板，“何青衍，你这幅模样，好像你当何总时的样子。”
他怔了怔，眨巴眼睛问：“你讨厌我这幅模样。”
李文星摇头，一股脑说出心里的疑惑。
“不懂，就纳闷，我俩明明同龄，为什么你跟我不一样，我还在迷茫，做事毛毛躁躁的时候，你已经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以前他以为何青衍早早拥有那些，是靠家世堆砌。
可现在得知他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一个宁愿在农村种地也不愿意回去的家，再想想他那些装B的模样，他莫名觉得心疼。
察觉气氛有些沉重，他突然转移话题，“话说，你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光给我密码也没法用。”
何青衍：“银行卡号后六位。”
“……”
如此随意，不会只有几百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