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路旁,车内灯光昏暗,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风掠过树梢的声音。
明愿被他抵在后座椅上,呼吸微乱,唇角泛着刚被亲吻过的红。
厉京承扣着她的腰,抱到大腿上,额头贴着她的,声音低哑:“再亲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她轻轻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忽然驶来一辆车,远光灯直直照进来,亮得刺眼。
明愿吓得一缩,头发一甩,刚好缠上了厉京承衬衫的袖口。
“呀!”她轻呼一声,低头去扯,却发现那枚袖扣刚好卡得死紧。
她心头一紧,这个时间点回来,难不成是舅舅季明松?爸妈早就回了宁城,哥哥席越川又常年在外飞,偶尔回来也不住小楼。
她心跳乱成一团,老天奶,可千万别让舅舅撞见她和厉京承这种画风……
厉京承握住她的手,嗓音带着笑意压低:“别急,别急,我来。”
“你快点!”明愿一边低头扯,一边急得想跺脚,“早知道就不送你这么复杂的袖扣了。”
她越扯越乱,秀发和袖扣缠得死紧。
厉京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笑出声,低低甩了句带火的流氓话:“好在是袖扣,不是皮带。”
明愿气得抬头瞪他一眼,耳根却悄悄红了,“你快点啊!”
偏偏这时,不远处那辆车越开越近,灯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车内,明明灭灭,像是在催命。
明愿猛地抬眼,视线越过车窗一角,眼神一凝,那是爸爸的车!
她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僵住,越扯越乱,急得眼圈都红了。
“爸爸的车,你快点。”
厉京承却还淡定得很,动作一边解着袖扣一边柔声哄她:“冷静点,你现在挣扎也晚了,不如……坐好点,看起来至少像在聊天。”
“聊天,我坐你大腿上?”明愿差点没被他气哭。
话音刚落,那辆车停了下来,明愿瞬间缩进了厉京承的怀里,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她声音几乎在发抖,连呼吸都乱了,“我现在要怎么下车?你说啊!”
厉京承一只手稳稳扣着她后背,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没事,他不一定下来。”
明愿抬头瞪他一眼,眼神都快炸了,简直想把他从车里踹出去。
厉京承低头看她,“下车也没事,外面看不见里面。”
偏偏,那人真的下车了。
车窗外,席越川点燃一根烟,靠在车边,眼神不急不缓地扫向他们这辆车。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比夜风还凉三分。
厉京承神情却不慌不忙,语气淡定:“是你哥哥。”
明愿原本绷着的神经一下松了,靠在他怀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不是爸爸就好……”她低声嘟囔,话音还没落,厉京承忽地打开了车顶灯。
“干什么!”她惊得差点蹦起来。
他低头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无辜又欠揍的笑意,“不解开你头发,你打算一辈子挂我袖口上?”
灯光下,他动作认真,一点点将她被扯住的发丝从精致的袖扣上解下来,指尖拂过她耳侧发根,明愿又羞又窘,只能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他胸口。
窗外那道目光依旧淡淡落着,明愿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想隐形过。
席越川一支烟都抽完了,那辆一直静止不动的车,终于发出了一点动静。
明愿低着头下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连步子都放轻了些。厉京承则从另一侧从容下车,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明愿闷声问道:“哥,你怎么开爸爸的车啊?”
席越川掸了下烟灰,语气懒洋洋的:“我车被出了点意外,没想到一回来在家门口还有意外。”
一语双关。
明愿又回头瞪了眼厉京承,“我,我困了,先上楼去了。”
她小跑离开,厉京承和席越川对视了片刻。
席越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愿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他把手中的烟递给了厉京承。
厉京承接过烟,淡淡道了声谢,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席越川慢悠悠地吐了口烟雾,语气懒散:“听说今晚,愿愿为了你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架势,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厉京承夹着烟,低头点燃,眉眼被火光映得沉静而清明。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情场能得意,事业才就不算失意。”
呵。
席越川嗤笑一声,眼里多了几分揶揄:“啧,这口气倒是平和了不少。以前那点傲气呢?怎么,现在也开始习惯站在席家屋檐底下乘凉了?”
话里不咸不淡,偏就带着股挑衅的味道。
厉京承闻言挑了下眉,笑了,慢悠悠地回一句:“以前没尝过,不知道被心上人护着是这么享受的滋味。”
席越川:“……”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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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一条偏僻的街巷里,没有招牌的小店,窗帘拉得极低,昏暗的灯光投在桌面上。
宋彤彤带着口罩,迟疑着推门进去。
角落里,厉京临早已等候多时。
“来了就坐着吧。”他示意她落座,手边的文件袋顺势往前一推。“文章已经帮你写好了,没有骂人,没有指控,只是一个深情未婚妻的控诉和遗憾。”
宋彤彤捏着文件袋,指节泛白,“你想我……用我自己的名义发出去?”
“当然。”厉京临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做点什么,为李明杰讨回公道?现在机会就在你手里。”
他继续道:“放心吧,文章我看过了,讲得很好,也就是写了你如何带着隐忍的痛苦进了晶圆厂,在里面又是如何一步步收集证据,揭穿拓澜和席家利用资本遮盖罪责的阴谋,又是如何违背伦理人性研发芯片的。”
宋彤彤没有说话,呼吸好像卡在喉咙里。
“别担心,我请专业的人润色过了,字里行间都带着伤感、哀怨,却从不提任何一个实质性的名字,全是‘那家企业’、‘那位千金’,谁都知道你指的是谁,但法律挑不出错。”
厉京临冷笑,忽然压低声音道:“事成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国内。法国或是瑞士的学校你随便挑,出国这事我已经打点好了,没人会追究。”
话锋一转,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但如果你临阵退缩,”他停顿一下,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照片,随意摊在她面前。
“你大学的时候,那个被你隐瞒了很多年的学长,我也查清楚了你们的关系,他给你买的表、你替他签的账单,还有你那次堕胎记录,我全都有,就是可怜李明杰一片痴心陷在了你身上。”
宋彤彤猛然抬头,脸色煞白。
厉京临声音压得更低,像冷风穿堂而过:“你以为公众只会同情你李明杰的未婚妻身份?不,他们也会很好奇,你当年怎么对他隐瞒这些,最后逼得他去死。”
“他不是出了车祸吗?万一……真相变成了自杀未遂呢?那李明杰的父母会怎么想?明愿这些年莫名受的委屈,席家会放过你吗?”
空气凝滞。
宋彤彤手指一点点收紧,文件袋终于被她拽入怀里,像是最后一丝可握住的稻草。
她嗓音干涩,“我明白了。”
厉京临微微一笑,靠近她,语气温柔得几近诱哄:“好好做这一件事,你以后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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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澜关于《慢性病神经重建》的最新文章才刚发布不过三天,学术圈还在热议数据的突破和应用前景,某个知名科技论坛上却突然爆出一篇热帖。
标题醒目刺眼,《我曾亲眼看着植物人男友被当实验体,资本的手术刀割在了人心上》。
署名是匿名,配图模糊,字里行间却充满情绪冲击。通篇文章没有点名拓澜,却处处暗指研究背景与项目内容,最关键的是,那位“植物人男友”的描述正与“席家车祸事件”中的受害人李明杰高度吻合。
论坛网友迅速炸锅。
有人痛斥无良实验室拿活人做试验,有人义愤填膺要求人肉实验负责人,还有人扒出拓澜近期研究主攻方向,不少质疑与攻击的声音开始蔓延,连带着当初那篇《慢性病神经重建》文章的评论区都被攻陷。
她隐去了自己的名字,把自己包装成一位“普通女孩”,为了男友混进实验室,在资本操控下目睹“道德崩塌”的全过程,用“亲历者”口吻渲染整个事件。一篇文章,既博同情又激起群情,短短一天内浏览量破十万,被无数大V转载。
明愿看着这篇瞎扯淡的文章,真的气笑了!
这篇文章漏洞百出,从时间线到项目技术,从身份设定到所谓潜伏经历,全都是杜撰,但最恶劣的是,她竟把项目的科研团队往“用人命铺路”的方向引。
现在陈绵和韩深都知道了明愿的真实身份,此刻也不敢再向之前一样口无遮拦,乱开玩笑了,但看见这文章时候,还是免不了自发地开始当起明愿的‘水军’,在网络上斥责这些乱带节奏的人。
指尖划过屏幕,评论区已经乱成一团,带节奏的、水军的、义愤填膺的,什么都有。
明愿冷笑,把手机丢在桌上,对林昭道:“林助,让法务准备资料,直接递律师函。”
林昭点头应下,“厉总已经安排紧急发布会。不会透露核心技术内容,只会就意识操控一说正式澄清,并说明所有实验对象均由家属自愿签署,经过法律与伦理审批流程。”
顾砚洲靠在桌边,神色沉了几分:“光我们说没用,外面的人不会信。其实该让李明杰的家属出面辟谣,席家这些年给他们提供的条件,换来这点公道,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