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自钧走到了夏自野的旁边,弯下腰轻轻俯身抱住了他。
“这次你出事,我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夏自钧轻声说:“你姐倒是有心情开玩笑说是比上次好多了,但是我看见你就静静地躺在那,发着高烧,打着石膏,现在的我还是很难描当时的心情。”
夏自野肩膀轻微地抽动。
他忽然想起了习炽,一个新朋友,新搭档对于发着高烧的他,都整夜未睡的照顾,疲惫且担忧。那么更加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呢?
承受的负面情绪只多不少。
夏自野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所有的喜悦都是别人帮他创造的,所有的担忧都是别人帮他揽下的。
“哥,抱歉。”夏自野抬起头,眼眶微红,“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夏自钧站起身看了夏自野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好,假如你以后再不顾性命,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坐上轮椅。”
“不会的。”夏自野保证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说,到时候哥你肯定舍不得。”
“你可以试试。”
“……那还是算了吧。”
兄弟俩终于交换了一个舒心的笑。
飞机开始缓缓下落,被遮住的太阳又重新露了出来,透过舷窗,温柔的金光洒落下来,云层之外是等待他们的明亮天空。
夏自野朝外面看去,夏家老宅已经很近了,远处橘黄色和青绿色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画,大片的果树点缀在山野间,似乎现在就可以闻到果实的清香。
轻微的颠簸过后,机身慢慢减速停在了跑道上。
夏家老宅是夏自野太爷爷那个时期建造的,坐落在半山腰的一片林地间,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掠过树叶的声音,宅子没有高调的外墙,也没有显眼的标志,灰白色调的石墙和青瓦屋檐把整栋宅子藏在了绿意里,带着与世隔绝的意味。
入口是一条并不宽敞的石板小径,两旁种着老梅树,枝干扭曲沉稳,像是很多年前就站在那了。
宅门是老旧红漆的,带着一圈磨得发亮的铜钉,门环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岁月养出来的老物件。
进门是一方极大的内院,地面是极干净的青砖,天井里没有水缸也没有太多装饰,只有一棵枝叶浓密的枇杷树,树下落着几枚新熟的果子,颜色温润,屋檐下悬着黄铜灯笼,白天看着平平无奇,夜里亮起来却是一种安静又温和的光。
主屋是传统的木结构,柱子和门窗全是深色檀木,厚重、润泽,边角都磨得圆滑,摸起来细腻如玉,走廊一侧摆着几张老藤椅,椅子腿下垫着羊毛编的毯子,怕冷也怕刮伤地面,墙上没有太多装饰,只有几幅老水墨画,落款都是真迹,连挂画的卷轴都是细绢包边。
家里都没有人高声说话,佣人走路都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微微的风从走廊穿过,带起一丝冷檀香,只让人觉得这宅子里藏了许多年的历史,但从不张扬。
此时,飞机驾驶员来到夏自钧面前,“老板,飞机已经停好了。”
夏自钧站在轮椅后头,闻声微微点头,“好的,那你先下去吧。”他又低头看向夏自野,“现在我推你进老宅?”
夏自野侧过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咧嘴一笑,有种贱兮兮的感觉,“等一下,哥,你先进去吧,我在这等几个人。”
夏自钧心下了然,“你把他们也带过来了?”
“当然咯,苏柏他们几个可崇拜你了。”夏自野睁着眼睛说瞎话。
“崇拜我?”夏自钧有些疑惑,按照他平时看见那群小崽子见到他就跑的样子,这应该是叫“讨厌”吧。
“他们几个就是害羞啦,哥,每次看见你都跑,就是不好意思见到自己的偶像嘛!”夏自野眨巴眨巴眼睛,决定帮自己大哥洗掉在那边的一些“污名”。
“到时候你多和他们聊一聊,特别是苏柏和周行,他们估计得开心的蹦到天上去!”然后变成烟花,恨不得把自己炸死。
“好。”夏自钧点点头转身进了老宅,“我先处理公务,到时候你们聊完了再告诉我。”
此刻被夏自潇拐进飞机里的苏柏几人突然齐齐打了个寒颤,看着前面开着飞机的夏自潇,心里默默吞下了口水。
就在几分钟前,苏柏他们几个还在天真地聊着“自野这回估计要被他大哥管死了”,就听见那双熟悉的短靴“哒哒哒”地踩着地板声一步步逼近。
一抬头就看见夏自潇戴着墨镜站在面前,笑靥如花。
之前夏自野和习炽说的悄悄话,就是让他姐把苏柏这些人给他“拐”到夏家来,绑也要绑来。
“姐,你还没走啊。”
“当然咯,怎么,要不要和我去参观一下我的飞机?”夏自潇拎着墨镜往脑门上一推,露出和夏自野如出一辙的坏笑。
苏柏有些心动,但是更多的是迟疑。
夏自潇又掏出来一个证件,拿在手里晃了晃,眼底带着势在必得,“来上面感受一下,新考的‘舒克’证件,姐带你们几个溜两圈。”
苏柏几人面面相觑,像一群被狐狸围住的小鸡崽子。
“姐,其实我有点恐高的。”周行笑嘻嘻的想开溜。
“你?”夏自潇一挑眉,“你上个月还在蹦极吧?”
“那个……那个有安全绳的啊。”
“飞机也有安全带啊。”
赵有钱连忙打圆场:“不是姐,我们不是不想坐,是我们、我们……太激动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配得上!”
“啧,你们就这点胆子?”夏自潇嗤笑,下一秒动作比嘴快,一手拎起赵有钱,一手锁住苏柏的后脖颈,“不配?姐这飞机不坐白不坐!都别想溜啊。”
苏柏一边被拖走还一边念叨:“我怎么感觉我像是被拎上刑场的……”
周行和谢盛松一看跑不了,也只好乖乖跟上。
“我们只是被‘明抢’了吧?”周行一边走一边嘀咕。
谢盛松慢悠悠补刀,“估计是野哥的计划吧。”
一群人就这么被半哄半拽地推进了舱门。
“姐我也真恐高啊!”苏柏到了门口,死死扒着门框不肯进去,“求你了姐,我现在心率都快飙高了!”
“啧,那正好我让你体验一下真正的飙高。”夏自潇无情地掰开苏柏的手,把他丢进了飞机里面。
舱门“啪”地一声被习炽在身后关上,他头也不回地垫后。
夏自潇翘着腿坐进驾驶位,打了个响指,“准备好了吗各位?姐的执照可不是白考的,这次让你们都体验一下我的实力噢。”
几人坐在后面,安全带刚扣上就听见引擎一声轰鸣。
周行脸色微变:“……不是说好溜两圈吗,怎么听声音像要上天?”
赵有钱咬牙:“飞机不上天那上什么啊?上你家?”
苏柏:“我是不是该提前写个遗书?”
谢盛松淡定地补一句:“你写了也没地方放,等会儿风一吹就没了。”
夏自潇一个俯冲操作拉杆,飞机突然猛地窜上半空,伴随着窗外云海翻腾,舱内众人齐声惊叫。
“我靠我靠我靠!”苏柏抓着谢盛松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完蛋了哥,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估计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周行已经闭上眼开始给自己默哀,“我上一次心跳这么快,还是逃高数补考的时候!”
“我晕车,啊不是,晕飞机啊,我要吐了!”赵有钱哀嚎。
夏自潇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稳稳拉操纵杆,风淡云轻地来了句:“这才刚热身呢。”
众人:“!!!”
一阵俯冲猛拉后,飞机终于在一片哀嚎声和喊妈声中稳稳地落在了老宅附近的简易停机坪上。
“各位乘客,欢迎搭乘‘夏自潇式航线’,感谢相伴。”夏自潇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朝他们挑眉,“不用谢我,我弟的主意噢。”
赵有钱瘫在座椅里,像个刚经历劫难的壮士,“我以后宁愿坐野哥的副驾驶,也不想坐潇姐的飞机。”
一向表面温和的习炽此刻脸色也微微变了,靠在窗边缓神。
“我……我真活着吗?”苏柏一边摸自己的胸口一边双腿还打着哆嗦,“不会是在梦里吧?哥你快掐我一下试试。”
“……”谢盛松有些无奈地轻掐了一下苏柏胳膊上的软肉。
“我靠,完了哥,我没感觉!我不会已经上天堂了吧!”
周行苍白着脸还硬是靠了过来,“你哥掐你算什么力道,还得是我来。”随即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像是在报复苏柏。
苏柏一蹦三尺高,回头就用自己的手肘去进攻周行的脑袋,“靠,好你个周行,脸白成这样了都要欺负我,我歇会就告诉周姨。”
“死苏狗,你除了跟我妈告状你还会什么?”
几人吵吵闹闹地踉跄着下了飞机,就看见前面的夏自野朝他们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宛如一个憋了满肚子坏水的大哥哥。
“呦,几位小英雄,坐得还舒服吧?”
苏柏当即炸了毛:“你这家伙!到底给我们挖了多大的坑?!”
“谁叫你们刚刚抛弃我的?”夏自野理直气壮地拍拍他肩,“这不叫坑,这是我们家族欢迎仪式的一部分,我都替你们安排好了——你们的衣服、房间、晚餐、还有……”
“和我哥的‘亲密会面’。”
他故意加重了“亲密”两个字。
苏柏几人一听,脸色从惨白转成死灰。
“野哥你别害我们!”周行吓得退后半步,“你哥一出现我腿都软了。”
“软点好。”夏自野一脸慈祥的模样,“到时候你们跪着求情也比较方便。”
赵有钱:“你是真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