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灯这才回忆起职业评审的人选。
除了江灼还不知道被谁替换，其他三名评审都是出身名队的成员。
虽然听着很平等，但评审之间实际也有地位差。
首先为了保证IIT的体面，评审们基本来自高人气组合。
但同时，IIT也要保证话语权的区分。所以四个评审里，往往只有一个人是组合TOP的定位，另外三人都会识趣地低调些许。
江灼就曾是名队TOP的定位。
不过无论别单休在职业偶像里是什么地位，放到一群练习生面前，也是高射炮打蚊子，没有人敢一点不给面子。
被他警告的练习生名叫容栩，几乎在别单休说完话的瞬间就涨红了脸。
容这个姓不常见。
尹灯记得，点梦所背后几个大股东里就有一位姓容。如果这个容栩有那种“渠道”，也难怪这么跋扈了。
但在IIT的地盘，明面上还是前辈偶像说了算。
别单休一言既出，哪怕容栩还想和他吵架，其他人也都匆忙拉住容栩。
就算别单休没什么能力，可要是让季粉听说一个练习生敢撕季连殊的搭档，那铁定是和季连殊同出一脉的护短，要不了几天就能把容栩网暴成抑郁症。
不过容栩不信邪。
他被同伴们架着，还不忘张牙舞爪地放狠话：“别单休，我记住你了！我、我跟爷爷告你！我们走着瞧！”
别单休连个眼神都没回。
“你们来晚了，跟我过来，有些事项还要交代。”
别单休对陈凡和苏雪枝点点头，陈凡立马跟上。
苏雪枝却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还是尹灯出声叫他。苏雪枝这才如梦初醒，往袖子里藏了一下，默默跟上前来。
莫名地，尹灯想起了刚才透过侧窗看到的情况。
陈凡和容栩对峙时，一如既往把苏雪枝挡在了身后。但苏雪枝并没有像尹灯预估的那样，乖乖缩到陈凡的保护下。
相反，在容栩嘲笑陈凡，陈凡语噎的瞬间——苏雪枝向前移了半步。
“雪枝。”尹灯捉住他的手腕。
苏雪枝抖一下，颤颤地回头。
尹灯用指腹摩挲片刻，立刻触到衣袖里冰冷尖锐的某物。一个不妙的预想浮上心头，尹灯沉下目光，握着苏雪枝的力道重了几分。
苏雪枝抖得更加厉害，筛子似的，脸色惨白一片。
起初他还想和尹灯抗衡一下，但在尹灯的目光下，苏雪枝只过几秒就松了手，一把折叠刀啪地落地。
——如果刚才没有别单休或者尹灯的干涉，这把刀说不定就插/进容栩肚子了。
尹灯：“……不是有安检的吗？”
苏雪枝挤出一丝哭音：“对、对不起。”
走在前面的别单休回过头来：“经纪人先生要一起吗？”
尹灯一脚踩住刀，不让别单休注意：“真不巧，我有其他事要处理呢。”
又用手推了推苏雪枝，“快去。”
苏雪枝看向地面，有几分犹豫。
但见尹灯踩刀的脚分毫不让，透过墨镜，他好像能看到尹灯的眼睛。冰冷砭骨，像一把悬而将落的刀。
“等会儿处理你。”尹灯说。
苏雪枝一怔，漂亮的脸扭曲了瞬间，似是恐惧，似是激动，迟疑着瞟一眼尹灯的脸色。
但他很快收回眼神，匆匆追向陈凡和别单休。
虽然早就知道苏雪枝的性格有些问题，可是……
问题好像比他预判的要严重得多。
思索间，尹灯脱下手套，把玩刚刚没收的小刀。
折叠刀的卡扣一动，刀刃喀地弹出。
指节在金属刀面叩出两声清脆的响，尹灯莹白的手腕微沉，尾指勾动了刀柄，锋利的弧线在空中一掠，整把刀滑入掌中，翻飞如雀，完全受控于他柔韧修长的手指。
皎洁的刀光最终合回柄中，伴随着“嗒”地一声。
他挑起眼，看向自己有意等待的某人。
——正是刚才和陈凡吵完，但被别单休吓住，回过味来又在随地撒泼的容栩。
而容栩也不负所望看到了他。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盯着尹灯玩刀的手：“太帅了！！！”
尹灯压下墨镜，冲他勾勾手指。
容栩立刻撵了上来：“你好，我叫容栩，是点梦所——”
“我知道你。”尹灯打断他的介绍。
容栩一愣，脸色骤红。
他忸怩了几秒，对着手指问：“哦……那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哎，我也知道初雪节那次我是有点小红啦，但你也不至于追到IIT……”
尹灯：“……”
不愧是少爷，配得感挺高。
容栩清了清嗓，伸出手：“好吧，既然你都热情到这种地步，我就给你签名好了，但是私联是不可以的。我准备好了，要签哪里？”
【统有一种手伸不出宿主脑袋的无力感。】
“停。”尹灯也很无力，他直接叫停了单方面兴奋的容栩。
容栩眨巴眼睛：“难道你就这么想和我私联？那我需要考虑……”
“我没听说过你。”尹灯直白地说。
容栩的表情僵住了。
“我只是想提醒一句，刚才你挑衅的那两个孩子是我的人，的确跟宋非泽没有关系。”
尹灯说着，折叠刀又弹了出来，在指间飞出漂亮的刀花，“所以，别以为我会跟宋非泽一样斯斯文文。谁要是欺负我家小孩——”
他倾身靠近了容栩。
尽管墨镜和口罩完全挡住了尹灯的五官，可容栩还是不由自主地仰起脸。耳边滑过淡淡的痒意，是尹灯用刀背，把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只剩低哑清冷的警告紧贴耳鬓：“——踩死你哦。”
容栩：“……”
身后传来点梦所同伴的呼唤：“容少，你在和谁说话？”
尹灯安静地退后。
折叠刀收回刀柄，尹灯插回风衣的双兜，从容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同伴们相继追上，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容栩：“容少？”
难道是被别单休吓成傻瓜了吗，只是一次IIT而已，反正有容家在，早晚都能过的啊！
容栩好半天才在众人的簇拥和关心下找回意识：“他……”
同伴：“他？”
他们面面相觑，“别单休吗？还是刚才那个蒙脸男的？”
容栩咽了一口口水，死寂的眼里亮起炽盛的光：“就是他！”
“？？？”
“那个人，那个经纪人！他超帅啊！！”
容栩握紧拳头，激动地想捶墙。
同伴拦住他，他就把同伴的胸膛当墙猛捶几下，“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和我说话，我要他我要他，我现在就要他的联系方式，我要他来做我的经纪人！！！”
同伴：“啊？？？”
-
陈凡和苏雪枝回来得很快，但尹灯没想到，别单休还会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可能是担心他俩又在路上遇到危险？
不过保护太过未必是好事，尹灯自己都在反思，是否对陈凡和苏雪枝干涉太多。
他从别单休的手里接过两个小孩，礼貌地点头：“谢谢你送他们回来。”
别单休却背着手磨蹭几秒：“不，嗯，我……”
他羞赧地避开视线，才道，“我是想找个理由和您说说话。”
“我？”
“那天，您和迟曦姐一起走了，我还没有正式向您道谢。”
尹灯受宠若惊地挑挑眉。
他不知道只是帮忙拿一下咖啡，以及随口聊几句天有什么值得道谢，但别单休这么郑重其事，尹灯也不好推辞：“不客气。今天是我要谢谢你，帮他们解围。”
别单休却猛地抬起脸，惊讶地问：“您真的还记得我？”
“那是最基本的吧。倒是你还能认出我，眼力真好。”
满打满算就三四天，别单休也不是什么见了就忘的大众脸。
别单休却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一下子变得呼吸急促：“我也一直记得您，因为您的气质很特别，而且从来没有人和我说那些话，就是、就是那些……”
鼓励他把人和世界往正面方向去想的话。
鼓励他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别人的话。
更惊喜的是，那天等他赶到台球厅，季连殊刚和人结束冲突，眼看就要迁怒于他。
可他想起了尹灯的话，所以一股脑解释了自己在雪地摔倒的事。
季连殊原本怒火中烧，听着听着居然真的恢复了理智。
最后不仅没计较他的迟到，还拨给别单休好大一笔钱，说是医药费，实际远远超出了买药的需要。
那几乎是别单休接触偶像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但看尹灯不像能理解他心情的样子，别单休收敛了些，轻声说：“总之，我真的很感谢您，也很高兴再见到您。但是IIT的偶像评审不止我一个，容栩背后也有支持他的评审，那个人说不定会为难你们……”
很有道理。
容栩好歹是个少爷，又是点梦所推荐的偶像，看他身边的跟班就知道，那些人都是陪太子读书。
难怪宋非泽手里能剩下名额，估计他本就不打算让自己培养的练习生去做容栩的附庸。
连伴读都安排好了，相应的剧本、评审，肯定少不了。
尹灯问：“那你刚才还对他放狠话，没影响吗？”
别单休心中顿时一暖：“这个没问题，因为容栩本来也不着急出道，他的组合还在筹备中。没能通过的话，点梦所会给他打造一个卧薪尝胆的苦情剧本，更能吸粉——反派是我，也算对得起他的剧本。”
尹灯：“……看不出来，你很熟悉这些呢。”
一般人还真不能没出道就惹上别单休这种咖位。
单人人气姑且不论，龙舌兰好歹也是年度人气第四的偶像组合。
但别单休看着也就十七八岁，居然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
说跟他的顶头上司迟暮没关系，尹灯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的偶像，不就是这样吗？”别单休涩然一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
尹灯想了想。
其实IIT也要他作为随队经纪人签过名，碍于报名表得经过宋非泽的手，他签的是“尹阳”。
“我姓尹，尹阳。”
“好的，尹阳先生。”别单休笑得一脸灿烂。
他本来还想和尹灯握一下手，但旁观的陈凡和苏雪枝好像一直提防着他。
明明之前相处都很好，现在两个人却故作不经意地挡住了尹灯，让别单休不好意思再伸手。
也对，毕竟人家才是一队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别单休有些失落地背好手。
尹灯叫住他：“我可以再打听一件事吗？”
“您请说。”
“你刚才说容栩背后也有支持他的偶像评审，是指Prophets的洛云绡？”
别单休抿了抿唇，面露为难：“其实洛云绡还好，他不爱说话，至多把票都投给容栩，犯不着为难你们。但是除了洛云绡，还有江灼被顶替的那个位置，他们最终邀请到的是……”
-
此时的走廊，一向优雅不迫的宋非泽正皱着眉整理自己的着装。
刚刚抵达就被容栩一手拽过去，他的衬衫都皱了。
这个毫无礼貌的二世祖，幸好没有执意要求进FLAME。
“所以小少爷，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是为什么事？”
容栩睁着他滴溜溜的眼睛：“天大的事！”
“……”
宋非泽完全不信容栩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左不过是休息室的空调风速不合心意、地上铺的地毯花色伤他的眼、IIT邀请的评审没有对他毕恭毕敬、文件印刷的英文字体不是他喜欢的花体……
“不管什么事，Boss说过，这次是为了让您见识偶像行业的残酷才带您来。您如果不能适应IIT，正好抓紧退出，以您的资质，还是从事更有挑战性的管理工作更有价值……”
容栩揪他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