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容翮从杭州回来,那边收购的几家算力和人工智能公司出现不少问题,他焦头烂额,一上楼,看到自家门开着,扛着纸箱的工人进进出出。
莫名其妙进屋,容妈妈抱着爵士在指挥工人们打包,撒欢在卧室那边收拾两人的衣服鞋包,大半个家快搬空了。
“你们……在干嘛?”
“容翮?”撒欢听见声音迎出来。
“不是跟你说了,”容妈妈摸着猫,“搬家。”
容翮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让我们收拾……”说着,撒欢看向容妈妈。
容翮明白了,大吼一声:“都给我停下!”
工人们吓了一跳,齐刷刷看着他。
“看他干什么,接着搬。”
工人们看看雇主,又看看房主:“到底搬不搬,你们统一个意见?”
容翮在杭州惹了一肚子气,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拍:“谁爱搬谁搬,反正我不搬。”
“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容妈妈才不管他,“小欢跟我搬就行。”
啊?撒欢懵了。
“想都不要想,”容翮抓住撒欢的手,“我在哪儿她在哪儿。”
“哦,让她跟你窝在小公寓里受苦,你也忍心?”
工人们抬头看看这个两百多平的大复式,没说话。
“小欢不在意这些。”
“她不在意我在意!”
“你在意,你搬!”
不是,等等,撒欢眼看着母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了,忙给容翮使眼色:“搬搬搬,师傅,你们接着搬。”
工人们继续开工,撒欢把容翮拉到一边:“干嘛呀,她要搬就搬呗,又不是没搬过。”
“不是,”容翮有点神经质,“我怀疑她有阴谋。”
呃……撒欢移开眼睛。
容翮表示很受伤:“我发现好几次了,最近你都不向着我!”
“没有,这不是忙着嘛,对了,爵士的玩具!”
“小欢!小欢……”
就这么着,东西收拾好,搬家公司拉着先走,容翮不情不愿坐上容妈妈的车,开了没一会儿,撒欢发现不对劲:“哎,这不是去王府井的路啊?”
她以为是回容翮的四合院,结果容妈妈一路驰骋,把车开到了东山墅,忽地笑的房子唰地从眼前掠过。
“我说……”撒欢和容翮咬耳朵,“不会真有什么阴谋吧?”
下了车,一堆人在门口等着,容妈妈一个眼神没给她儿子,拉着撒欢逢人就说:“以后叫太太。”
撒欢跟着傻走了老远才反应过来,这个“太太”说的好像是自己,“那个,阿姨……”她直觉有问题,一下子又说不问题在哪儿,“我有那么老吗?”
“我们小欢可不老,”容妈妈精神抖擞,领她坐电梯上二楼,“前边老孟家的儿媳妇,二十出头就叫太太了。”
儿媳妇?撒欢暗叫不好,赶紧回头找容翮。
“这以后就是你和容翮的卧室。”容妈妈推开一扇通顶的双开门,入眼先是一间一百来平的起居室,四周布置着小餐厅、游戏室、衣帽间,再往里能看到一张巨大的双人床,那是主人夫妇的私密空间。
撒欢一个劲儿给容翮打手势,让他速来救驾。
“我住另一边,和你们不用一个电梯,”容妈妈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闹市少有的小桥流水,“你们过你们的小日子,要是想我了,就来看我,很方便的!”
“嗯……”撒欢担心自己上了贼船。
“妈,我和你说句话。”容翮终于出手了。
“好,你们聊,”撒欢赶紧从前线撤下来,把容翮顶上去,“我去看看爵士,新环境怕它不适应!”
她边往外溜边朝容翮挤眼睛,意思是兄弟够意思,靠你了顶住!
容翮叹了口气:“妈,你到底想干嘛?”
容妈妈顺手整理窗帘的褶皱。
“我和小欢是不会分手的。”
“我又没让你们分手。”
“我还不了解你吗,”容翮带着股疲惫的愤怒,“你就是在公寓没赶走小欢,想来这儿换个手段继续赶,对吧?”
容妈妈停下动作,看着儿子。
“这么个空洞的房子,这种壕无人性的生活,你自己都过够了,”容翮毫不留情,“哦对,还有你那些尖酸的小姐妹,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茶会,你想用这些东西磨平小欢对我的爱,实话说,我很怕。”
容翮很少这么对母亲说话,偌大的屋子陷入死寂。
半晌,容妈妈问:“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买下这里吗?”
容翮低着头不回答。
“是给你结婚用的。”
容翮插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捏紧了。
“你最近忙,都是我陪着小欢,那个公寓太小,你一回来我们三个人不方便,以后结婚了……”
容翮忍无可忍:“小欢根本不结婚!”
“不结就不结。”终于,容妈妈说了心里话。
容翮愣住,抬起头。
“只要你们相爱,结不结婚无所谓。”
“妈?”
容妈妈有些鼻酸,坚持了那么久的所谓原则,苦苦维持的母亲的权威,在这一刻,都放下了:“你要对小欢好,那孩子不容易……”
容翮走上去,捧住她的脸:“妈你怎么了?”
容妈妈抱住他:“妈妈过去对你太苛刻了……妈妈会改……”
容翮的眼睛湿了,只因为一个“改”字,孩子对父母的奢望从来不多。
“既然爱你,就要去爱你爱的人,”容妈妈握住他的手,“我们要让小欢住大房子,吃好的,穿好的,我们给她一个家。”
“妈……”
容妈妈衰老的眼角满含着笑意:“你们要幸福。”
容翮惊讶于她的改变,或许他不在家的日子,撒欢用什么奇妙的魔法软化了她,让她从社会严苛的规训中松弛下来,体会到了爱人与被爱的真谛。
“哦对了,”容妈妈嘱咐,“跟小欢说,初八我约了时尚顾问,给她挑挑衣服,尤其是珠宝,怎么也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
还是那个好面子讲排场的妈妈,容翮笑了:“Roger that(1)。”
从主卧出来,他听到前边有猫叫声,循着声音找过去,是波浪造型的开放式书架,撒欢正往上面放书,旁边是几个拆了包的纸箱子,爵士活泼地在她身边跳来跳去。
啪嗒,一个本子掉下来,摊开在地上。
撒欢去捡,是一本相册,一个戴牙套的男孩子大哭着,流着鼻涕抓着胸前的校服,把金属拉链抵在牙上,滑稽又可怜。
容翮凑过去,撒欢见他来了,指着照片说:“好好笑。”
容翮从背后搂住她,轻轻摇晃。
“哈哈好傻,”撒欢莫名喜欢这张照片,“谁家的小孩?”
容翮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这是我。”
“哎?”撒欢把照片凑近了又拿远,看了好几遍,“真是男大十八变。”
“我很小我妈就逼着我戴牙套,疼死我了,”容翮跟她告状,“同学也欺负我,说我的牙像拉链,小学我被叫了三年拉链。”
好惨,撒欢憋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多亏阿姨,你要是个小豁牙子,我可不要你。”
容翮蹭上她的嘴唇:“现在还豁不豁,你检查一下……”
撒欢不让他亲,直往周围看:“对了,你妈怎么说,好端端的干嘛搬家?”
“没事,”容翮不想给她压力,“心疼你,想让你住好一点。”
“可是她说儿媳妇什么的……”
“别多想了,”容翮重新吻上她的唇角,“这么大一个帅哥活蹦乱跳勾引你,你倒是给个面子。”
撒欢于是闭上眼,倏地又睁开:“等等,这儿为什么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容翮顺势吸住她的舌头,把她所有的疑惑都吞没。
吃完午饭,容翮去补觉,撒欢趁机给忽地笑发语音:“姐妹儿,在家吗,我去找你。”
忽地笑回过来:“在我妈家。”
撒欢只好给她打电话,说了容妈妈的反常和自己的猜测,忽地笑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接不上话。
“你怎么了?”撒欢问。
“啊?没事……”
“你这一听就有事,到底怎么了?”
空白了好久,忽地笑咕哝了一句。
撒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行了不说了,先这样……”
“不是等会儿!你再说一遍,展澈干嘛了?”
忽地笑又咕哝,这回比上回声音还小。
“什么时候的事儿!”撒欢瞳孔地震。
“演唱会结束……”
“哈?你可真能憋啊,忽地笑!”
“饶了我吧,我现在真的很乱……”
“然后呢,这么多天了,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忽地笑的声音闷闷的,“没联系。”
撒欢刚想骂一句渣男,又觉得不过是一个吻:“他都勾搭这么明白了,你就上呗。”
“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不就是他图你的资源,你图他的身子,天生一对嘛。”
忽地笑告诉她:“我之前要签他,他拒绝了。”
撒欢大震惊:“他不要你的资源,又冒着曝光的风险亲你,他不会是……想跟你来真格的吧?”
“怎么可能,”忽地笑立刻否定,“我比他大那么多。”
“你也别把年龄卡太死,说不定人家小伙子是真爱。”
“欢儿,我自己就是做偶像剧的。”
好吧,还没被小狼狗冲昏头脑,撒欢叽歪:“那他亲完就跑算怎么回事!”
“可能……后悔了吧。”
撒欢觉得不像,从忽地笑和容翮的只言片语,她觉得展澈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是……吓着了吧?”
忽地笑没想过这种可能。
“无论年龄还是地位,他这都是妥妥的下克上,孩子说不定吓毁了。”
会吗?忽地笑问:“那怎么办?”
“要不……你主动点?”
“我主动?”忽地笑是不可能主动的,打死也不可能主动的。
(1) Roger that: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