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殿下...我...”
“你知不知道,今早父王亲自去民间巡视,遇到暴民行刺,是小迈赫德罗替父王挡下了那把淬毒的匕首。父王已经决定将小迈赫德罗正式封为我的副官,位同王室成员。明天一早,旨意就会昭告天下。”
爱瑞伊内心天崩地裂:“殿下,即便如此,小迈赫德罗害奥菲丽雅无端承受的罪过,就可以被一笔勾销了吗?”
“我们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最了解。这些事多半是心机深沉的本杰明在旁怂恿,你不必再多说了。眼下瘟疫成灾,你帮不上我的忙,至少别再添乱。”
兰斯洛特的话说完,爱瑞伊像石像一般怔怔地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曾与她亲密无间、心有灵犀的兰斯洛特,更不敢相信他们呕心沥血追查出的真相居然比不过兰斯洛特一句竹马之情。
“兰斯,你刚刚,说什么……?”
兰斯洛特抬起视线,发现爱瑞伊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第一次在爱瑞伊的表情中读出了悲凉,这个永远明媚坚强的女孩,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了泪人。
“难道我们全都有错?错在没有一早便结识殿下,错在没有与您一同长大!”爱瑞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得好像一个死人。
“你什么意思?爱瑞伊,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殿下的一切决策自有考量,我怎敢不理解!”
她心如乱麻地离开书房,甚至忘记了行礼。昏暗的王宫走廊仿佛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隧道。她捶打自己的胸口,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奥菲丽雅现在命悬一线,她没有时间伤感。
当爱瑞伊来到监狱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掀起了鱼肚白。诺埃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中带着欣慰:"小姐,奥菲丽雅小姐的烧退了,她挺过来了。"
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奥菲丽雅在狱卒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瘦得几乎脱了形,看到爱瑞伊时,泪水夺眶而出。
"爱瑞伊..."她虚弱地呼唤。
爱瑞伊冲上前,紧紧抱住她最好的朋友:"噩梦结束了,你自由了。"
2
王宫的钟声在日出时分响起,爱瑞伊站在学院的塔楼上,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彻夜未眠。日出的红霞洒在她的脸上,却驱不散她眼中的阴霾。自从国王遇刺事件后,兰斯洛特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每天都能看见兰斯洛特和小迈赫德罗在一起。他们并肩走在学院的花园里,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王的救命恩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有时他们会坐在水池旁的长椅上,兰斯洛特亲自为小迈赫德罗换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爱瑞伊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那些他们费尽周折才搜集到的证据和证词,都被兰斯洛特一句"救命之恩、竹马之情"轻飘飘地带过了。
诺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该用早餐了。"
爱瑞伊没有动。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下方的花园里,那里,兰斯洛特正扶着小迈赫德罗慢慢散步,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
爱瑞伊苦笑了一下。她想起昨晚与兰斯洛特的争吵。当她再次提起奥菲丽雅遭受的不公时,兰斯洛特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爱瑞伊,你要以大局为重。小迈赫德罗救了父王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奥菲丽雅呢?她遭受的苦难就这么算了吗?"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政治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必须做出一些妥协。"
这些话让爱瑞伊困扰得彻夜难眠。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兰斯洛特的话。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理想主义了。
现实很快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午间,爱瑞伊久违地收到了来自温思礼邸的家书。
信中说迈赫德罗将军参了父亲一本,说他玩忽职守。国王震怒,将父亲降为中尉,罚奉半年。这令本就不富裕的温思礼邸更加雪上加霜。
爱瑞伊感觉一阵晕眩。
父亲一向尽职尽责,怎么可能会玩忽职守?
"这就是政治,”诺埃攥着信纸,语气冷得像冰,“迈赫德罗家族一直看我们不顺眼,现在小迈赫德罗成了王室的恩人,他们自然要趁机打压我们。"
爱瑞伊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起这些天兰斯洛特对小迈赫德罗的殷勤,想起他说的"以大局为重"。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大局——纵容迈赫德罗家族为所欲为。
3
一个月后,兰斯洛特终于来看望爱瑞伊了。他看起来比往常更加英俊,更加意气风发,就连眼中的忧郁也少了几分。
"爱瑞伊,你最近还好吗?"
爱瑞伊站在窗前,没有回头:"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别生气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纵容罪犯,迫害忠臣,殿下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呢?"爱瑞伊转过身,眼中闪着怒火。
兰斯洛特的表情僵了一下:"奥菲丽雅的事,我尽力补偿。至于温思礼男爵...我爱莫能助。 "
"您是王子殿下,怎么会爱莫能助?"
兰斯洛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爱瑞伊,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是吗?"爱瑞伊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您呢?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兰斯洛特吗? "
两人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吹进阵阵凉意。爱瑞伊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
“你累了,需要休息。”兰斯洛特转身走向门口,"无论如何,希望你理解我。作为王子,我必须考虑更多..."
"我理解,"爱瑞伊打断他,"但我无法认同。"
兰斯洛特的身影僵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爱瑞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他们在温思礼邸初遇的场景,想起兰斯洛特身穿朴素旅行装的时光,想起他希望建立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王国时的忧郁眼神。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学会独自面对这一切。正义不会自己到来,如果连王子都选择了妥协,那么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王宫。夕阳的余晖为宫殿镀上一层金色,却掩盖不了其中的阴影。爱瑞伊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不会放弃的,无论多么艰难,我都会坚持到底。"
夜幕降临,爱瑞伊点亮了书桌上的油灯。她展开一张白纸,开始写信。这是给卢平·格里纳的信,她要与他联手,继续追查迈赫德罗家族的罪行。
4
兰斯洛特与爱瑞伊的争吵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学院里一圈圈扩散开来。起初只是些窃窃私语,渐渐地,传言愈演愈烈。
"听说了吗?王子殿下最近经常和萝丝小姐在一起。"
"真的吗?殿下不是一直和爱瑞伊小姐..."
"听说他们大吵了一架,爱瑞伊小姐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这些在冬日里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像春天的柳絮,飘散在学院的每个角落。爱瑞伊走在长廊上,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她挺直脊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第一次看到兰斯洛特和萝丝在一起,是在学院的图书馆。那天她正要去还书,远远就看到兰斯洛特和萝丝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兰斯洛特正在为萝丝讲解着什么,神情专注而温柔。
爱瑞伊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那个位置,曾经是她和兰斯洛特最喜欢的地方。他们会在这里讨论诗歌,分享秘密,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看书。
萝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正好对上爱瑞伊的目光。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兰斯洛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与爱瑞伊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天晚上,爱瑞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起萝丝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里面似乎带着一丝怜悯。这让她更加难受。她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萝丝的怜悯。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接下来的日子里,兰斯洛特和萝丝的约会越来越频繁。他们一起参加舞会,一起在城里散步,甚至一起出席尼古拉斯伯爵的沙龙。
每次看到他们,爱瑞伊都感觉心如刀割。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继续专注于学业和调查迈赫德罗家族的事。只有诺埃知道,她经常在深夜独自哭泣。
5
一天傍晚,爱瑞伊在学院的花园里遇到了萝丝。夕阳的余晖中,萝丝穿着一袭粉色的长裙,看起来比以往更加自信美丽。
"爱瑞伊,我能和你聊聊吗?"
两人在水池旁的长椅上坐下。
沉默片刻后,萝丝开口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爱瑞伊苦笑:"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理解你的感受。曾经...我也经历过类似的痛苦。"
爱瑞伊转头看向萝丝,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知道吗?当我还是你的侍女时,我经常看到你和兰斯洛特殿下在一起。那时候...我很羡慕你,也很痛苦。因为我...我也喜欢他。"
爱瑞伊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萝丝对兰斯洛特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但是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机会。"萝丝擦掉眼泪,"我知道这可能会伤害你,但是...请原谅我的自私。"
爱瑞伊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你不必道歉。感情...从来就不是可以勉强的。"
萝丝握住爱瑞伊的手:"谢谢你。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在二人未曾察觉的树荫下,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6
暮色渐沉。佐恩伯格站在兰斯洛特的书房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兰斯洛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佐恩伯格推门而入,看到兰斯洛特正站在窗前,盯着窗台上那盆白玫瑰出神。
"殿下,我听说您最近和爱瑞伊小姐有些疏远。"
兰斯洛特没有回头:"公爵大人是来当说客的吗?"
佐恩伯格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您对爱瑞伊小姐有些太过苛刻了。她是个好姑娘,一直都很关心您。"
"关心?她只关心她的正义,她的理想。她根本不明白我的处境。"
"也许正是因为太在乎您,她才会一时失言。殿下想想以前,爱瑞伊小姐哪次不是站在您的角度、设身处地为您着想的?"
兰斯洛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说得对。也许...我确实应该去看看她。"
与此同时,萝丝正对着镜子精心打扮。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还特意戴上了兰斯洛特送她的珍珠耳环。
"呦,萝丝?"索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你这是要去参加宫廷舞会吗?"
萝丝转过身,看到索拉和几位贵族小姐们站在窗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殿下约我共进晚餐。"
索拉嗤笑一声:"一只野鸡也想攀上高枝变凤凰? "
萝丝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挺直了脊背:"至少我现在正在和殿下交往。倒是你,索拉小姐,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你的未婚夫了吧?"
索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正要发作,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从气喘吁吁地跑来:"萝丝小姐!殿下让我转告您,今晚的晚餐取消了。他...他已经去爱瑞伊小姐那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萝丝感觉一阵晕眩,连忙扶住梳妆台。与此同时,那些看戏的贵族小姐们爆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索拉笑得合不拢嘴,“现在人家两只天鹅比翼双飞,成了鸳鸯,你个癞蛤蟆,就窝在井里望天吧!”
萝丝眼中闪烁着泪光和怒火:"闭嘴!"
"怎么?我说错了吗?"索拉得意洋洋地摆弄着扇子,"你以为穿上华服就是贵族了?在别人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卑微的女仆!"
萝丝感觉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精心打扮的妆容此刻显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