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权占有,又称无权源占有,是指非基于本权或欠缺法律上原因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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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一切如期发生。在封雪苦巴巴地写毕业论文的时候,郑楠这边已经尘埃落定,成功收到了Y大的offer。只不过前世封雪只在微信中看到了郑楠发来的邮件截图,这一世却是陪在她身边一起欢欣雀跃。
然而这也意味着离别。郑楠很快跟团队提出了离职,开始找美国的房子。
“终于离开那个有毒的工作环境了。”郑楠难得在家呆了完整的一天,跟小猫咪腻在一起,“而且我不是夹着尾巴走的,我是大摇大摆抬头挺胸走的!”她昂着头,像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怎么,难道你把Y大的offer甩合伙人脸上了?”封雪打趣。
郑楠露出一个“你疯了”的表情。“那怎么可能……我只是说我要出国深造了,连去哪个学校都没说。”接着,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雪宝,你最近有空吗?要不要……”
“要不要见一下我男朋友?”封雪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气结,就知道她之前大放阙词都是假的。跟前世一样,他们不仅以火箭般的速度确定了关系,而且她还准备要跟那个什么范昀曾一起去美国了。
不过用郑楠的话说,她只是提前去美国适应一下环境,“顺便”结束跟男友的异国恋。
封雪没见过范昀曾真人,只见过照片,所以一直不理解郑楠那股子迷恋是哪里来的。毕竟,郑楠的眼光很高,普通帅哥入不了她的法眼。而且据她本人说,她是智性恋,她喜欢的人最好要在各方面都能碾压自己才行。
直到这次见面,她才隐约有些明白过来。
范昀曾看上去简直像个完美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恋人。即使以封雪挑剔的眼光来看,一顿饭吃下来也没有挑出什么错处。在郑楠面前,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面对女朋友的闺蜜,他适当的殷勤既调动了氛围,又拉近了距离,分寸感刚刚好。不动声色间,牢牢把握着节奏。
封雪不自觉在心里把他跟赵逸池对比起来。两人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她总觉得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故人的影子,但两者气质又截然不同。如果说赵逸池的光芒有时会刺伤旁人,让她内心的阴暗幽微之处一览无余,那么范昀曾就柔和多了。
他和郑楠还是很相配的。他就像深沉的海,郑楠就算是再烈的一把火,砸进去也燃不起一点火星了。
而他们在饭桌上也免不了八卦这位不在场却处处有存在感的老同学。他们四个就好像对对碰,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排列组合,分离又重聚。三人都不禁感慨命运的奇妙。
“赵逸池考法学院我不意外,高中的时候我就碰到过他在读相关的书。”封雪捡了些能聊的东西,“我倒是没想过他大学会读金融。”
“那可能你不知道吧,”范昀曾眨眼,“他的爸爸是S大经院院长,NYU的访问学者,我们好几门专业课的教授都是他爸以前的同学。”
这确实是封雪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她以前只听说赵逸池的爸爸是大学教授,但不知道居然是S大的。怪不得以前高三的数学老师老是夸他,还把教师休息室专门给他自习……
“那他为什么转行啊?”郑楠用吸管搅着奶茶,发问道:“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利用父辈的资源,留在金融这行吗?”
“他有点厌烦了吧,想挑战陌生的领域。”范昀曾耸肩,爽朗一笑:“我猜的,没具体问过。毕竟,他这么聪明,有钱又有人脉,想做什么都不奇怪。”
“这次回去,他应该也准备毕业了。”范昀曾说完,郑楠跟他对视一眼,语气暧昧下来,转向封雪问道:“怎么?老同学要不要带句话?或者是礼物?我到美国后转交他。”
“不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未来应该不会再有交集,所以现在面对郑楠的调笑,她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倒是你,记得答应我的话!”她语带威胁,郑楠一下明白了,双颊透出粉粉的羞色。
封雪已经严令,叫郑楠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她始终对闺蜜的每个男朋友都充满戒备。范昀曾这两年断断续续来北京出差,一直住三里屯洲际酒店。每次郑楠要去三里屯那边玩,封雪就给她设置宵禁。到了美国,人生地不熟的,更加别傻乎乎就同居了。对于这点,郑楠在家里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你放心,我不跟他住,我上学又不在纽约!他另外给我找了公寓,一到我就跟你视频,你随时查岗!”
送走了郑楠,房子里一下空荡荡的,封雪更加感觉到时间的飞快流逝,她一点一点倒计时着前世结束的时间点——郑楠在美国的生日会。
而那天晚上就像无数个寻常的夜晚一样,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郑楠还是像前世那样给她打了个Facetime,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提到赵逸池。
她试探:“今晚的生日会怎么样?范昀曾的朋友都来了吗?”
“就赵逸池没来。”画面里,郑楠在洗手间里补妆。今天的寿星盛装打扮,美得艳光四射,就是隐隐有些失望,“他身体不舒服,可能最近加班太猛了吧。唉,还以为能见到。”
怎么会跟前世不一样?封雪挂了电话,满腹疑惑地瘫在沙发上,难道我会有不一样的死法?我该不会死的更惨吧?
怀里抱着Mia,她把小猪一样的猫咪揪起来拷问:“妈妈要是突然不在了你害不害怕?嗯?害不害怕?!”
接下来几天,她就好像电影《死神来了》里拍的那样,提心吊胆地等着死神出其不意地降临。每多活一天,都像是恩赐。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左等右等,封雪没有等来死神,而是按期等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
该不会是系统把她忘了吧?还是说,她没有在前世死亡的时间点重蹈覆辙,就已经成功了?!
这货真价值捡回一条命的感觉,让封雪比刚重生的时候还高兴。更准确的说,是侥幸。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果然就是有惊无险。没想到系统的任务这么简单,她根本就不必折腾这么多有的没的嘛。
错过毕业典礼这样的人生时刻,不得不说是前世莫大的遗憾,这一世封雪当然要好好体验。郑楠临走前,提前送了她毕业礼物——是一条精致又简约的小白裙,穿在毕业袍里面,再配上学士帽,清雅又庄重。
毕业仪式在体育馆举办,她淹没在满场黑压压的毕业生里,耳边充斥着同学的笑声和欢呼,感觉恍若隔世。大家都好像暂时忘记了马上要步入残酷社会竞争的现实,只沉浸在此刻的美好中。不知不觉,封雪心底挥之不散的那片阴霾也一扫而空了。
登陆阔别已久的微博账号,她发出了几张自己的毕业照,信箱迅速被点赞和评论的消息填满。沉寂了这段时间,封雪重新审视了自己之前的经历,已经不再抱着全盘否定的态度。她想,这一世的冒险还是有所收获的。说到底她还是多了一条路,起码不用像前世那样,毕业前夕还在求职的困境中苦苦挣扎,白白消磨宝贵时光。
读了这么多年书,一路汲汲营营,不曾有半点懈怠。但她的人生不是试卷,她本不需要追求一个满分答案。也许,娱乐圈的这段小插曲,是解题的一个偏门的切入点呢?在名利场边缘打转的这几年,封雪也有了些积蓄。毕业后的下一步,她暂时没作任何计划,只想把自己抛到漫无目的的旅行中。
是的,她已经申请了欧洲旅游的签证,打算奖励自己一个毕业旅行。
毕业典礼结束,封雪走出体育馆,在门口跟同学挨个拥抱合影。每个人,她都给了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仿佛不这样就无法表现出她的留念。人影转换间,她不期竟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师姐,好久不见。”
还是那个熟悉的称呼,仿佛从前所有的嫌隙都从未发生过。
是梁彻。他穿过人群,面容逐渐清晰,“毕业快乐,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获得一个拥抱呢?”笑眼弯弯,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封雪定住了。然而下一秒,就陷入了陌生的怀抱中。她的鼻尖擦过他胸前,视线一片朦胧,只听到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仿佛嗅到了一点薄荷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无花果的酸甜气味,是遥远的青春期传来的澎湃讯号。
这是个转瞬即逝的拥抱,梁彻很快松开了她。而封雪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说不出话。长久以来,她惯于以前辈的姿态,名正言顺地忽视那些暧昧的端倪,现在却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那个戒指,我让助理还给你,你为什么不收?”她提起了旧事。
“送出去的礼物,当然不能收回。”梁彻一派坦然,“更何况,这个礼物也是我的道歉。以前的我太不理智了,让你一点准备也没有。”
现在也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封雪多少有点羞恼。他隐藏的太好,如果说她利用了师姐的身份保持距离,那他又何尝没有利用这个身份矫饰自己的感情呢?
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梁彻轻笑,“看到你发的微博,我才临时决定过来见你的。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确定你还想不想见到我。”
照片里,她背对着大屏幕,头戴学士帽,微微侧头,笑意嫣然,一袭白裙纯净无暇。他想,师姐大概是放下了吧?一脑热,就傻傻来到了不属于他的毕业典礼,在门口等待。
他认真道:“放心吧,封雪。这次,我只想亲口祝你毕业快乐。刚刚……是我冲动了,我很抱歉。”
面对未知的距离,他希望能在封雪离开前做点什么,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老实说,这还挺有效的。两世以来,封雪第一次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认真地看待。在这之前,她真的没有进入一段感情的打算。
封雪始终记着这是系统安排的第一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更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在她回到前世后就烟消云散。这个时候谈感情,显然是不负责任的。
她正想开口,却被打断。“我要的并不是你的答案,起码现在不是。”梁彻摇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反正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急于一时了。”
思绪纷乱,到底是心动难抑。看着封雪仰着小脸,似懂非懂的的模样,他恍惚间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日的球场,挥汗如雨、奋力奔跑的刹那,凤凰树下安静看书的一个女孩闯入他的视野,如冰雪般肌骨莹润,凉意沁人。篮球飞过,队友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愣着看什么呢!”
“下一步打算干嘛呢?”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梁彻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移到了轻松点的话题。
见他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封雪也只好顺势揭过不提。那个意外又短暂的拥抱,就让它留在回忆里。她微笑回应,“暂时没什么计划,打算先出国玩一阵子,散散心吧。”
他们的对话渐渐与周遭的一片欢声笑语重合,就像这个学校里最寻常的一对前后辈,讨论着毕业后的种种。
“砰——”不知道是谁发射了礼花筒,漫天的彩纸纷纷落下,绚丽夺目。他们同时吓了一跳,封雪捂住了耳朵,梁彻忙退开几步。反应过来后,两人对视一眼,看对方身上都是亮闪闪的纸片,俱是开怀大笑。
“毕业快乐!”又说了一次祝福,梁彻伸手把封雪发丝间的一块粉色亮片捻下来,收藏在了掌心。
“不要忘记我。”他低声道。在喧闹的人潮中,他的请求轻得像封雪的幻觉。
接着,他们互相告别。转身后,封雪没有再回头。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到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