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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回 柳五儿承芳绛云轩 怡红子赋春秋爽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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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时及复将冬尽春来,那孙绍祖欲要省亲归故居一番,需得三五月之久方能回来,早定了只明日一早便率一干仆从人等启程。

迎春正自与几个人复只检看拾掇需备的一应随行箱笼包裹,孙绍祖走来因觑看迎春面色,便冷笑了,谑道:“奶奶倒殷勤。只平日里总百般不如意,哭丧装病,捏款拿派的,今儿只等得我要离了家了,倒是得了巧宗,你也好往你那位见钱眼开的老子那里只偷运了我的家私去,瞧只兴的那样!我索性把箱柜的钥匙统交房里人掌管些时候,也免得我在外日日悬心。说不得你的箱笼首饰也一并由他暂管了。如今你是我孙家的人了,凡这里一应大小物什鸡猫猪狗的,无不是孙家的,岂不得都由了我做主罢了。”说着话早往椅上坐了,丫头伺候斟茶,孙绍祖且吃茶,却把眼只瞅着迎春。

迎春听如此一说,更看孙绍祖面上又是一副“临死也要踢他一脚才合眼”的样子,只气得撂下手上拿的鞋袜,进里头扑倒炕边不禁哭了。那侍妾名唤香九,本是孙绍祖偶在市上遇见亲买来的丫头,原名唤作真儿,因自头上只插着草标卖身葬父的。进门略改了旧裳头脸,越发显得品貌不俗,孙绍祖便另改唤作香九,意谓香气久远之意,没有几天的工夫孙绍祖便霸占了他去。

香九既投身为奴,又得半主之份,便只知伏侍得孙绍祖高兴,能得了许多好处。目今来了已半年,早生了邪魔志气。知道迎春敦厚懦弱,便心里对他毫无矜持尊重,进而嫉忌怼判,此刻听见孙绍祖只使他管家,便上来抓巧献乖。早听得迎春只在枕上哭,便停在房门口作劝道:“好奶奶,好菩萨奶奶,只明儿爷竟是要去了,何苦又哭起来?依我说,同妹妹大家一起伺候爷高兴一时半时的,赖好也是个夫妻常情。只顾自己一时不受用,倒让爷也没趣儿。”孙绍祖只当香九劝慰的,不想听了这话更只一发的忽恼了,将手中茶杯向地上砸了个脆响,便几步到迎春跟前,扯了迎春胳膊,抬手便准着脸的打了几个耳刮子,指骂道:“叫你只哭丧!我哪里又对你说错了话了?要哭只好找你老子哭去!谅你的财蛆老子如今也管不了你,你那老子得了好,且偷着受用,你进这门竟不是了秤砣,来白压斤两来了,你倒压秤!也数你贾家会算计人,让旁人一样吃了闹肚子疼,凭谁只打卦也别想拿我当呆王八,我便是遭着了蛆心算计,竟不是一般的端端正正只娶了你进门?却日里行事连房里人也尽不如,可见得我倒霉,倒请了小鬼当菩萨供着!我只恨不得一根绳子勒死你,除去孽障!”迎春手抖的辩道:“原是你这里混账世界,连个规矩道理也全无有。”孙绍祖哪里容迎春只拌嘴,更只拳脚相加起来,自己也面红耳赤的。

一旁绣桔也不知哪里的力气挣了众人拦着,冲上来将自己档住迎春,口里却是一句也不敢说的。孙绍祖住了手,气忿忿将迎春房里的丫头奶娘乘势摔骂一遍,香九方才上来惺惺作劝,请了孙绍祖出去。

屋里众人扶迎春歪在床上,见迎春直哭得气噎神迷,皆只敢怒不敢言。绣桔半日抖着,蹲身依伏迎春枕畔抹泪劝道:“奶奶,奶奶,金子掉了粪坑里,总还是金子,房梁倒了压死人,玉石纵打碎了,那听响儿也不是了茶碗声儿。齐王韩信还有讨饭的日子,大人总须大阵仗。我知道奶奶实是委屈得受不得,但只瞧着又是今天这样日子,我劝奶奶能着收些……”迎春不等说完,哭咽得道:“凭是什么日子也没有他这样下流作孽的道理。”绣桔深恨香九原比迎春摸样好,却总使坏心,知有他,底下竟是还有迎春的苦头,只着急劝说:“奶奶只多想过了明日以后罢,这会子总该是忍忍的,也妨气恼伤了自己。”迎春道:“都是大老爷弄下的好姻缘,我只白添限,纵我这会子死了,也不过子填父债,既这样不如早填完早托生,教他越性弄死我倒干净。”哭得一回,因思起明日的事,慢慢坐起身静定了会子神,下地自往妆前坐了。

房里诸人忙伺候盥洗了,迎春对妆只见左腮下一记乌青,一腿根外侧又因方才叫踢得只是钻心作疼,不免又流泪不止。正在气噎咽堵的往脸上施粉涂了唇,不知何时那香九已站了门边道:“知道奶奶这里梳洗着,我才已叫他们摆好了酒饭。我只道奶奶身上不好呢,偏我们那死心眼的爷只是惦着奶奶,道必要奶奶一起吃上几杯方图了热闹喜气的意思。我劝奶奶竟不要冷淡了爷的一番心意了。”迎春忍气道:“知道了。”香九便一扭身去了。

迎春正要起来才看衣上尽是泪泽且皱褶的,因又使伺候的换了。才要举步出去,只听得一声断喝,孙绍祖已现了门口指骂道:“就只你这丧门星,倒专会拿捏人,还得我亲来请你一回是怎么!”迎春只惊嚇得欲出去,却孙绍祖当横着门口。孙绍祖乘着酒气便往迎春脸上只捏了一把,换了笑道:“好个标致的奶奶,这也只我供养的这么个样。若再只去去你那丧气样儿也好了。”迎春见他当着人全不顾颜面分寸,羞恼情急只顾侧身夺门方出。

孙绍祖跟了后头,口里啧啧只狎意谑叹。迎春步入堂上,转过隔屏,便见香九与那几个丫头正在一桌山珍海味前围坐,见他来,几个丫头起身只站开些,香九却装着吃酒原样不动,一眼瞥见孙绍祖在迎春后头,便立起笑道:“奶奶来了。只有了奶奶,今晚这酒也有了给大爷饯行的意味了。奶奶请上坐。”孙绍祖听了直往跟前去笑捏一回香九脸腮,两个便只惺惺作态起来。迎春直等得孙绍祖坐了,方近前来,因度了位次,香九才站起的位子方是自己的,然香九却只顾站住在位前,迎春只好跟前的立等。香九只忙为孙绍祖斟酒,且不理会迎春在旁等着让开,丫头因见这样只想笑又不敢笑的。孙绍祖吃了香九亲喂的酒,谑笑道:“笑什么,保不齐你们奶奶底下倒要认真伺候大家一回呢。”迎春只气得要走又忍了,只好绕步至孙绍祖对面,命取了干净杯子来,亲斟了,隔了桌子只双手的捧上,才要说几句口前祝好吉利话,孙绍祖却猛可立起只挥手的一掌,便打翻了迎春手上满杯,使砸在远处的碎了,口里便骂:“作个样儿又回去窝着各人房里受用便完了?一点的诚意也无有。我跟你有仇呢?奶奶?”骂着倾了半截身的把脸欲凑近迎春脸的兼口里狎谑笑道:“我想跟奶奶亲香亲香也这般难了。”说着因使了眼色,香九方挪了下首坐了。迎春看在眼里,便知他二人只欲拿他玩涮戏耍了,早又忍不住双眼落泪的,才往位子上方坐下。孙绍祖只顾拿了一杯酒便往迎春嘴上送来,但见迎春面上泪迹,登时恨恼只放下杯子,便推迎春道:“去去去!见不得你这死气样儿!真叫晦气!”迎春连人带椅几不曾跌到,孙绍祖又接连一脚踢得迎春踉跄了几步,使远远摔倒在地上。绣桔与两个丫头忙搀迎春起来。

孙绍祖坐下便命那几个丫头也上前围坐,见那起人只踌躇,便道:“这个家究竟我只说了算,竟不许蝎蝎螫螫的。”因手指迎春道:“他是你们做什么的奶奶?饶我化了那些银子还买不来上百的丫头呢。不过装模作样只哄你们这起人罢了,想来不过图了个大价钱,呸!”香九知他乃临醉屡只道此,因劝住。又叫那些人也围桌坐了,孙绍祖见已全无方才热闹调笑兴头,因又指了迎春道:“叫他过来,给大家统斟一番酒,只小心谢了你们伺候得爷高兴,若他肯斟便罢,若不斟了今日这酒,便是全屋里的反叛!今后倒叫他只管要仔细!”迎春也心知孙绍祖酒劲烧燎得魔性发了,暗只叫苦今日这坎儿是过不得了。

一时屋里奇静,迎春一步一步走近来,有个伶俐的丫头另取了待换的干净杯子,又伺候递上小巧成窑斟壶,迎春半日手抖者斟了满杯,便往孙绍祖身边来,扭脸只双手的擎上,见他仰面不接,万般无奈咬牙横心,只得跍嗵一声跪下,扭脸将酒杯只举过头顶。孙绍祖见了迎春这般方始得意,却依是不接,只略低头就迎春手上嘬吃一口,又咂嘴使筷搛吃了几口菜,回头接嘬吃迎春的酒,又乘兴头和桌上众人调笑几句,如此这般,用了半日工夫方才饮完,便又划拳吆喝起来,迎春只跪不敢起。

一时孙绍祖饱嗝连天,又命茶吃了,方香九和几个丫头搀了往香九房里去了。绣桔见去,因劝迎春也回房,迎春只摔开手迁怒不理。丫头也不敢劝他,等不得便只寂声轻拿的拾掇了。绣桔命人伺候与迎春展铺了衾褥,拾掇好了,回了话,见迎春只纹丝不动,只好也陪他跪下,禁不住滚滚的落泪不止。

迎春只是体罚责身使娘家风格尽失,思想百转的泪也早止了,却只越发不能起动的。旁边的人见他木雕泥塑般,侯了半日也嘟囔的皆下去自便。香九这头听了丫头传话,自披衣出来隔远只略看了看,便原回来,孙绍祖因问何事,香九只支吾因劝了安歇。孙绍祖疑心便也出屋寻看,见迎春伏着椅子还只跪在堂前方才的那一处,便冷笑回来,进了被窝却辗转了一回,因豁被坐起气道:“有白跪的不如伺候伺候大爷睡觉!”香九忙命人叫迎春,绣桔扶迎春进来,至门口因禁足,香九引迎春近了榻前。孙绍祖见他满脸已干的泪迹,又不胜疲倦,却只作苦作歹,更气恼得因欲制他,便只吩咐道:“过来捶捶腿子,明日早起还指他上路呢。”迎春却只一动不动,孙绍祖便欲跳下打他,香九见迎春今日作践的也够了,且自己早哈欠连天,忙只劝住,伺候挪了杌子给迎春,因劝了几句。迎春方榻前欲坐,孙绍祖便看他冷笑止道:“没人时你只跪神仙呢,真个是犯贱是作什么,在人前又拿捏的什么款?既你乐意跪便原跪着伺候,还能得我高兴呢。”迎春便默然屈膝跪了,抬手始伺候捶腿。

孙绍祖叫香九只管榻里头自睡,丫头伺候端了茶上来,孙绍祖吃了,迎春也不理。孙绍祖一时这只腿一时又那只,于榻上翻身仰伏的只使迎春伺候。静奈得鸡已叫了,孙绍祖早呼呼大睡,迎春还只顾有一下没一下捶着。忽外屋壁角钟声报时声响,孙绍祖一激灵醒寤,一眼看见迎春伏了床边,似睡去,身子却时有哆嗦。因想起夜里之事,便冷笑道:“到底是奶奶,就舍不得我去得这样,真真贱骨头!”香九也听说话才醒转,一睁眼见了迎春,心下便只怨他一夜闹得没有好睡的,口里也是嘟囔不休,且叫人伺候只顾着收拾自己。

外头伺候的人已在门外听唤回话,里头迎春慢慢起身时,不妨脚步踉跄只跌坐杌上,孙绍祖便命伺候盥漱,迎春刚要站起,怎奈头晕心跳脚下不稳的,忙把住床栏杆方站住。孙绍祖见他不支,便骂道:“自作死,当不得人用的货!”香久早往跟前伺候卷起孙绍祖衣袖,围上胸巾,试水叫添了热水,拧了手巾服侍盥漱。

绣桔也因走了困,只在枕上和衣打了个盹,忽听人声寂寂,猛想起迎春,忙便过来。近门口见迎春那里摇摇欲跌的,也不顾香九的房间,忙上前接扶住,见迎春双颊绯红,使手一摸便失声道:“奶奶发烧了,好烫手。”孙绍祖闻听过来略看了,因摆手命下去。绣桔搀扶迎春摇摇晃晃回来躺下,在被窝里迎春兀自发抖不止。绣桔使奶娘传话给孙绍祖,使要迎春的医药银子,半日香九方拿了一吊钱来,进来看了迎春面色,便将钱向妆台上撂下原出去。许时又见得红日携窗,屋下人来人往,伺候孙绍祖早饭已毕,换了外出行头步出阶下,扭头略给管家交代几句,一旁香九为系了锦彩斗篷,便众人跟着出来,大门口一干人等拉马早候着,见已出来递了马缰伺候孙绍祖踩鐙跨鞍,孙绍祖上马挥鞭先头冲出,一队人马顷刻绝尘而逝。

迎春里头因风寒发热,只病的昏沉,只听得去了,便强打精神咽粥噎药,只盼快些好了,能回荣府。

目下大观园里众人见残冬早已绝迹,那水畔一带柳岸已是绿纱烟罩,凭知春意。贾母早已望好,只因时下早晚气尚微寒,是以只怕重阴,一应起居餐饮皆依在暖阁中。

这日晨曦渐朗,林黛玉鸟声惊梦,懒启星目,见日光迤窗,知天气晴净。枕上往思去岁芒种时节落花填径,好不另生怜惜。思距芒种尚待时日,何不早赏桃李,取个春日即景。因撩帷下榻,房里诸人见起来伺候一时盥漱了,伏侍黛玉对镜慢理妆色。紫鹃献茶上来。漱口吃茶已毕,黛玉往里头窗下常日擎龛的小小供案上的龙纹鼒里亲炷了香,合掌默祝了。门口已早传饭,紫鹃只命传,一时接进小几上摆好了便请黛玉。黛玉吃了盅红枣糯米粥,又只闻见竹丝小盘里葱花火腿薄饼香气四溢,使筷拈了半角吃了,咽了两口青笋鸡皮汤,便命将几抬至外间,下剩的粥饼羹汤只教再使添些紫鹃等吃。紫鹃依命使小丫头抬出饭几,伺候黛玉复盥手漱口毕,黛玉另他搁了茶且自吃饭去,自己于案上翻检出旧日手稿,因将那一张纸稿折叠好携了,吃茶毕便走出屋来。

刚步下阶便听紫鹃门口唤他道:“姑娘的药才刚的煎好,我竟过出来姑娘先吃了药,再只散散去罢。”黛玉因立住回头笑道:“傻丫头,那汤药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只管记得催。依我说竟倒了他,等明儿有的再吃罢。”说话走去几步复转面嘱道:“把宝玉昨儿留的有字的纸仔细全烧了,也不要使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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