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斜着照进空荡的和室里，在褪色的榻榻米上慢慢流淌着，逐渐蔓延到角落里一团隆起的被褥。

规律起伏的被子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一条白皙细长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嘭”地砸到墙上。

冲田总悟倏地睁开眼睛，猩红的瞳孔中杀意如潮水般涌现，又在转瞬间褪去，只剩下初醒的茫然。

“怪了，我似乎做了个梦，但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喃喃，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正值生长期的16岁少年总是睡不够。

即便意识已经清醒，身体却仍旧感觉到疲惫。

“唔……”

他支起上半身时，突然倒吸一口气。

他没有留意到头发发梢被肩膀压在下面，脑袋撑起来时，扯到了头皮。

突兀的刺痛之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冲田总悟只能重新躺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肩膀下的发丝，然后再起身。

浅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环绕在颈肩，柔软的发丝浸染了晨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随手抓了抓头发，眉头紧锁：“长头发太碍事了，果然还是剪了好，土方那家伙都剪掉了，我……啧，我干嘛要学他！”

想到那个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后辈”，仗着年纪大，先一步夺得副手的职位，成为近藤大哥身边臂膀的男人，他便烦躁难耐。

这个时间正好，以早锻的名义，去砍点什么提提神。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

摸了个空。

“嗯？”冲田总悟面色剧变，扭头看去，那个每天都必然在同一处的东西竟不见踪影，瞳孔骤缩，“我刀呢？”

作为从小与刀同眠的剑术天才，他的武器从不离身。

即便是熟睡时，也无人能近身而不被察觉——这是他用无数次实战磨炼出的本能。

难不成是天人？

想到那些来自宇宙各个星系、长得奇形怪状又拥有古怪能力的外星人，冲田总悟的心情愈发糟糕。

他拿起睡前放在床褥旁的外衣，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钱袋，打开后扫了一眼，里面的钱跟证件一应俱全……

贵重物品都在，仅仅少了一把刀。

呵。

趁他睡着时，仅仅只是盗走他的刀，这算什么？

跳脸嘲讽吗！

他越想越恼火，长舒一口气，阴沉着脸，低声喃喃：“让我找到哪个混蛋拿了我的刀，我特么******（真选组粗口）。”

少年皱着眉褪下浴衣，换了一身素净的和服，接着粗暴地束起长发，系上头绳的力道仿佛在勒仇人的脖子。

当他踏出房门时，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走廊里没人，真选组全员这时候要么去执勤，要么去场馆里训练。

但是，不知为何，正前方敞着门的会议室里传出一道矫揉造作的甜腻女声。

“……巨蟹座的各位今天运气很糟糕哦~看不见的阴云正在笼罩着你~要小心了~如若不留神，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黑发男人正在边吃早餐边看电视播报的晨间新闻，他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下意识扭头，瞧见走进房间里的人影，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总悟，早啊，真稀罕，你今天居然自己起来了？”

冲田总悟斜了他一眼，视线扫过男人眼下的青黑，面无表情道：“嗯，早，土方先生。”

土方十四郎注意到冲田总悟的语气很不对劲，于是扭脸朝他看过去，上下打量。

很快，他便发现少年身上少了某种非常重要的物件。

他看着冲田总悟空荡荡的腰间，纳闷道：“你刀呢？”

天才剑士冷哼一声：“被偷了。”

“噗——”

土方十四郎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便猛地喷出嘴巴里的茶，紧接着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冲田总悟：“你刚说什么？被什么，偷了？”

冲田总悟拿起他要找的东西放进袖袋里，紧接着用杀手似的眼神刀了他一眼，寒声道：“我出去买把新刀，回来再拿你开锋，等着我，土方先生。”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土方十四郎这才回神。

男人皱眉看向角落里存在感稀薄的部下：“他的刀什么时候不见的，山崎？”

山崎退，在真选组里主要负责侦查工作的成员，是情报调查的专家。

无论是声势浩大的热闻，还是街角巷落传播的流言，他都能够查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的调查主要是对外。

没有上司的吩咐，是不允许在组里搞这种活动的。

正在啃红豆包的山崎退无奈摊手：“不知道，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刚回来的？不过，我刚刚进门时，离很远就听到总悟骂人的声音，大概是在四、五分钟前吧。”

“也就是说他刚睡醒那会儿？”土方十四郎很了解冲田总悟的性格与能耐，眼中流露出愕然，紧接着皱眉问道，“谁干的？”

山崎退斜眼瞅他，一句话也没说，但眼神里的意思足够明白。

土方十四郎眯起眼睛，用十分危险的眼神怒瞪部下：“你认为是我？”

见他真的有些动怒了，山崎退赶紧给他顺毛：“副长，真选组里大家都知道总悟的起床气有多重，睡着了杀性比醒着时还强，没人敢靠近他，除了武艺高强的你。”

土方十四郎冷哼一声，眼神里的怒气慢慢消下去：“夸我也不会给你好处，总之，你帮忙盯一下他那边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回来告诉我。”

我刚上晚班回来，你当我是铁人啊！

山崎退在心里默默叹气，面上却不显，只是应道：“明白。”

从屋里出来后，冲田总悟没有立即上街，而是纵身跃上最高处的屋脊。

晨风拂动他的发梢，少年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真选组驻地的每个角落，思索着外敌潜入可能行进的路线，以及留下痕迹的地方，一一检查。

然而，毫无发现。

一道身影攀着屋檐，爬了上来，走到冲田总悟身旁，给他递过去一个温热的布包：“总悟，先吃早餐吧，低血糖容易头晕。”

冲田总悟看了一眼山崎退，伸手把包接过来：“谢谢。”

干净的包巾里裹着两个比拳头大的饭团，少年拿起一个塞嘴里。

有热食暖了肚子，他的脸色立即好转了许多。

冲田总悟头也不抬地问：“是那家伙让你来找我的？”

山崎退没否认，只是用一种更容易让刺头接受的柔软语气解释道：“副长一直都很关心你。”

“哼。”冲田总悟冷哼一声，“我看他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能耐潜伏到我身边偷刀。”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最近攘夷活动频频发生，真选组的本部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如若被敌人轻易突破，那么夜晚的安保巡逻就要重新布置了。

事实归事实，但哄小孩的时候，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这小子心眼小，报复心跟行动力都超出寻常，一旦被他记恨上，那就要时时刻刻享受土方副长级别的针对待遇了。

山崎退太了解这小子的别扭性格，知道话题要是继续围绕个人展开，他肯定要炸毛，便扯开了话题：“副长他很在乎基地安全，希望尽早排查出身边的隐患，这样子，晚上大伙才好安心睡觉。”

冲田总悟抿了抿唇，没有吭声，浑身跟刺猬似的杀气顿时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