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明亮的灯光下，各种肉类和蔬菜在烤盘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常怜青不擅长烤肉，那双明亮透澈的眼睛能敏锐地发现敌人弱点，却掌握不了食物成熟的最佳时机。

在第三次把肉烤焦后，女孩一脸挫败地把烤肉夹递给对面的日车宽见，然后将自己制造的失败品全部塞进嘴里。

“…咪？”（…真的能吃吗？）黑猫小心翼翼地看着常怜青，烤肉的咀嚼声音不是卡啦卡啦的吧。

常怜青表情狰狞，用一大口果汁把嘴里焦苦的黑色物体顺下去，“没事，吃不死人。”

被女孩懊恼的表情可爱到，日车宽见忍着笑接过烤肉的工作。出乎意料的是，他动作耐心又细致，一看就做惯了厨房里的活。

常怜青托着腮，看着食材在高温下冒出白烟，朦胧了对方的眉眼。“宽见，没想到你竟然会做饭。”

“我小学的时候对家政课比较感兴趣，现在大学被要求独立生活，发现还是自己做料理更划算。做料理的水平就慢慢提高了。”日车宽见拿过女孩的碗，将烤熟的食物盛好。

“会做饭真的很厉害，我只能保证做出来的食物能吃。”常怜青笑着夸赞他，等烤肉入口，她眼睛一亮，“不错哎！以后你开饭店我一定去捧场。”

黑猫啃着日车宽见给她剥好的虾肉，头也不肯抬，开心地呼噜呼噜响。

“表现太夸张了，我只是比较擅长烹饪而已。”日车宽见有些不好意思。

“你已经有会做饭的优点了，还想让我夸赞你谦虚的品格吗？做人不能太贪心哦，宽见。”常怜青佯装不爽地瞪过去。

日车宽见收起表情，努力严肃道：“没办法，毕竟人类就是这么贪婪的生物。”

下一秒两人对上视线，忍不住破功大笑起来。

常怜青和他抱怨最近抓到的奇葩诅咒师和烦琐的买房经历，日车宽见告诉她关于永井正彦的后续遭遇，吐槽自己无聊的课程。

两人相谈甚欢。

“哦～那个人渣要倒霉了。”常怜青笑盈盈地举起果汁，“提前恭喜小林由美小姐大获全胜。”

日车宽见笑着和她碰杯，“也恭喜你找到心仪的住所。我会准备好乔迁礼的。”

“好呀，等公寓整理好，我请你去我家玩。”常怜青将果汁一饮而尽。

*

晚上七点结束晚餐，和日车宽见告别后，常怜青慢悠悠地往企鹅公园走去。

夜晚的帷幕早已降临，熠熠星辰点缀其上，路灯下树影婆娑，整座公园静谧又安详。

突然，晚风卷着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听起来像哭声，还是人类的幼崽。”黑猫警惕地竖起耳朵。

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哭声？

意识到不对的常怜青加快脚步。

远远看见距离企鹅滑梯最近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背影抱着腿，孤零零地蜷缩在路灯杆旁，黑色的波波头乱糟糟的，单薄的衣服被风紧紧地吹在身上。

常怜青走上前，只见一个小女孩把头埋在膝盖上，小声抽泣。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这么晚了，这小孩看起来不会超过六岁，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她的家长呢？

常怜青脱下外套，故意制造一些声响。小女孩身体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

“小朋友，你好？”不想吓到对方，常怜青没有继续靠近。

看清常怜青的身影，小女孩迅速站起身，明明眼里满是恐惧，脸上却硬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你好，请问你是企鹅公园的企鹅大王吗？”

“什么。”常怜青满脸困惑。

“大家都说企鹅大王喜欢神隐小孩子，”小女孩脸色变得煞白，双手不安得揉搓衣摆，声音发颤：“我想让妈妈幸福，可不可以拜托你神隐我？”

企鹅大王，神隐？

常怜青猛然想起，在到达企鹅公园第一天，她为了保护小狮子干掉了一只企鹅形状的咒灵。

这孩子以为有人被神隐，其实是被咒灵杀害了吧。

常怜青叹了口气，蹲下身把冻得面容发青的女孩用外套裹起来，抱着朝滑梯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真珠，月海真珠。”小女孩害怕地全身都在发抖，但还是乖乖蜷在她怀里。

“真珠的意思是爸爸妈妈的珍宝吗？”常怜青弯腰把女孩抱进滑梯内部。

黑暗的空间让月海真珠害怕地攥紧了外套，“是的。”

常怜青打开露营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滑梯内部的黑暗。“那么月海家的珍宝，你饿了吗？”

卡式炉的幽蓝色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汤锅沸腾着，溢出的水蒸气把周围烘地暖洋洋的。

“原来姐姐你不是企鹅大王啊。”月海真珠感到庆幸又失落。

黑猫走过去用尾巴逗弄小女孩，月海真珠喜爱地看着她，却很规矩地没有随便触碰。

“我只是在这里露营。”常怜青把面饼放进锅里，“这是小狮子，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谢谢姐姐。”月海真珠乖巧道谢，黑猫顺从地蹭了蹭她伸出来的手，女孩小声欢呼，开心地把暖呼呼的黑猫抱进怀里。

吃完热乎乎的泡面，月海真珠的脸色恢复红润。

常怜青帮女孩整理了一下过于宽大的外套，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企鹅大王是说这座滑梯吗，它神隐了很多小孩子吗？”

月海真珠点点头，过一会儿又犹豫地摇头：“很久以前的企鹅大王是滑梯，但是自从翔太从企鹅王冠上摔下来以后，企鹅大王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安，手不自觉地用力抱紧黑猫，黑猫安静地呆在她怀里。“周末我们约好来公园玩，回家的时候娜娜子不见了，明明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之后妈妈就不允许我来公园，我们还搬了家。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又有两个男孩子不见了，大家都说他们被企鹅大王神隐了。”

常怜青温柔地把女孩抱进怀里，“那真珠为什么想要被神隐呢，以后就见不到妈妈了哦？”

“我知道的，我也想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但是，”黑色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但是带着我，妈妈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为什么呀？”常怜青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女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在常怜青的引导下，月海真珠终于开口，磕磕绊绊地说道：“妈妈要打工到很晚，爸爸总是喝很多酒，我睡不着…有一天晚上，爸爸问妈妈要钱…妈妈说没有，爸爸生气了，然后…”声音哽咽起来，“他打了妈妈，说把我丢掉就能有钱了。我看见了…妈妈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人渣，常怜青深吸一口气，“你觉得只要自己离开，妈妈就能获得幸福吗？”

“是的，因为我想要妈妈离婚。”月海真珠眼角含泪，说出的话意外地成熟，“可是妈妈想要给我完整的家，爸爸现在没有工作，他不会和妈妈分开的。而且我问过老师，如果离婚变成单亲家庭，为了照顾我，妈妈会非常，非常辛苦。”

小女孩眼神坚定，“只要没有我，妈妈就能和爸爸离婚，然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妈妈想要成为画家。”

她轻轻掀开外套，露出身上那件单薄卫衣上的精美图案，骄傲地说：“这是妈妈画的。”

“特别好看。”常怜青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卫衣上是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兔子，周围环绕着五颜六色的小花，线条流畅，色彩活泼。一眼就能看出作画者技艺精湛。

“谢谢。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月海真珠高兴地好像是自己被夸奖一样。

常怜青再次帮她把外套裹紧，黑猫乖乖地呆在女孩怀里，像一个沉重的毛茸茸小暖炉，“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妈妈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不会的。”月海真珠情绪低落下来，“妈妈不知道我出来。她去上班了，要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出门的时候我看过，爸爸已经喝醉睡在沙发上了。”

她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月海真珠家所在的公寓。

“你胆子可真大啊，一个人敢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常怜青感叹道，把抱了一路的女孩放下。

月海真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我出门的时候还有公交车。”

小女孩有些不舍得把怀里的黑猫还给常怜青，抬手拧开了未反锁的大门。

冲天的酒气夹杂着烟草焚烧的焦臭扑面而来。

月海真珠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神色自如地把门口被随意踢飞的鞋子摆好。常怜青皱紧眉头，从门口望去。

只见各式各样的酒瓶放在客厅的地面上，掐灭的烟蒂堆成小山。一个醉鬼躺在沙发上，呼噜声震天动地。

“真珠，今天小狮子陪你睡好不好？”常怜青给了黑猫一个眼神，黑猫心领神会地走到小女孩身边，蹭了蹭她的小腿。

“唉，可是…”月海真珠惊喜地摸了摸黑猫。

“你看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姐姐打算去住旅馆，可是绝大多数旅馆不让带宠物入住。我想拜托你照顾她一晚，明天我会来接她的。”常怜青摸了摸女孩的头。

“好的姐姐，我会照顾好小狮子的。”月海真珠认真地承诺道。

“喵。”（我会保护好幼崽的。）黑猫满脸严肃。

“我相信你们。”常怜青温柔地笑道：“我等你们关上门再走。”

月海真珠认真地锁好门，带着黑猫小心地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回到自己房间。女孩没有去休息，而是马上趴到窗边往下看，怜青姐姐站在路灯下，见她出现挥了挥手。她也挥手道别。

安心地钻进被窝后，月海真珠认真地和端坐在床脚的黑猫道晚安：“晚安，小狮子。”

“咪呜～”（晚安，睡吧幼崽。）黑猫轻柔地回应她。

*

常怜青安静地站在公寓楼下等待着，直到一个疲惫的女性行色匆匆地赶回来。看着这位女士和月海真珠相似的面容，常怜青上前拦住她。

“你好，请问你是月海女士吗？”

女人警惕地停在原地，“你好？”

“突然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是你知道你女儿真珠今天差点死了吗？”常怜青一脸严肃。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