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节狼看出他心情不好，但毕竟前面受过他一大袋子熟柿子的恩惠，还是企图摇尾乞怜，摆出一副同病相怜的姿态，伏在他脚边。

“唤我何事？”

张俊人头疼得要死，但还是保持住了应有的理智：“我的必选任务现在是什么状态，到底算完成了，还是在进行中？”

不等对方开口，他就自顾自道：“我记得当时你的说法是，要通过自己的方式，确保男主令狐荀回归主线剧情，履行其人间正道、天命之子的职责。所以，应该没有关于男主对我表白，会受到惩罚这种事发生吧？”

“那么，现在，故事主线从大方向上讲，应该也没脱离太多吧？”

九节狼自然对此不敢苟同：“他不都已经明确倒戈到你这边了？”

“这话说的。”张俊人干笑两声，强词夺理道，“先不说那是他的一面之词，就说私底下的事情，又没上台面，也没告知天下，现在外界知道的只是我把他掳走了而已，人设还是稳的啊。”

九节狼被他的厚颜无耻所震惊：“你……行，退一万步讲，现在外界不知情也就罢了。那你要怎么保证后面在安都峡，能与他发生最后一战？我先说提前告诉你，如果剧情是你俩联合起来打仙门，那肯定不算数，这属于策反主角成功，完全南辕北辙了。”

“等等，我发现一个哗点。”

“你说。”

张俊人字斟句酌道：“当初下达必选任务时，我记得，并没有提及如果目标不能达成，将会如何。”

九节狼一噎：“你没问啊，而且任务说明里有详细条款，你可以查看的……”

“没有。”张俊人确定道，“我没有任务界面，哪来的详细条款可看？为了找出十世镜的隐藏功能，我把所有能打开的app所有选项都查看过不止一遍，没见过什么任务界面。你们这属于霸王条款，还涉嫌拿免死金牌作诱饵进行广告欺诈。申诉渠道建设好了吗？四五年了都，工作效率这么低下吗？”

在这一套组合拳下，九节狼彻底哑火了。

它不信邪，又翻了一遍当时的影像记录。

回放开始。

张俊人捶床：“不是，你有病吧！”

Siri：“该任务的目标一旦达成，你将得到【免死金牌】奖励，以确保在大结局存活。”

张俊人突然和颜悦色：“我考虑一下怎么做。”

回放完毕。

九节狼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又检索了一遍任务app，居然真没在手机上找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等等，对了，后面我又明确告知过你的！你忘了，就是去金氏陂时，你心态崩溃脱离队伍回双极教，想关机来着。你问我不做必选任务能怎样，我有明确告诉你世界会崩坏，你的灵魂将……”说着就要变回去，调出影像记录给他看。

一只手横亘到它鼻子尖前。

“申诉渠道，给我。”张俊人面无表情，“那都是后面发生的事了，我不管，未及时当面告知风险，我不认的。”

工作失误！绝对重大工作失误！

九节狼豆大的冷汗挂在脑门上，支吾半天：“……有话好商量，那……当时跟你发任务的是Siri，不是我啊。”

张俊人不为所动，冷冷瞥它一眼，手指差点戳到它鼻孔里。

九节狼强笑道：“都怪那个Siri偷懒，害我背锅，但你我配合那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换个AI不一定能帮你这么多，要不再考虑一下……”

张俊人一把捏住它上下开合的尖嘴巴：“那你的诚意在哪里？”

……

星晖仙君被假扮成乐坊女子的魔修刺杀一事不胫而走，一时间轰动整个修仙界。

主要是实在太过难以置信。

这就好比蚍蜉撼大树，爆冷又离谱。

一个全修仙界公认的修为最高的尊师级修士，就算是在仙盟的眼皮子底下遭到攻击，也应当能应对自如才是。毕竟就算是现在最嚣张的魔尊，前些日子不也轻松拿捏？如何就莫名其妙死在一个小小的魔修刺客手中？

少阳派的弟子听闻此噩耗，无不哀痛之极。大骂那刺客定是耍了些低劣下流的卑鄙手段才得手。

而少阳派以外的，说法和想法就多了。心思浮动者，不免暗自嘀咕一句，这星晖仙君怕是不过盛名难副，草包一个。倒白叫他风光了这些年。也有人觉得，风水轮流转，仙盟至尊之位，是时候该易主了。

楼西月得知此讯时，原本正奉命在城中与文始派商议突袭计划的细节。

此次会面，危屿青只派出座下大弟子闻歌与其详聊，自己却并不露脸。

楼西月也知道这位掌门向来对等级尊卑十分在意。若想见他一面，请他出动，除非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他师尊。因此并不十分生气。两方饮茶寒暄完，还没说到突围细节，现场传音符忽然哗啦亮起一片。

恩师爆体惨死，师弟被捉，令他惊骇莫名，当即匆匆告别，回乐南山庄辅佐其他师叔师伯主持大局。

闻歌刚送走他，也急忙回到内院之中，找师父禀报此事。

危屿青如今鬓中带霜，数十年如一日穿着一身酱色衣袍，与经年前相比，身材精壮更甚从前，面容倒是变化不大。除了更加威仪，堂堂不可侵犯。倒是一副不出世的道骨仙风之貌。

听到闻歌所言，睁开双眸：“即使如此，仙盟暂且动荡，若等其再成势，自是十分困难。向来此等大事只能一鸣惊人，若是叫天下修士出师未捷便先寒了心，挫了锐气，恐怕从此之后，魔域之患只会遗祸无穷。”

两旁文始派弟子们齐齐行礼：“师父说的是。”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钩，掠过每个弟子身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各位记住，我们此行，是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务必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必胜！”

掌门开口，自是一呼百应。

……

楼西月回到乐南山庄后，来不及悲伤，先与派中师叔师伯们通了气，又稳住其他仙盟弟子们。这才抽空拉着玉箫鹤去细细检查了一遍现场。

其实那现场早已破损不堪，形同一片废墟。到处是血，哪还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

玉箫鹤年纪小，此番跟着师尊第一次出来历练，哪见过这种场面？实在忍不住，跑出去攀着花坛的青砖吐了个昏天黑地。徒留楼西月在那间屋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扫视，想更多拼凑出师父临终前的情形。

此番模样，自是爆体而亡无异议。但硫磺火药味只有室外留存些许，室内却不见任何异常。

那些厚重木质家具大都因巨大威力损坏，唯有血溅的蒲团边上，一只铜制香炉斜躺在地，炉盖已经被撞开，撒出些许香灰。

楼西月凝眉不语，半蹲下来，将那香灰在手中捻了捻，放在鼻子边轻嗅一下。

是沉水香。

奇怪，即便师父再喜欢这个熏香，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刻还有兴致享受。倒像是师父……特意在暗示些什么。

楼西月突然灵犀一点，将那小小香炉扶起，伸手探入那已经冷却的香灰之中摸索了一番。

很快，他从里面掏出一封信来。

……

张俊人再度回到青姑订的厢房时，已经基本恢复冷静。

单从他记得把惹眼的女装换成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朴素玄衣就能看出来，脸上的浓妆艳抹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教众们更喜闻乐见的黑面罩。

此刻已至后半夜，只有桌上一个烛台，怕将太多影子照出，众人大多蜷缩起来不敢动弹。

张俊人也不理他们，开门见山就问青姑：“虽说宿灵手握母蛊，但你们是否当真听从他命令行事，他无从而知，是不是？”

青姑不由一愣。

“话虽如此，但是……对方一旦察觉，要你死你便死，是没有半分转圜余地。”

张俊人服了这帮死脑筋，笃定道：“若是别的也就罢了，我不了解也正常。但这生死蛊，我如今手里就握着宿灵的母蛊。这些时日对他的计划还是一无所知，还不是与他天天勾心斗角，猜他小心思猜到脑壳疼？说白了，只要不让他看到你们，让他一直误以为你们在执行任务的路上不就行了？”

“不过我只是提出我的设想，在场就你比较懂蛊术，你来告诉我可行性。”

青姑还真没遇到过这么反骨、不要命的存在，本能自然是要反驳，但细细想来，此举虽然大胆，却也不无道理。

所谓生死蛊，无非是告诉对方我握着你的命门，所以你要替我乖乖办事而已。

但至于在这过程中，你到底干了些啥我哪里能监视到？不过就是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去死呗。

她只好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东幽使向来心思缜密，不好糊弄。”

“啊？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挺好糊弄的？”

张俊人简直想挠头，这孩子虽然性格偏激了些，但每次跟他说说话，稍微哄哄就能过去。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古怪，所有人都一副无法苟同的表情。

“此事恐怕……因人而异。”青姑说。

令狐荀忍不住轻嗤一声：“他自然在你面前总是装乖做小伏低，否则如何令你心软，教你对他总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张俊人立马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