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莱斯特被分到了图书馆附近的区域。
她想得很美好,觉得这里肯定很轻松,毕竟无论是夜游还是探险,图书馆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可以早早巡视完,去其他区域溜达一圈。
正大光明地欣赏深夜的霍格沃茨,想想就很幸福!
然而现实总在人最胸有成竹的地方给以当头棒和。
塞莱斯特推开图书馆的大门,用魔杖点起一束莹亮的光。
普通的阅览区一览无余,她快速掠过后靠近书架,最深处就是禁书区。
塞莱斯特颇为好奇地在禁书区多停留了一会。平日里如果没有教授单独的批条,在平斯夫人的严防死守下根本不可能靠近这里。探索禁区的兴奋与满足一点点涌上她的大脑,塞莱斯特用魔杖的亮光划过一本本书,走马观花般掠过那些书名。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书架,她忽然感受到一丝被人注视的凉意。
塞莱斯特说不清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虽然此时城堡中一片漆黑,但她并不害怕,搞破坏的人也不会选择来图书馆,所以最严重的不过是幽灵和鬼魂,而这些中最难搞的皮皮鬼肯定不会耐着性子躲藏。
那就是……夜游的学生?
她环顾四周,最终锁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塞莱斯特熄灭魔杖,慢慢往那个方向挪动,捕捉到书架前的空气在一瞬间有着不寻常的波动。
“速速禁锢!”
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小巴蒂被迫解除幻身咒,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塞莱斯特颇为无语,没想到这人开学第一晚就按耐不住出来夜游:“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巴蒂没回话,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能看穿幻身咒?”
塞莱斯特解开了他的禁锢,重新点亮一束荧光:“大概是因为空气吧?”
大多数人都认为,空气没有形状。但对于塞莱斯特而言,没有形状是相对的。无论是隐形衣还是幻身咒,都是通过将人体或物品隐匿于自然背景中来达到目的。这些物体相当于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层空气屏障,而只要有屏障,就会有波动。
塞莱斯特对于空气中细小的波动与扭曲非常敏感。
她模糊地解释了一下,用魔杖扫过小巴蒂面前的书架,霍格沃茨仅存的黑魔法书籍几乎都在上面,她的心脏狠狠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
“找到你想看的内容了吗?”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小巴蒂看的不是什么黑魔法,而是一本普通的菜谱,“不管找没找到都赶紧回去吧,不然我会把你交给费尔奇哦。”
小巴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对我这种行为发表些伟大的观点?”
这话里带着刺,但塞莱斯特浑然不觉,“什么观点,深更半夜来看黑魔法书?比起这个,我更想谴责你不正确的时间点。”
她耸耸肩:“哪怕过两天再来呢?今天是我第一次夜巡,我本来想光明正大地自己玩呢。”
“我记得你上学期末还告诉我,深挖白魔法的使用方法,会发现并不比黑魔法差。”小巴蒂紧追不放,“你看起来并不像会支持别人学习黑魔法的样子。”
塞莱斯特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原来我说的你都记得啊,那你还来明知故问。面上却没显现出来什么恼怒。没人喜欢无休无止的说教,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小巴蒂尤甚。
“确实如此。举个例子,‘昏昏倒地’加强力度可以致人死亡,‘一忘皆空’对同一个人使用次数频繁可致人精神错乱,就连一个简单的‘荧光闪烁’,持续输出魔力的情况下,发出的强光也会使人陷入短暂的目盲。”
“好比一个很有意思的咒语——掏肠咒,谁能想到它既可以救人又能够致人于死地呢?”
“至于黑魔法的学习,我不支持,但也没办法阻止。”塞莱斯特往周围丢了几个“悄声细语”后,继续说,“魔法也需要变通,总不能对面丢给你一个阿瓦达,你指望铁甲咒来反弹它吧?”
“禁止使用黑魔法的根源并不是阻止人们从中获取更大的力量。没有人会拒绝让自己变强。重要的是,黑魔法会腐蚀你的精神,污染你的灵魂。这个过程如同与魔鬼做了交易,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只是灵魂?”小巴蒂意料之中地不以为意,“只是付出了我虚无缥缈的灵魂,就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我稳赚不赔。”
“人的灵魂是有形状和颜色的。”塞莱斯特突然说,“你知道洛夫古德学长吗?他就能够看出来。”
“那个疯子?”小巴蒂不屑一顾。
塞莱斯特摇头,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虽然同他女儿卢娜一样时不时语出惊人,被人诟病疯疯癫癫,在某些方面却有着洞察人心的智慧。
“如果不是他毕业了,我还真想让他看看你的灵魂。你知道灵魂是什么样子,就不会随意丢弃它了。”
“不用找他,你觉得,我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塞莱斯特想了很久,小巴蒂做好准备接受她那些什么“温和光亮”“正义勇敢”的赞美词,不过都是想让他远离黑魔法而已,他不抱有任何期待。
“是透明的。”塞莱斯特慢慢地说,“像你刚刚的幻身咒一样,隐匿在空气中,不只是旁人,连你自己有时候都察觉不到。”
“偶尔对这个世界生出欲望和兴趣,它就会有细微的波动,然后慢慢、慢慢展现出你本来的样子。”
小巴蒂看着她的眼睛:“那你会像刚才发现我一样,抓住我的灵魂吗?”
塞莱斯特没有说话。
这大概是个很好的契机,大反派改邪归正看似只需临门一脚,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向他表达自己的善意,就能……
什么也不能。
因为小巴蒂不会相信。
塞莱斯特回望他的眼睛,微弱的荧光里,仿佛真的有一层薄薄的空气在他身后浮动。他认真的皮囊下是恶劣的玩味,骨头缝里渗出的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怀疑、唾弃、憎恨那些所谓的温情。
“我更希望你能自己抓住它。”塞莱斯特轻声说。
爱、生命、灵魂,我希望你发自内心去珍视它们。
小巴蒂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他移开眼神,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级长小姐这是把我当作一年级新生来说教了?你刚才慷慨激昂的演讲里可没有这段。”
塞莱斯特不置可否,也没去管小巴蒂是怎么听到的,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平等对待他人是他们面对的第一个问题,而爱与灵魂则是值得终生探讨的课题。”
“就好比有很多人仍然不知道,世界上最值得珍视的,就是自己的灵魂。”
小巴蒂觉得塞莱斯特很蠢。他知道她的哥哥是个狼人——太明显了,每个月圆都要消失两天,斯莱特林的人竟然花了好几年才发现——但她还是像对自己最亲密的家人一样爱他、保护他、尊重他。
一个狼人,一个注定会被巫师界、魔法界所排斥的狼人,一个连妖精都看不起的物种,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也没有可观的回报,塞莱斯特竟然还是对他掏心掏肺地好。
塞莱斯特还很无知。一年级新生回来的时候,他正藏在窗帘后闭目养神,正感叹每年级长讲话都是千篇一律烦不胜烦时,他听到塞莱斯特温和且有力的声音。
这是欺骗。小巴蒂面无表情地想。先不说那些纯血能不能听进去“血统平等”的话,只是所谓“智慧创造一切”就够让人啼笑皆非了。智慧没有给他颠覆世界的力量,也没有给他什么狗屁信念,更没有给他……爱?
算了,他不需要那种东西。
小巴蒂很讨厌塞莱斯特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她的发色一样是深棕色,眼神幽深,瞳孔深处仿佛荡漾着一圈一圈波纹,像麻瓜故事里中世纪蛊惑人心的巫女。她的眼神没有情绪,或者说在他面前没有,永远带着一种可笑的悲悯,仿佛她是什么通晓未来的预言家,一步步看他走向既定的结局。
他厌恶与她对视。塞莱斯特的目光能直接看穿他的灵魂。在他每次恶语相向、故意反驳她给她难堪时,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能读懂他真正的潜台词。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巫,她却像知道他所有的人生轨迹一样,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
然后丢下一些颠三倒四、似是而非、语焉不详的话,自己蹦蹦跳跳地离开。
如果灵魂真的有形状和颜色,她才应该是透明的那个。
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真是太讨厌了。
可是他又有一瞬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连一秒钟不到的迷茫。
会有人吗?会有人重视他的感受,看懂他的灵魂吗?
算了,肯定不会。
短短一瞬间,他将破开一条缝隙的内心重新封闭起来。
小巴蒂想,还是继续讨厌她吧。
小巴蒂离开后,塞莱斯特百无聊赖地巡视了一圈,困意后知后觉涌上大脑。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决定再转一圈就赶紧回宿舍睡觉。
她打着哈欠下楼,又听到了些熟悉的声音。
“没人吧叉子?”
“没人,快点虫尾巴,咱们得赶紧走。”
“急什么叉子,费尔奇这个时间不会来这。”
“大脚板你别忘了,明天第一节就是麦格教授的课,课上可不能补觉。”
塞莱斯特在心里轻笑,看来还有意外收获。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打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西里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马上反应过来躲开,他身后的彼得就没那么好运,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西里斯和詹姆迅速给他解咒,咬牙切齿地怒声道:“肮脏的毒蛇快滚出来!”
竟然是把她当作了斯莱特林的人?这个误会可一点都不美丽。
塞莱斯特没有继续躲藏,她先是给自己施了个铁甲咒,以免被愤怒的格兰芬多们误伤,才慢慢从黑暗中现身。
“铛”的一声,还没开口,恶咒先到,塞莱斯特哭笑不得地看着维持铁甲咒的魔杖,庆幸自己足够了解他们。
“嘿先生们,火气不要那么大,这只是友军开的小玩笑。”
“没有费尔奇,但是有巡夜的级长。”她笑眯眯地看着发丝凌乱的詹姆和西里斯,以及他们身后匆忙披上隐形衣只露出半个头的彼得——简直太惊悚了,“晚上好啊,朋友们,介意和我讲讲去哪里玩了吗?”
不远处,一个匆匆而来的红色身影听到她的声音,迅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掉头往回赶。
塞莱斯特并没有放过他:“还有你,亲爱的哥哥,赶紧过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莱姆斯顿住脚步,四人宛如复制咒一般,齐刷刷露出无比真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