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想这些深奥的问题，雪明夜忽然道
“来了”
他转眸看向天际，被冷雪寒冻住的浪潮瞬间瓦解，冰层碎裂，浪潮带起碎冰飞溅上岸。
一道巨大的黑色的身影冲出海面，它头上有两个极为小的角，身呈黑青色，鳞片在月光下反射着青光，约有十人合抱那么粗，一双青黑色的眼眸盯着岸边的三人，只一摆尾，就将无数海浪掀上岸。
雪明夜抬手，一道风刃挥动，将浪潮卷了回去。
裴祁玉是最先开口的，他手按在剑柄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雪明夜道，“合体期化龙蛟。”
雪明夜自然能够看出来，只是他还未动手，就见得那想将他们淹死的海蛟长啸一声，从嘴里吐出人话。
“就是你们擅闯我的地界。”
裴祁玉道，“这只蛟龙将白继海中心据为己有并且不让任何人进入，若有擅闯者它会卷浪将路过修仙者与凡人淹死。”
他根本不曾理会海蛟说的话，只是淡声讲述自己知道的。
少见的，雪明夜朝他投来一眼，“你将我们带过来便是为了这只妖。”
万古同悲剑意的主人，竟然是这么个为民除害的性子？
顿了顿，裴祁玉转眸道，“也不全是，还想看看你们的实力。”
一旁的冷雪寒并未在意两人说了什么，背后雪满骤然出鞘，星芒与背后星空连成一片，无数寒霜剑意撕裂空气朝着海蛟而去。
海蛟早有防备，整个头缩到了海中，激起水花，除去巨大的波纹，海面一下子平静下来，冷雪寒站在岸边，手中雪满蕴和星光，四周掉落着银霜，落在水中凝成了冰层。
空山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唯剩海浪与碎冰撞击的声响。
冷雪寒出剑速度太快，可比刚才和裴祁玉打斗时快了两倍不止，快得裴祁玉都没有看见那蛟龙是否被打中，只见得海中央炸裂开来的冰花。
问，“死了？”
雪明夜摇头
裴祁玉那张嘴虽说不饶人，但在冷雪寒面前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只是手一直放在腰间剑柄上，稍有不对便会拔｜出长剑。
今日虽是满月，月亮却并不明亮，时不时飘过一朵乌云将圆月遮盖，冷雪寒站在海边，俊美冷冽的脸庞在月光下时隐时现。
一道巨大的身影自冷雪寒侧面破水而出，血色大嘴想将冷雪寒一口吞入腹中，冷雪寒身形闪过，转瞬便瞬移至海蛟头顶，手中雪满毫不犹豫的插进海蛟颅内。
冷雪寒面色始终冷漠，手中星色灵力闪动，雪满剑在海蛟颅内变化，从银白星蓝的剑身变得透明，透明的剑尖穿透了海蛟的鳞甲。
海蛟疯狂挣扎，载着头顶的冷雪寒远离岸边，它似乎想要钻入海中，还未来得及下海，冷雪寒手中雪满将之头颅劈成两半。
那巨大的海蛟就此落进水中，激起数丈海浪，冷雪寒跳下海面，海水在他脚下被冻结，海浪被碎冰裹挟就此停住。
从他脚下，无数冰层扩散开来，冰层发着蓝光，与他手中的长剑星光交融，皎月出云，将他星色的眸子照出。
他手中握剑，而后站在浮冰上不知想些什么。
裴祁玉则是被他的实力给彻底征服了。
蛟龙与冷雪寒同是合体期，他本以为能有一场好戏看，谁知这蛟龙在他手底下没撑过一招。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放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壶酒，席地而坐，顺嘴问了一旁的雪明夜，“喝吗？”
雪明夜此时也在沉思，忽然被裴祁玉打断，而后好脾气的摇摇头。
“没有死”
他浅青眼眸盯着海蛟掉下去的地方，淡然道，“那不是海蛟。”
感受到了水面下强大的气息，他语气竟然没有一丝慌乱
海面波光粼粼，没有一丝血腥味，微波荡漾。
一旁将酒拍开的裴祁玉眸子微眯，而后顺着雪明夜的视线看过去，在冷雪寒背后，那原本海蛟落下去的地方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钻出一道水柱，那水柱在月下化为一只海蛟。
海蛟眼神狠毒，盯着站在冰面上的身影，而后无数海浪朝着冷雪寒卷过去。
裴祁玉喝了口酒，问道，“你不去救他？”
“为何要救？”
那饮酒的人嗤笑一声，咕哝着，“我以为你是个烂好人。”
“毕竟，连我都救。”
“为何不能救你？”
岸上，不怎么爱说话的两个人不知怎么聊了起来。
海面上，靠近冷雪寒四周的海水被寒冰所冻结，竟结成了冰凌，冰凌尖刺将冷雪寒围起，那海蛟长大嘴巴冲了过来。
冷雪寒长剑一振，四周无数冰凌凌空而起，上面附着冷雪寒的灵力，直冲海蛟而去，海蛟也直直冲了过来两者相互碰撞。
无数冰凌打在海蛟的皮肉上，未见受伤，反而是将那海蛟冻化成了冰，它移动着，速度越来越慢，在离冷雪寒还有三丈远时彻底停了下来。
海蛟彻底被冰冻，而后从空中落下砸入水中。
冷雪寒目光冷峻，无数碎冰和着海水袭来，他身上却一点海水未沾。
“你不曾……听过品域传闻？”裴祁玉手肘支在膝上，仰头灌了口酒。
沉呤一会，雪明夜道，“听过”
“嘁，那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处的冷雪寒已经第二次将海蛟解决，雪明夜也不好再和裴祁玉闲聊，只道，“听过，但总觉得……你与传闻所说不同，应该多笑笑。”
这句话已经是他第二次说了，裴祁玉的错愕显而易见，他手中握着的酒坛放在地上。
到如今，裴祁玉还是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雪明夜也不再解释，孤寒出现，他对着海面之人道，“白继海妖，身是水组成，无论斩杀多少次都没有用。”
那旁的冷雪寒微微侧头，他所站之地是无数冰霜，星蓝色的衣角微扬，长剑在侧，一往无前。
再次从海底钻出来，海蛟张口咆哮。
它在此地称王称霸几十年，靠的全都是空山中的一颗灵珠，这颗灵珠源源不断的往外散发着灵力，可如今这些人不仅将它杀死两次，更是可以控制自然之力。
海蛟终于是有些畏惧了，它吼叫了一声，耳后两个像翅膀的腮张开，威胁地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向着空山外去。
雪明夜手指触碰孤寒，萤白光点自雪明夜与孤寒间浮现，孤寒弦音少有的轻快。
裴祁玉随意靠坐着，见雪明夜捧出琴很是诧异。
以雪明夜为中心，天地一瞬回春，枯朽的树木发芽，重新生长出绿叶，它飞速生长着，开满花苞。
弦音未变，两人脚下青草覆地，老树枝桠上桃花绽放，而后不过一瞬，便被清风带走。
冷雪寒双手握剑，将之插入自己面前的冰层中，他眸中星色转为暗蓝，无数灵力自他剑端绽放。
与纷飞的桃花一道，向着四面而去。
冷雪寒脚下冰川以瞬息百里的速度绵延而去，那想逃的海蛟终究是被冰层冻住，它原本幻化出来的血肉消失，被蓝冰封住后像是一块巨大的蛇形的冰雕。
从空山开始，方圆百里皆是冰原。
而位于冰原最中心的空山，却又春色无边，桃花纷落，飘落在海面。
刚一落下，便将冰层融为海水。
冷雪寒抬眸，将雪满收回，而后视线转向抚琴的雪明夜。
隔着纷飞雪花与桃色，如同水火，终是在一处同生。
冷雪寒站在冰面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盯着雪明夜将手放下。
孤寒琴音无可比拟，一曲春生便可使万物复苏，天地生灵。
雪明夜抬眼，对上了不远处冷雪寒的视线，那人无甚神色，只道
“你，剑道不纯。”
冷雪寒说出这句话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说出事实。
裴祁玉终于是从一望无际的冰川回神，转而看向一旁的雪明夜。
雪明夜解释道，“我辅修剑。”
冷雪寒还是无甚情绪，只是转身便要离开，于他而言，若是无剑，那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借着酒意，裴祁玉少有的胆大，“剑尊别走，可要与我们一道饮酒？”
照理来说，冷雪寒不会为裴祁玉的话所停留，只是这次，他少见的顿住了脚步，而后看向低眸抚琴的雪明夜，矗立原地半响，还是转身回来。
幸而裴祁玉储物戒里酒多，在三人面前摆了几坛。
三人修为至高，基本不会醉，只是这几人性子都格外冷漠，坐在一处也没甚话说。
裴祁玉对着明月桃花饮酒，冷雪寒闷不吭声的干了一口，唯独雪明夜，一手放在琴上，与两人相对无言。
场面一时间太过冷清，就连十年憋不出一句话的裴祁玉都有些不耐，周身剑意散出，极易染人情绪。
万古同悲剑意便是这样的吗？
雪明夜不知晓，但裴祁玉可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万古同悲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到化神期。
想到此，雪明夜只道，“万古同悲剑意并不适合你。”
他未曾入剑道时便听师尊说过，世上唯一一个万古同悲剑死在了镇北门，他无法忍受世间悲苦，化鬼，与鬼一道侵略人间了。
而同悲剑意的主人，必然不会是一个爱笑的性子，同悲同悲，要的是悲，有怎会喜？
从在梨花树下遇见开始，这个人笑了三次，每一次唇角的弧度都有些许的僵硬。
他见过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自然也就能看得出裴祁玉拙劣的演技。
他根本不会笑，也不知道真正的笑是什么。
他那极快的修炼速度，基本是用命换来的，剑意，在吞噬主人所产出的悲伤情怀与喜怒。
裴祁玉嘲讽一笑，不答。
“你怎么回来了？”雪明夜很是好奇，他以为这人会直接离开，谁知居然被裴祁玉喊住了。
冷雪寒拎着酒坛，另一只手握住雪满，他没有看雪明夜，只是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冷声道，“你，有些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