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的第一眼,沈辰和杨晨默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都皱起了眉头。
杨晨默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空中,“辰姐,这是遭遇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几个月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眼睛都要凹陷进去了。”
沈辰把包丢在吧台上,“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夸张了,不过,你的样子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胖得双下巴都快出来了。”坐在转椅上,淡定地看着酒水单。
“这不是为了和辰姐你更搭嘛,一胖一瘦,极致的和谐。”胡子拉碴,胖起来显得有些油腻的杨晨默和以前一样,说着二五不着调的话,殷勤地指着酒水单上的一排字,“辰姐,点这个,新出的一款鸡尾酒,超好喝。”
“人生不得意须尽欢。”沈辰的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又看了看其他的酒名,“算了,看起来都乱七八糟的,就听你一次吧!”
“好喝好喝,听我的总没错。”杨晨默笑嘻嘻的,“我说辰姐,你要是再不来看我的话,我可都要登门拜访了。”
“家里地方小,盛不下你这尊大佛。”
“辰姐,你总是这么冷酷,我好受伤。”
“受伤去医院,包治百病。”
“你会陪床吗?”
“你可以滚了。”
“我在很认真地问你。”
“我也在很认真地答你。”
“辰姐,你是不是吃炸药了?”
“没有,吃了一枚导弹而已。”
几个来回,杨晨默就甘拜下风了,摇晃着酒杯,“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小弟我还是保命要紧。”
“有没有搞错?这是推荐的什么玩意儿?味道好怪。”沈辰端起调酒师递过来的鸡尾酒闻了闻,一脸要杀了他的表情。
杨晨默还没说话,热情的调酒师就凑了过来,“美女,您尝尝,我们这款酒主打一个平平无奇,但又回味无穷。”
沈辰试探着了一口,“还行,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说完又抿了一口,“但说不出哪里怪。”
“可能被我下了药,辰姐,你怕不怕?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杨晨默还在不知死活地耍嘴皮子,笑得很邪恶。
沈辰放下酒杯,语气平静无波,“首先,没有风,其次,你不行。”
此言一出,调酒师险些失手打碎正在擦拭的酒杯,看杨晨默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然后就避嫌一般地走开了。
“辰姐,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个,我真的会谢。”杨晨默两手遮着额头装消失,压低声音埋怨着。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难道我记错了?”在他面前,沈辰永远是那么酷。
杨晨默瞬间破防,“是是是,我不行,我不行。”回忆起和沈辰比三流小说都烂俗的奇怪缘分,他那张胖脸感觉又肿了一圈,屁股好像也开始疼了。
他们算是相识于微时,初次见面是在城中村小型破旧的篮球场里,盛夏季节的一个夜晚,杨晨默无所事事地坐在台阶上,时不时挥手驱赶着周围的蚊虫,看着一群少年在场地里挥汗如雨,不知不觉就被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高个子女生吸引了目光,女生似乎腿脚不太好,一只手按揉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一罐啤酒像喝白开水似的喝着,脚下还放着好几个喝完的易拉罐,和他一样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群青春阳光的少年。
“光喝啤的有什么劲儿,走,咱去整点白的。”杨晨默忘了当时自己是个什么心态,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
沈辰微微转过头,不知道是太久没喝酒有点犯迷糊了,还是心情确实低落消沉得厉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站了起来,“整点就整点,谁怕谁。”
他们去了村口的大排档,吃着新鲜热辣的菜,喝着没完没了的酒,至于两个陌生人有没有聊天,又聊了些什么,酒醒后都忘得一干二净,毕竟,杨晨默刚睁开眼就被沈辰打了一巴掌,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踹下了床。
当时,杨晨默都被打懵了,捂着脸,眼睛睁得溜圆,说话还有点喝醉酒后的大舌头,“你,你谁啊?你怎么打我?”
沈辰坐在床上,脸冷得像一块万年的寒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没说话。
杨晨默被她看得胆寒,接着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扯过床上的被子就往自己身上裹,一个大男人,都快哭了,“我去,你怎么我了?我要报警。”
“难道不是我应该问你,你怎么我了吗?”沈辰呼了他一巴掌又踢了他一脚后冷静了下来,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个人都是衣衫完整的,只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生睡在一处,她难免尴尬生气。
“我没怎么你啊!”杨晨默搞清楚状况后也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缩在被子里警惕地看着她,大概是酒还没完全醒,说出来的话也没过脑子,“我能怎么你啊?我,我不行的。”
最后,两个人都相当无语地离开了小旅馆,门口分开的时候,杨晨默苦着脸叫住了沈辰,“那谁,昨天晚上吃饭的钱,还有住宿的钱,是不是应该AA啊?我声明一下啊,我不是小气,就是这段日子经济比较紧张。”
“那你加下我微信吧,我现在也没什么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分分钟都会被房东赶出来,发了工资还你,你看行不?”沈辰意识到了不妥。
“几百块都没有?”杨晨默不信。
“随便你信不信。”沈辰没好气。
“那算了,当我没说,我男子汉大丈夫,无所谓。”杨晨默转身要走。
“不行,一定要还。”沈辰拽住了他半袖的领子。
“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杨晨默叫得很大声,“衣服都要给我扯坏了。”
“要你管!”
拿到工资的第一时间,沈辰就把钱给他转了过去,然后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就开始了,杨晨默是网络写手,主要写刑侦类的网文,沈辰拜读过一些,构思新颖,剧情紧凑,就是这人多少有点懒散随意,总是需要编辑和读者不停地催,而且赚点钱就会消失一阵子,问的话,就是去浪迹天涯了,偶尔见一面,也是有些邋里邋遢的,满嘴跑火车,给人一种不是很靠谱的感觉。
“咱俩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你看名字里都有个chen字,要不要考虑和我处对象?我不差的,瘦下来也是个小鲜肉,也比你高那么一点,看起来还是很般配的。”
有时候,他会和沈辰开玩笑。
“不是同一个字,而且,你不行。”沈辰总是有办法让他闭嘴。
“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杨晨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那你就说人话。”沈辰看着小餐馆外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臻臻”,小声地说了两个字,愣怔了好一会儿,又低头撬开了一瓶啤酒。
“什么真真假假的。”杨晨默嘀咕。
“不说话会死呀!”沈辰脾气臭烘烘的。
不过,他也给了沈辰一些靠谱的建议,“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干我这个,没什么门槛,能混口饭吃。”
那个时候,沈辰孤身一人潦倒落魄,听了他的话,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写了些东西发表在网站上,不承想还就真的闯出了一条路,她笔触细腻,又有一定的历史和文学功底,很快就完成了一部偏历史类的小说,一下子拥有了大量的读者,最后干脆辞了职专门做起了网文作者,没多久,就被知名的出版社发掘了出来,除了继续写通俗易懂的小说,开始转型历史评论类的随笔和文章,市场反应强烈,也因此彻底改变了窘迫贫困的处境。
“你现在可是发达了,小弟我呢还在这里瞎扑腾。”社死后的杨晨默一口闷干了杯子里的酒,“人生的际遇啊!”
沈辰心里对他还是感激的,“多亏了杨哥你提点,你也快熬出头了。”两个人是同一年的,甚至杨晨默还比她大了半个月,只是她老是不怎么爱笑,杨晨默又挨过她的打,觉得她又酷又拽,于是就总是叫她姐,“你前阵子不是说有个公司想把你的那个什么小说买了版权影视化吗?怎么最近又没消息了?黄了?”
“我那个小说叫《人间恶魔》,你到底看了没有?怎么连名字都记不住,还有,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杨晨默抱怨。
“看了一点,有点害怕。”沈辰说了一句实话,却被杨晨默不满地瞪了一眼。
“连谎都不会撒。”
“信不信由你。”沈辰又叫了一杯人生不得意须尽欢,“所以,出了什么问题?你反悔了还是人家反悔了?”
“那倒没有,那公司就是凌远传媒,你应该知道的吧,算得上行业里数一数二的了,不过,听说最近老板的女儿出了事儿,所以很多项目就暂时”
“你说什么?”沈辰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我说那公司就是凌远传媒。”杨晨默摸不着头脑,表情愣愣的。
“我知道,我是说,你说的下一句,老板的女儿出了事儿,是陆凌远的女儿吗?哪个女儿?出了什么事儿?”沈辰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吓人。
杨晨默端正了神色,“那个,我有个景市公安系统的朋友说,好像是陆凌远和前妻生的大女儿,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被几个半大小子盯上了,发生了争执,受伤了,据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不过这消息一直被压着,听说,唉,辰姐,你这是要去哪里?等等我。”
沈辰已经冲出了酒吧,杨晨默被赶上来的服务员拦住,着急忙慌地结了账,拿起她的包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