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空姐离开后,沈辰又趴了过来,尖尖的下颌搁在段臻的手臂上,不说话,一点一点地来回磕着,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
段臻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她身上的敏感之处沈辰一清二楚,没几下,就受不住想要抽回手臂。
某人的力道很巧,既不会戳痛她,又能让她感受到那种似有似无却又无法忽视的痒意。
沈辰下颌那里加了些力,她的手臂被轻易压制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很好玩?”食指点点沈辰的额头,段臻笑得一脸无奈,从坐上飞机开始,沈辰就不断地蹭来蹭去,“你是小狗吗?”
“我是宝宝的小狗。”枕着她的臂弯,沈辰眼睛亮亮的,讨巧地接着话, “主要是这个场景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宝宝,你现在想不想要?”
“要什么?”段臻不假思索,随后脸唰一下就红了,“你快起来。”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脸单纯地说这种胡话的,“都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这些胡七胡八的东西。”小声嗔怪着,别开了脸不去看这人。
“在这里!”
眼前忽然出现了沈辰的手机,她们乘坐的是晚上的航班,头等舱里亮着暖色系的睡眠灯,突显得手机屏幕特别亮,段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还不到三秒,她就羞涩地把脸又转到了另一边,“你真的是…”
她彻底无语了。
不知道沈辰是从哪里截的图,风格像日韩的某某漫画,两个长发女孩在飞机的座位上搂抱着,下方的女孩手指拉开了躺于身上女孩的下衣拉链,两人头颈交缠,热烈地激吻着…
“还想继续看下去吗?”沈辰手指划动手机屏幕,“很好看的。”
“辰辰。”段臻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闭着眼躲避着手机屏幕的追逐,“别闹了!”
“哈哈哈。”沈辰笑得很欢畅,“宝贝,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也试一试,万米高空,好刺激啊!”
段臻又惊又羞,是因为沈辰忽然说出了只有在欢爱时对她的称呼,她一下子就不知道沈辰是在逗她还是真的要乱来,“沈辰,你不许想!”
“想一下下而已。”
“半下都不可以!”
其间,段臻的眼睛始终都不愿睁开,沈辰逮住机会就朝她的唇上啄了一口,“逗你玩呢。”
给沈辰一百个胆子大概都是不敢的,不过是忽然联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小漫画,忍不住就玩闹了起来。
“你个讨厌鬼,小混蛋,小流氓!”唇部温热的触感让段臻瞬间就打开了双眼,下一秒就恼羞成怒地把沈辰推开了。
沈辰完全没有防备,被直接推倒在了座位里,柔软的靠背把她又弹回来一点,抱着脑袋,“不要打头,会变傻的。”
一个脑瓜蹦精准地弹在了额头上,在沈辰倒吸气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眼睛被段臻细白的手掌捂住了,“你,不许说话了,睡觉!”
一分钟,两分钟,终于没动静了,段臻松开手,满脸宠溺地给沈辰盖上毯子,也阖上了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感觉到飞机似乎在云层里颠簸,段臻被惊醒,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沈辰的方向,座位里空空的,“辰辰?”
“在这呢。”沈辰站在过道里,就在她的身旁,“去了下卫生间。”
“吓死我了。”
“不会丢的,放心好了”,沈辰迈着长腿跨过她,坐了回去,“累的话再睡一会儿吧,飞机马上就要下降了。”
“嗯。”段臻听话地向后靠去。
“你之前说有好玩的游戏可以玩,什么游戏啊?”
“等以后和你玩。”
“叫什么…名字…呢?”
白天爬浮山,晚上赶飞机,段臻确实累极了,没等到沈辰的回答,就不小心又睡着了。
她好像还做了梦...
坐在床上,段臻低着头陷入了沉默,以这一天为界限,她对于过往的记忆被分割成了两半,前半部分她记忆深刻,清晰地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她和沈辰如何相识相恋、她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而后半部分,那晚在飞机上再次入睡后的所有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脑海里那一整片可怕的空白让她不禁质疑自己是不是在睡着后做了一个梦,而此时的一切不过是她漫长梦境中的一个片段。
可是,眼前的人,眼前的景,她一一看过去,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的段迥为;面容消瘦了,也成熟了,披散着长发的沈辰;还有那位耐心鼓励着她,听她讲述的韦副院长,以及她置身的干净病房和雪白床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是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2022年4月15日,星期五。”沈辰翻看着密密麻麻的手机备忘录,读出了那一天的具体日期。
段臻的身体恢复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很多,这些天里,沈辰、段迥为、陆念和其他几个主要亲属都在配合医院进行测试,推断段臻到底失去了哪些记忆。
“没关系的,身体没事比什么都重要。”段迥为看得很开,“记忆如果能够恢复当然最好,恢复不了也不会影响什么。”他看向了沈辰,眼里掠过暗示,“小沈,你说是不是?
沈辰抿唇点头,没说话,因为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段臻解释,今天早上起床后,段臻就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不能再假装看不见,只能告诉段臻,腿是意外导致的,解开了段臻憋了几天却又问不出口的问题,当时段臻的眼圈都红了,小心翼翼地问她遭遇了什么。
她想编个谎话,可是面对段臻深情怜爱的目光,实在编不出来,关键时刻还是护士敲门进来才让她暂时松了口气。
段臻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她们早已分开了,忘记了她们现下不过是一别经年后的重逢,所以她越来越困惑,沈辰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沈辰会无限宠溺地唤她作宝宝,会动不动就将她抱在怀里甜蜜深吻,而如今,沈辰的言行中虽然对她温柔体贴,但却少了恋人之间的亲密,更像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
她不敢问沈辰,但是心里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于是她去问陆念,在她不记得的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念当时愣了愣,然后就笑了,“哪有什么事啊,姐,你现在别想太多,先要养好身体。”
她知道,陆念也在对她隐瞒着什么,因为某天她午睡起床后,悄悄拉开门,透过门缝看见陆念和沈辰在低语着什么,两个人的神色谨慎而又忧愁。
段臻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沈辰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伤到了腿?沈辰毕业后在做什么工作?外公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了她和沈辰的关系…
晚上起夜,就算她再怎么小声,沈辰还是跟着醒来了,调亮夜灯,目送她进去又出来,等她盖好了被子,才安心地躺了下来。
“辰辰,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还要几天。”沈辰侧过身子,笑了笑,“明天陪你下楼走走,就不会这么憋闷了。”
“好。”过了一会儿,“辰辰,你睡了吗?”
“没有”,沈辰平躺着,望着暗夜中令人压抑的天花板,“有点失眠。”
“我也是。”
“睡吧!”
“哦。”
又过了一会儿,“辰辰,其实我有问题想问你。”
沈辰没应声,她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辰辰。”段臻在心底无措低喃,夜色的掩护下,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把自己融入想念。
她想碰触她,她想拥抱她。
沈辰忽然转过身,段臻的手恰好在这一秒伸了过来,透着凉意的手指一下子就触到了她的鼻尖,她的眼睛骤然打开,握住了段臻已然来不及缩回去的手腕,温软的指腹柔柔地抚摸着那里的经络,一下一下,又轻又缓。
她的宝宝终于脱离危险清醒地躺在了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却发觉她们之间的距离反而更加遥远了,她依然爱她如昨,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她更加明白,段臻也一直爱着她,会为了无知少年一句耻笑她的话而置自己于险境,差点就永远离开她。
很多年前,她仗着自己年少无畏,开始了一场身份悬殊的同□□恋,那个时候,她只知道阶层是什么,也曾经短暂的困顿于她们之间的差距,甚至为此敏感自卑过,不过这些最后都被彼此炽热的爱意烧化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阶层的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至于性别,除了最初的自我否定,反而是她最不在意的,喜欢女孩子,是没有错的,这么多年,她始终坚定。
终于,这些问题随着段臻的苏醒而逐渐明朗,她看到了段臻家人对她的接纳,虽然她不知道段臻当年缘何和她分手,可既然段臻都忘了,她为什么不可以也忘记了呢?那么,或许,她们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就当过往的那五年从来都没发生过。
可是,现在的她是个身体上有残疾的人啊!她怎么配得上段臻呢?那些少年说得没错,她是个死瘸子,她连走路都走不好还奢谈什么爱情,陆凌远不是也看不起她吗?
你看,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的女人,怎么会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她的宝宝,不可以被别人这么说。
沈辰猛地放开了手,心里冰凉凉的。
“怎么了?”沉溺于她难得亲昵中的段臻愣了几秒,还想去碰她的脸颊。
“没事,睡吧。”沈辰状若自然地打了个哈欠,顺势轻巧地躲开了段臻的触摸,“明天早点起来,带你去散步。”对待段臻,她的心从来都是柔软得一塌糊涂,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不自知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