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漫长而颠簸的旅程,黛涅布终于站在了家门前。
那是一棵高大得有些年头的冷杉树,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森林中间的空地上,树干粗得需要三人合抱。
她看了它一眼,轻车熟路地拉了一下挂在枝头的银色绳索——那是一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麻绳,实际上是通往家族城堡的门钥匙。
绳索一抖,空间像被撕开一角,瞬间折叠扭曲。
风声戛然而止,下一刻,她已站在家族城堡正门前的灰色石板上。身后的冷杉树的影子仿佛被风吹散,隐没在遥远的雾气中。
悬崖下的风依旧呼啸着,拍打着岩壁,一如海姆的低语。她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海腥味、潮湿的石头味,还有干燥的木头混着柑橘的气息。
门缓缓打开,厚重的铁木门后站着一位老仆,弯腰行礼。
“欢迎回家,小姐。大人们已经在那个密室里等您。”
她拎了拎手上的糖果袋,嘴角挑起一丝懒洋洋的笑:“我特意给他们带了点糖果,也有你们的一份,等会儿帮我分给他们吧。”
老仆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接过包裹,让出通道。
黛涅布走进那座嵌在悬崖上的古堡,昏黄的灯沿着她前进的路依次点亮,照亮前方曲折的走廊。
一步一步地踏上那旋转的楼梯,在那个门前站住,顿了顿,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密室的门“轰”地一声合上,灰石拼接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唯有房间中间的那个水潭的水面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像天上的星星都在水里一样。
“终于来了?本来想上个假期就解决的,这样你也不用走这么远。”家里的族长奶奶看了过来。
“虽然你从小就已经展现出了那个能力,但还是要和家里其他孩子一样做觉醒仪式,说不定可以更强呢。”
“涅比,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突然一个熟悉但些许陌生的声音,喊着她乳名。
是尼约德和那瑟斯——黛涅布那常年见不到的父母也来了。
“虽然我们不想你承担命运的责任,但我们也不希望将来你会因为不能完整使用能力而后悔。”族长奶奶开口了,她的语气里好像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好像曾经曾因为这种事情而发生了不可言说的惨案。
终于在短暂的交流后,几个长辈便经过她往密室外走去。她的外祖父,沉默得像海底的礁石,却在离开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她母亲,罕见地收敛了笑意,只说了一句:“别怕,你生来就有这个资格,你已经展现很多了不是吗?”
走在最后的族长奶奶则附身在她耳边,轻轻道:“记住,我们都在你背后。不管你想不想帮助人们改变命运,我们都支持你的选择。”
短短几句交代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便依次离开,只剩下黛涅布和那静静流淌的水潭。
密室的气温比城堡的其他地方更低,魔法灯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水潭中央那星星点点像星空的光芒。
她站在水潭边,慢慢褪下外袍,只穿一层轻软的衬衣,脚步轻盈地走进水中缓缓走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水面触碰到她肌肤。
“真冷啊。
她仰面躺入水中,像被接住一样悬浮着,深呼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仪式正式开始——
四面八方的声音全都远去了,黑暗之中,意识逐渐沉入更深的层层波纹。
直到她看见第一道光。
是未来的影像,也有往前的影像。断裂、混乱,却真实无比:
——一个个眼熟的人和她擦肩而过,走向海拉;
——一张模糊的脸在哭泣;
——血液在地上蔓延,一个倒下的人影,他的灵魂在哭泣;
——破碎的霍格沃茨,许多离去的人;
——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睛盯着她,那眼神……悲伤、决绝、和隐藏的深情。
水面像共鸣一样浮现出金色花纹,往她的心口、四肢蔓延。
好像听见远方隐隐传来吟唱,像是来到了诸神的世界,她血液中的魔力在翻涌。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感觉该到醒来的时候。
她睁开眼睛,双眸之中像燃烧的黄金一般流转。
她坐起身来,水面泛起涟漪,湿发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金色眼眸却仿佛能看穿一切,让人不敢和她对视。
水潭的水缓缓退去,黛涅布披着一身薄雾站起身,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滑落。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仍是熟悉的模样,却好像有某种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黛涅布披着魔法织成的长袍走出密室时,天还未亮,整座古堡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
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回响,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像海潮一样缓慢苏醒,呼吸之间都携带着某种她无法忽视的重量。
她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看到几位长辈正坐在壁炉前。
火光映照出他们的轮廓——
她母亲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林耶阿夸维特*,看见她出现,嘴角轻轻上扬,立马迎了上来,像平日一样扬起笑容,可当看见她眼中残留的那一抹金光时,笑容微微一顿,轻声问道:
“你决定了吗?”
黛涅布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我不太想让朋友们太伤心。”
“没事。”坐在角落的摇椅上的族长奶奶轻声说,语气中竟有一丝欣慰,“在自己还能改变的时候去做吧。不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下遗憾。”
说着又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来这儿坐,我看看你眼睛。”
黛涅布走过去坐下,任由族长奶奶捧起她的脸,眯着眼打量她的瞳孔。
“嗯……眼睛还有金色,看来你还在共鸣状态。别太担心,可能会听见一些声音——不用理他们,喝点酒睡觉就行。”
“……我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不能喝。”族长奶奶毫无诚意地说。
“怎么样?”她母亲那瑟斯走到她面前,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你看到了什么?”
黛涅布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一些东西……未来的,碎片。有人死,有人哭,有人……看着我。”
那瑟斯点点头,语气没什么波动,但能感觉到她的担忧:“会越来越清楚的。你会看到你该看的,不该看的也会找上你。”
“所以我现在是预言家了吗?”她挑眉,试图用调侃掩饰那点说不清的压力。
“作为‘她’的后裔。”外祖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可不只是预言家。这些能力可不只是为了‘看见’,更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刻——选择。”
“选择什么?”
“这就随你的想法了,或许是只救你想救的。”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火焰轻轻跳跃的声音。
黛涅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走到火炉旁边坐下,从管家手里接过糖果袋子,然后放在茶几上。
“总之,我先给你们带了糖。”
族长奶奶立刻拿起一颗糖霜泡泡球,塞进嘴里,一边含糊地说:“这孩子,还知道我们喜欢什么。”
她母亲坐回沙发,端起林耶阿夸维特:“不急,先当个孩子。选择的时刻早晚会来的,别急着长大。”
火光温柔地晃动着,照亮了她们的脸庞。
因为黛涅布真的在仪式里耗时太长了,她不仅错过了家里的圣诞晚宴,在家了再待了一周,她就又踏上返回伦敦的路了。
到霍格沃茨的第二天,学校恢复了上课。
霍格沃茨的冬天从未温柔过。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地,冰霜在窗角凝结出细致花纹,连猫头鹰送信时翅膀都显得沉重。
但在三年级学生结束假期回校的第一天清晨,黛涅布他们就要去上神奇动物保护课。
“我记得课表写的是神奇动物保护课,”潘西打了个哈欠,围巾堆到鼻尖,“结果一大早要跑到禁林边上……那个大块头到底脑子是不是冻坏了?”
“别抱怨了,他已经很久没折腾我们了,”布雷斯耸耸肩,“希望这次别又是咬人的那种。”
“我可不想看见某些人在这节课上受伤。”黛涅布小声地和达芙妮吐槽,“让这个学期安静一点吧。”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踩着积雪来到熟悉的场地。海格早早地站在那里,身后是几堆正在燃烧的篝火,火光在他乱糟糟的胡子上跳跃。
“你们来得正好!”海格挥舞着胳膊,声音像山风一样洪亮,“欢迎回来,大家!今儿个给你们准备了点特别的东西——火蜥蜴!”
“火蜥蜴?”有人低声惊呼。
“对!喜欢火的那种小家伙,”海格指着篝火,“瞧,它们已经开始玩得不亦乐乎了!”
学生们围上前,只见篝火中果然窜动着一些赤红色的小生物,它们通体泛着热光,长着细长的尾巴,动作灵巧,偶尔跃起时还会激起一串火星,宛如跳跃的火焰精灵。
“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帮我把火烧得旺点,好让它们更舒服。”海格递出一大捧干柴和落叶,眨眨眼,“谁要是能引出那只最大的——我叫它斯帕克——我就加十分。”
听到加分,赫奇帕奇那边立刻行动起来;格兰芬多也不甘落后;而斯莱特林这边则表现得从容又优雅——当然,除了帕金森已经在抓布雷斯的胳膊躲火星子了,德拉科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在高尔和克拉布后面。
黛涅布慢悠悠地走近一堆火堆,随手捡起几片龙骨叶,丢入火中。火焰顿时“轰”地蹿高,蜥蜴们像炸开的烟花般从火中窜起,其中一只尾巴翘得高高的,咻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差点撞上她的靴子。
“噢!”她轻轻惊呼,却并不后退,而是蹲下身,摸出一片干松针引它靠近。
那只火蜥蜴竟真的被吸引,一步步挪了过来,火焰在它爪下凝聚,周围空气都似乎扭曲了。
“芙蕾雅!”帕金森忍不住喊,“你疯了吗,它要炸了!”
“它只是热情。”黛涅布不紧不慢地说,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冷淡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别用那副表情惹它,小心它咬你手指,然后你的手就焦掉了。”
黛涅布抬眼,果然看到德拉科站在几步之外的雪地上,双手插在兜里,围巾缠得严严实实,露出半张冷若冰霜的脸。
“我是在安抚它。”她回应道,声音懒懒的,“不像某人,站那么远,怕它认出你小时候踩过它兄弟?”
“我只是不想被它的尾巴点了斗篷。”德拉科哼了一声,语气淡然,但目光却停在她和那只火蜥蜴之间,没移开。
那只蜥蜴果然在她手心舔了一下松针,然后欢快地窜进篝火,蹿得比先前更高。
“哟!”海格笑得直拍大腿,“看样子它真喜欢你!那是斯帕克的小妹,最挑剔的一只。”
“她跟动物缘很好,”布雷斯淡淡地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德拉科没说话,只轻轻“切”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另一堆火堆,但耳朵红了一小截。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忙着添柴、喂叶子、观察火蜥蜴的颜色变化。
那群火焰精灵在烈焰中跳跃追逐,时不时发出尖锐却愉悦的叫声,像极了冬天的欢笑。
黛涅布靠着一截木桩坐下,玛尔朵早就蜷在她斗篷里打盹。篝火映在她的眼眸中,映出火光中跳舞的火蜥蜴,像童话里的一场梦。
“这真的是在上课吗?一切都像假的一样。”她对着火堆喃喃道。
“那是因为你没被它咬。”德拉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依旧嘴硬。
她偏过头,眉眼弯弯:“那你呢,马尔福先生,有享受吗?”
“勉强还行。”他说着,低头伸手拂去斗篷上的几根松针,动作却意外温柔,“至少不算浪费早起。”
火光在雪地间跳动,火蜥蜴蹿来蹿去,学生们的笑声时起时落。这一节神奇动物保护课,就像冬日里的一场小小庆典,带来了比火焰还暖的回忆。
课程尾声,海格鼓励学生们给火堆添最后一把料。黛涅布把最后几根干枝投进去,一只通体橙红、体型比其他大一圈的火蜥蜴缓缓爬出木堆,蹲在火焰边缘,眯着眼睛像晒太阳的猫。
“斯帕克来了!”海格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