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
“醒醒，习习......”
“醒醒......”
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温暖中，小鱼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习习，去吧！”
“去吧！”
小鱼刚一睁开眼，便感觉到了周身水流中翻涌的力量，它还未来得及查看自己的状况，一条充满了怒气的水蛇已经冲破雨帘，向着云雨所在的方向而去，两个挟持着云雨的黑衣人被一瞬间掀飞了出去。
小鱼借着水流飞身到水潭的半空之中，洁白的六翼在它身后炸开，几许赤红色的火焰纹路显现在上面。
它抬手想要触摸自己怪异的脸颊，最先碰到的却是炸开在耳朵处的鳍。
眼前，原本白嫩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层波光闪闪的鳞片，其中一片还被鸿珠染成了突兀的赤红色。
水潭中倒影而出的人，是连它自己也觉得陌生的模样。
银白色的短发散落，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间不见了那一点赤红的小痣，它却听见鸿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习习，这样的你真好看。”
“鸿珠，我......”
小鱼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现在的自己，它茫然地看向云雨所在的方向。
“习习......”云雨轻唤着，眼睛里浸着朦胧的水汽。
她一定知道了它并非人族的身份。
这时，那一直背对着它的黑衣老者突然转过了身，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睛紧盯着它说：
“好啊，妖怪，终于现身了！”
他们是故意的！
小鱼听罢，顿时杀意骤起，天际上空雷霆轰鸣，水潭跟随着它的愤怒一起翻涌，鱼群在水面之上频频飞跃。
“你们算计我！”
他们算计完倚狼，又要来算计它！
“算计你又怎么样，你这个妖怪还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告诉你吧，早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们就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黑衣老者说着，在他身后一柄又一柄的长剑接连拔出。
“捉住他，不要让它跑了。”
“对，一起上，活捉了它，用处更大。”
“一起上，我们一起上！”
赤红色光芒在小鱼的周身显现，涿光山那一夜的大火仿佛仍在眼前。
“习习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云雨哭喊着，死死抱住了老者的双腿。
结果，那人看也不看，嫌弃着一脚将她踢出了几米之外，云雨摔倒在地上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
“云雨姐姐！”
小鱼还从来没有杀过任何山海间的生灵，它不敢相信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恨的人族。
水面上激起的浪花因浓烈的恨意尽数冰封，六翼倏尔煽动，无数碎裂的冰晶化作锋利的刀刃，向着那群人劈去。
数柄长剑脱离掌心飞升至半空，“叮叮叮”几下碰撞交锋，冰晶形成的阵仗就被打散，泄了气一般地掉落在地上，在雨水的冲击下很快消融殆尽。
未给小鱼反应的时间，老者带着几名黑衣人霎时飞身上前，将水潭上空全部围堵了起来。
“妖物，休要抵抗，你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老者说着，再次掷出了手中的长剑，与随行几人一起联手布下了一个灵力强劲的阵法，向着小鱼所在的水面一寸一寸压来。
“你们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被你们抓住！”
小鱼大喊道，扑闪着自己的长翼和四肢奋力抵抗，波涛汹涌的水面因阵法的压制而趋于平息，小鱼周身赤红色的光芒愈发灼热。
鳛鳛是山海间的最后一只神兽，它只学会了如何与山海的血脉相认，如何在斗水河里往来于涿光山与邓林之间，它还不知道该如何用这些去杀人，它都还没有度过自己的幼年期。
翻腾的鱼群逐渐四散而去，铮铮作响的剑阵停在了赤红色光芒的边缘，小鱼拼命撞击着剑阵落下的光壁，水潭里明明还有水，只要有水，它就能活。
“鸿珠，你走，你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小鱼在只有它们能够听到的世界里大喊。
它依然不停地扑扇着自己的六翼，阵法的作用之下，水潭内的水都似有了千斤的重量，任它如何翻动，水面上都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额头上方才流出的血还没有干，现在又添了新伤。
“习习，你听我说，没事的。”
“没事的，我在。”
“我在。”
鸿珠一遍接着一遍的说着。
小鱼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要烧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它的身体里出去，又被极力地压抑着，两股力量一同拉扯着它的皮肉。
“没事，没事，我在。”
“我在......”
鸿珠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抵在阵法边缘的赤红色光芒出现了频繁的闪烁，锋利的大网开始一点一点收缩，潭水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忽地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霆，小鱼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轻，剑阵的一角竟被人直接斩开了一条小口。
“这，在这，快走，快走！”
它听到什么人在叫它，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是当时在小镇上，它和云雨撞到的那一名灰衣少年。
“快，快走啊，快点，我打不过他们的。”少年焦急地催促着。
小鱼敏捷地一个摇摆，从阵法的裂缝处钻了出去，转而，又立即回头望向了云雨所在的方向。
灰衣少年见状赶忙解释说：“我已经先一步将她救走了，现在就剩你了，快，快来。”
少年说着，自水潭边缘极力向小鱼伸出了手，小鱼刚一握住，就被带上了一柄半空中的长剑。
长剑在雨幕中滑行，顷刻间已经来到了几丈开外，身后老者带领的黑衣人们很快追了上来。
一柄又一柄凌厉的长剑向着两个人飞了过来，灰衣少年的灵力明显低微，连多带一个人御剑飞行都显得困难，更不用说还要躲避后方不停飞来的利刃。
“小娃娃抓紧我，别，别放手，千万别放手啊。”灰衣少年慌乱地说。
接连闪躲了几次之后，两个人的脚下都变得不稳，偏偏恰巧这时，又一柄角度刁钻的长剑飞了过来，眼看就要命中小鱼的要害。
灰衣少年倏地抱紧了小鱼，一个利落地转身后，用自己的肩膀接下了致命的一击。
这时，脚下的御剑也终于不堪颠簸脱离了灵力控制，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始直直地向下坠去。
他们即将降落的地方，是一处密林遮日的深谷。
枝叉疯狂拍打着脸庞，风划过皮肤如刀子一般锋利，尚在下落的途中，小鱼便晕了过去，直到感觉有人不停地摇晃自己，才又慢慢清醒了过来。
“喂，小娃娃醒醒......”
“醒醒......”
小鱼睁眼，发现他们正置身于一处湖水旁，叫醒它的灰衣少年左肩处，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原来，竟是山谷里的深潭救了他们一命。
“你的伤......”小鱼试探地问道。
“哦，这个啊，我还好啦，平时总是磕磕碰碰的。”灰衣少年说着，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左肩，“嘶～这次还刺得挺深，没事，我养个几天也就好了。”
“对了，我叫晴阳，你还好吧，我看你好像也伤得不轻，你这个小娃娃叫什么名字？”晴阳说完，仔细地打量着小鱼。
“我，我叫习习，你......我，我长成这个样子......你不怕我吗？”小鱼小声问。
“怕你？哈哈哈哈哈......”晴阳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干净的脸庞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极了夏日里耀眼的朝阳。
“你这么一个小娃娃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长得奇怪了点，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坏人给抓了啊。”
“再说了，不过就是妖嘛，跟人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晴阳说完站起身来，伸展着活动了一下臂膀。
“叫习习是吧，我看你头脑这么清醒，身上估计也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简单休整一会儿，我们好去找你姐姐。”
“好。”小鱼说着，眼神闪躲着晴阳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别扭地又道了一句：
“谢谢。”
说完，便窝在一处角落里，再不敢看人了，也不敢看水面里倒映的自己。
“我觉得这个晴阳不是什么好人。”
在回去找云雨的路上，鸿珠气鼓鼓地对小鱼说着。
要捉它们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所以，晴阳带着它们御剑回来的这一路都还算顺利。
“为什么？你哪里看出来他不像好人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小鱼问。
“就不是好人，我就知道，我看见他对你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鸿珠咆哮着。
“可你之前也说过云雨姐姐不是好人呢？”
“那不一样，不一样，你不要理晴阳。”
“不行。”
“不理他，不许你理他！”
“才不要你管～”
......
云雨被晴阳暂时藏在了小镇外不远的一处山洞里，去见云雨的时候，小鱼一直偷偷地躲在晴阳的身后，不敢给云雨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晴阳自然看穿了小鱼的心思，于是，直接把小娃娃从自己的身后捞了出来，推到了云雨面前。
云雨看见它半人半妖的样子，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小鱼不敢再看云雨姐姐的眼睛，慌乱地只想快速逃离，可它脚下刚一挪动，便被面前的云雨一把抱住了。
依然是它熟悉的怀抱，依然那样温暖，那样柔软。
“习习疼吗？”
云雨轻抚着它银白色的短发，怜惜地问着。
“习习疼就和姐姐说，疼就叫出来。”
“姐姐抱着习习，习习实在疼了，就大声地哭吧。”
“都怪姐姐，都是姐姐的不好，姐姐不该带你出来的......”
“可是，云雨姐姐，我就是那些人说的妖怪。”小鱼哽咽地说着。
“傻孩子，你是姐姐养大的，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什么。”
云雨一下一下擦拭着小鱼额头的血迹。
“再说了，就算我们的习习是妖怪又怎么样，他们说的那些姐姐都不信，姐姐就知道，我们的习习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小鱼窝在云雨姐姐的怀里，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鸿珠也在哭。
“姐姐......”
“云雨姐姐......”
这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早已把云雨认成了它们最重要的亲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晴阳又笑出了声来，“还能哭得这么大声，那看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是该称呼姑娘为‘云雨’吗？现下外面也不安全，不如就让我送两位回去吧，左右我一个人来去也没个定处。”晴阳提议着。
“既然这样，那便有劳这位公子了。”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叫我晴阳就好。”
“那好，那就多谢......晴阳。”
云雨说着，眼神与晴阳撞上后，脸颊霎时挂起了明显的红晕。
问清了云雨与小鱼的去处后，他们先是在山洞里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晴阳弄来了一条小船。
晴阳想的周到，他们几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走陆路辗转回去吃的苦头太多，不如改走水路来的方便，而且也更快一些。
云雨自然没有异议，毕竟，两个人一路上都在聊天。
船头的一侧，晴阳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云雨坐在一旁直接笑弯了腰。
小鱼只好安静地自己待在船尾，一边玩着湖水，一边和鸿珠习惯性地吵着架。
天气分外晴朗，一片广阔的蔚蓝里连云层都很少见，一直到了午后才终于有徐徐的微风吹来。
“你怎么又能看出来了？”小鱼正在问鸿珠。
“你看不出来那是因为你傻，云雨姐姐喜欢晴阳那个坏人，这都多明显了啊。”
“有吗？”
“我这边已经记下了，云雨姐姐在遇到晴阳之后，微笑的次数是七十次，大笑的次数是三十六次，看，又大笑了，现在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