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街区会平等地惩罚每一个傲慢的人。

习涿重新用帅哥给他的盗版极现账号一登陆，云端大厅里随便一个搜索，瞬间便找到了荣耀9527战区的游戏入口。

一开始用惯了正版系统的习涿，简直要被盗版游戏里的垃圾信息和夸张广告给折磨吐了，他是真的被盗版游戏里的各种骚操作给秀到了。

很多新奇古怪的社交方式、游戏玩法、虚拟体验等等，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是正版游戏里没有的，活脱脱的一个大型社会实验基地。

可明明已经有如此的想象力了，荣耀9527战区的小游戏居然还能设计的这么弱智。

“啊啊啊啊！”

“淦！这什么鬼东西啊！”

“我日你大爷！”

“煞笔的游戏作者！”

杂乱到根本连路线都看不清的场景，森林、海洋、星空、钢筋、高楼等等，各种东西像穿模了一样散落在地上。

丑了吧唧跟豆芽菜似的角色形象，开局只有一把最传统的子弹式手枪，甚至连发模式都无法切换。

地面上垃圾堆一样的地图里，随处都能冒出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要了豆芽菜的小命，想要通关，只能硬刚过所有随机出现阻碍，一直冲到boss面前。

第一关的boss是一个全身缠满了彩色电线的大土豆，于是，豆芽菜拿着小手枪和大土豆对线了整整一个晚上，习涿全程大叫着，连落地窗都快要被他徒手给捶碎了，才总算是过了第一关。

到了葵姨所说的第二关，就需要组队了，队伍最低人数两人。

习涿肯定不会选择身残志坚的老铁来组队，他倒是不怕老铁坑他，他主要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老铁连人带轮椅给一起全拆了。

他想起了自己盗版账号里唯一的好友，随手一个组队邀请发了过去，无非就是拉个能喘气的过来充个人数，只要别给他捣乱帮倒忙就行。

ID名「下雨天」发来消息：

“您的组队申请已拒绝。”

习涿就知道，这傻逼游戏肯定狗都不玩，没办法，他只好再去社会频道招一个冤大头过来。

没想到，界面还没有切出去，一条「下雨天」发起的申请弹了出来：

“「下雨天」希望和您一起组队，共同体验游戏。”

嗯？这是什么意思？

习涿没看懂「下雨天」一通操作的意义，他好奇地点进了这人的主页看了一眼，发现「下雨天」跟他一样都是刚刚注册账号的大白板。

也许是新人操作出现了失误吧，习涿想着当即同意了「下雨天」的申请。

新人好啊，话少，懂事，好骗。

游戏开始之后，习涿没有多余的废话，当作队友不存在一般地自己狂刷着地图。

他没有连麦的习惯，「下雨天」刚好也是个哑巴，全程一句话不说。

而且，似乎连游戏操作都还不是很熟悉的样子，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不乱走，不乱碰，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一连几天，习涿除了会闻着香味下楼吃个饭外，剩下的时间都在游戏里。

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赖在了小楼里，老铁不仅没有表示，反而是每天换着法地做各种好吃的给他。

这也让习涿稍微捡起了一点良心，将把第二关boss干掉，当成了他和老铁的共同福祉。

老铁每天除了照看菜园、做饭、唠叨唠叨木头娃娃外，剩下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窝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听着曲，发发呆，淡然雅致地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习涿没有刻意探查过小楼内的情况，只在吃饭的间隙，看到过一楼另外的一间房间。

房门从来没有打开过，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他在这里呆了几天，并没有见过除了老铁以外的人。

第二关打到了第三天，习涿连关卡的boss都没有见到，具体死过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眼镜是换了八副。

他自认还算是一个有耐力的人，咬着牙始终不放弃地坚持着，终于，肝到能看见boss了，却还是在遇上boss的一瞬间失控了。

第二关的boss是小丑变身的钢铁巨人，习涿控制的小豆芽菜在它面前只存活了两秒钟。

“啪！”

第九副眼镜被暴力砸在了窗户上，落地时已经碎成了残渣。

夜幕深沉，习涿已经想不起现实里的时间到底是几点，他独自一人倚靠在床上，两只手掌因极端的愤怒而不住地颤抖。

落地窗外苹果树的枝杈，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化成了摇曳的残影，习涿忽然苦笑出了声。

他倒不是笑自己是否真的被葵姨骗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全世界找李十三的这件事实在有些荒唐，从看见面前这一棵苹果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李十三分明是在故意躲着他。

这样恰好出现的苹果树，这样恰好的小溪，怎么可能会和李十三没有关系。

就连他身下的这一张床，这个房间，这个到处奇奇怪怪的二楼......

习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偏偏就是不甘心，他讨厌自己的生活莫名失去控制，他讨厌那些就此停滞的谜团。

长舒了一口气后，习涿还是起身下床，再次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登入眼镜戴上。

刚一进入账号，就看见一条好友消息弹了出来：

下雨天：为什么一定要玩这个游戏？

从跟在习涿身后挂了三天机的「下雨天」视角看，习涿这几天在游戏里的疯狂行为，完全就是某种有重度受虐倾向的神经病。

暴走男高：为了找到一个人。

素未谋面，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倾诉对象。

下雨天：你这样真的能找到他吗？

暴走男高：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吧。

下雨天：如果，过关之后还是没有找到他呢？

暴走男高：那我就把他的苹果树连根全给拔了，截成一段一段的。

下雨天：苹果树？

暴走男高：是啊，想不到吧，那个怪人，能在连枝街区这么荒凉的地方，种出一棵十几米高的苹果树。

暴走男高：不知道这样粗壮的一棵苹果树，到底在这里长了多少年。

习涿坐在苹果树下的时候，还曾经用智能手环丈量过树干的直径，得出来的数据接近3米......

千年古树的树干，也不过如此吧。

下雨天：一定要找到他吗？

暴走男高：一定。

暴走男高：即便这一次他还是躲着我不肯现身，我也会继续找下去的。

下雨天：他是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暴走男高：不是。

下雨天：那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呢？

暴走男高：因为......

习涿心里早已想好了无数遍的理由，在这一刻，忽然全部模糊了起来。

也许，那些都不过是最容易讲给别人的借口，用以掩盖内心极力想要绕开的欲望。

暴走男高：因为，我想再见见他。

是的，他想李十三了。

他想念雨夜里陌生的温暖，想念那一团赤红色的火焰，想念黄沙上广阔的胸膛，想念黑暗里始终注视着他的眼。

非常，非常地想。

下雨天：今天先不玩了，早些睡吧，明天我陪你，我们一起，好不好？

暴走男高：好。

从极现游戏里退出，摘下眼镜放在床头，习涿焦躁了几天的心倏地平和了下来。

他就那样看着苹果树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的轮廓，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李十三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半蹲在床头的外侧，抬手扶上床沿，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星河般闪烁着，星河里睡着他的倒影，安静而温暖。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习涿，上游戏前还特意给自己改了一下名字。

阳光男高：准备好一起打boss了吗？

下雨天：来吧。

钢铁建成的巨物威力骇人，远不是他们两个豆芽菜拿着小手枪就能打倒的，他们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窗外的阳光来了又走，黑夜再次降临。

习涿被虐的次数多了，菜鸡也给练成了老鸟，「下雨天」今天是第一次跟上他的节奏，竟然也打得有模有样，好几次帮着他一起躲过了boss的致命攻击。

他们二人配合默契，又足够头铁，鏖战到深夜后，已经依稀可以窥见胜利的曙光，有一次甚至直接将boss打到了残血状态。

看来这个游戏的关卡，也没有老铁形容的那么夸张，习涿的操作终于越发自信了起来。

现在，boss的血槽已经来至了20%以下，这是他们坚持到现在，血量和技能最健康的一次，只要，再打出两次完美的连击之后，就能将boss击杀。

但这时的boss始终处于红温暴走状态，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为了让两人的合力连击，一次性打出更多伤害，习涿冒险独自一人来到boss前方，用自己的速度优势牵扯住boss仇恨，让「下雨天」得以移动到最合适的位置后释放技能。

不想，boss的一个大范围伤害技能居然连续触发了两次，习涿被逼到一处死角，躲无可躲，眼看就要被钢铁巨兽的大口吞下。

就在这时，一记重击陡然击中了boss后方，这一击虽然并未打掉boss多少血量，但却成功拉走了boss仇恨，救下了仅剩一丝血量的习涿。

而「下雨天」为了送习涿活下去，自己则是在放光了技能之后，被boss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这是他们还没有解锁的新死法。

趁着「下雨天」牵扯boss的间隙，习涿立刻回满了自己的状态，准备跟boss进行最后的换血。

活就活，死就死，大不了从头再来。

然而，几秒钟时间过去，「下雨天」的死亡通知却迟迟没有弹出来，队友的状态栏里，「下雨天」的存活状态变成了之前从没见过的灰色。

这样看来，「下雨天」人应该是还没死透的。

所以，如果习涿在外面真的将boss给刚死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会连同自己的队友一并痛击创死。

计划听起来不错，但实在太狗了一些，习涿多少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本着要死一起死，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原则，习涿保留下了一些技能和状态，想方设法终于把自己也送进了boss嘴里。

进去之后，他原本以为会是一段美妙的自由落体运动，没想到直接入了土。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boss的体内全部都是土，在这里他们暂时受不到攻击，但两棵小小的豆芽菜想要在漆黑的土壤里相遇，想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习涿并没有爬多久，就遇上了赶来接应他的「下雨天」。

下雨天：你不应该进来的。

阳光男高：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呗。

下雨天：我们得尽快出去。

阳光男高：你有什么思路吗？

下雨天：有两处奇怪的地方，需要一起试试看。

习涿顺着下雨天的提示看过去，只见，微弱的光源之下，boss的胸腔内部已经被人用蛮力趟出了一条深沟，而深沟两侧分别亮着光的地方，赫然就是出去的关键。

这里一共就只有他们两棵豆芽菜，这一条深沟出自谁手自然不言而喻，习涿不禁表示出了相当的钦佩。

阳光男高：兄弟牛逼！

下雨天：这两处地方可能需要我们同时触发。

两处光亮之间的间隔并不短，这里的可见度有限，当他们到达光亮点的时候，很可能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同时触发，就需要他们有足够的默契才行。

阳光男高：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习涿选定了其中一处，率先走了过去。

阳光男高：等我到达位置后，给你信号，你来主导攻击。

下雨天：好。

行走在一片黑暗里的人很容易忘记时间，但不断向着一处微光慢慢前进的过程，却是充满了愉悦和希望的。

阳光男高：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