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动!是哪个楼层跑出来的!”
“这什么怪物!!带回去!!”
嘈杂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被西泽扶住的穆桢一听,顿时腿软坐到了地上,大口呼吸着。
“没事了,应急小组已经把人抓住了。”西泽蹲下来,伸手拍着穆桢的肩膀,不料她却条件反射地撤开身体没让他碰到。
她想起来是谁碰过自己的肩章了——利安,第一次见面他就拍了自己的右边肩膀。
现在她拒绝任何人的触碰。
“抱歉,我现在有点……”穆桢话没说话,注意到西泽收回的手臂在黑暗中透出隐隐光亮。他的袖子因为刚刚的撞击被穆桢推了一些上去,露出了右手的一点皮肤,穆桢没有看错,它们是在发光。“有点紧张。”
她默不作声把视线抬向右上方的楼梯口,不想让西泽注意到她发现了他的异常。
“是认识的人吗?”西泽陪着她坐在台阶上平复心情。
穆桢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他穿的是犯人的衣服,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犯人,他不太像人了。”她扭过头去,心有余悸地看着西泽。
旁边的人听到最后这句话,眼神瑟缩一下,穆桢注意到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右臂。
他的手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穆桢没打算问,找了其他话题:“西泽,你刚刚说要给我什么?”
“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这个——”西泽递过来一把武器,“你申请的高阶武器审批下来了,我去拿的时候顺便帮你领了过来。”
穆桢接过,检查了一下保险栓,这才插/进腰间的枪袋里,她原本的电击/枪遗落在了楼上。
“穆桢警员。”身后有人下来,是应急小组的成员。
二人站起。
“凶徒已经抓住,身份正在确定中,需要你跟我们去做个记录。”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西泽开口。
例行询问不外乎是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认不认识凶徒,有没有结仇之类的……穆桢只说自己的肩章似乎吸引了凶徒,应急小组提出要进一步检测。
她没有提及利安,不能打草惊蛇,想要弄清楚利安为什么要给自己做标记,就得循序渐进。
虽然只是例行询问,却也耽误了很多时间。
离开应急小组的办公室,西泽注意到穆桢走路有些跛,“扭到脚了?”
穆桢点头,“刚刚下楼梯的时候扭到了一下,不碍事,我去陆钊医生那里拿药就行,你不用管我。”
“手也擦破了。”西泽捏起她的手腕,指着手掌侧边,那里红了一片,正浸出血色。
“都是小伤。”穆桢甩甩手。
第一次被袭击时她在地上翻滚,一不小心就搓到了手掌皮肤。就那个凶徒的指甲,穆桢觉得如果不躲,自己的小身板是承受不了对方哪怕一次攻击的。她相信尖利的指甲可以直接穿透她的胸膛戳破心脏。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西泽没坚持,目送穆桢离开,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缠着的绷带被拉开,衣服遮不住它的变化,已经透明了。
“陆钊医生,又见面了。”
穆桢站在门口敲了敲半开的门,陆钊低头正看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迅速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穆桢?这么晚了有事?”
“有事,受伤了。”
陆钊愣住,调笑:“这次换你出事了?”
“是啊,看来我入职的时间不对,没看老黄历,接二连三的出事。”
陆钊推来一张可移动圆凳,“先坐下吧!是什么问题?”
“小伤。”穆桢走进医务室,随意地摊开手掌,露出擦破的皮肤,“擦伤,又扭到脚,随便拿点药吧。”
陆钊起身去药柜取药,趁此机会,穆桢的目光扫过他的办公桌,那份被匆忙合上的文件边缘露出一角,上面印着模糊的波形图,像是某种声频分析报告。
“最近监狱里不太平啊。”陆钊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是刚刚才出事的?”
穆桢盯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衣料:“是啊,你说说,我才来这里不到一个星期,楼层死人就算了,现在又有人袭击我……陆医生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十年零四个月。”陆钊转身,递给她一管药膏和绷带,“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原来你在这里这么久了,不过陆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啊,不像已经工作十年的样子。”穆桢接过药,一边笑着,视线却落在药柜旁的金属架上,那里摆着一台小型设备,指示灯微弱闪烁,外壳上刻着432Hz。
432Hz,雷恩说的波形频率,也是罗伊死亡前听过的频率。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
“那是声波治疗仪?”她故作随意地问。
陆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不变:“嗯,用来缓解犯人的焦虑症状。”
“我记得你的报告里说过,罗伊死亡前曾经暴露在432Hz声波里,导致了脑电波异常。”
陆钊笑了:“没错,不过监狱里的犯人很容易精神出问题,听这个可以安抚他们的情绪。我写上去不过是个参考。新的报告你应该看到了吧,我们人微言轻,最好还是不要冒险。”
穆桢点点头,假装低头涂药,余光却仔细观察着那台机器。它的接口处连着一条隐蔽的线路,延伸至墙内,不像是在治疗犯人,倒像是在向整座监狱输送特定频率的声波。
“好了,记得别碰水。”陆钊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陆钊已经帮她的脚踝擦好了药,包扎完毕。
“谢谢。”穆桢起身,故意踉跄了一下,扶住金属架。她的手指迅速掠过声波发生器底部,那里贴着一张被撕掉一半的标签,残留的字迹写着“...…实验体”。
陆钊一把扶住她,眼睛微微眯起:“小心点。”
穆桢笑了笑,收回手时,指尖沾了一丝冰凉的触感,蓝色晶体粉末,似乎和罗伊身上的类似。
走出医务室,穆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关闭的门。
陆钊是否也参与了这座监狱的古怪?
远处,监狱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穆桢站在走廊上,看了眼时间,4点34分,还有十分钟,就到4点44了。穆桢想到了利安口中的怪谈……既然遇上了,那她要去看看。
迅速离开综合楼,来到了属于自己的负子层。因为她的到来,走廊的灯光明明灭灭,整座监狱陷入诡异的静默。穆桢能听到这层楼传来犯人低沉的呼吸声,如同某种蛰伏的野兽。
时间来到了4点44分,寂静让这座监狱更加诡异。寒意顺着脊背攀升,这时,穆桢耳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嗡鸣,像是某种高频声波正从脚下传来,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深呼吸几下,穆桢鬼使神差地转向下行的楼梯。
楼梯间的灯光比往常更暗,墙壁上的霉斑在阴影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穆桢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十分清晰。
咔、咔、咔。
走到第三层转角时,她忽然听见哭声。
不是幻听,是真实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从通风管道的缝隙里渗出来,像被掐住喉咙的幼猫。穆桢蹲下身,指腹擦过格栅,沾上一层冰凉的蓝色粉末。
又是这个东西!商震麟明令禁止她触碰的蓝色。
“谁在那里!”她压低声音。
哭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嗒、嗒、嗒,节奏逐渐与心跳声重合起来。
穆桢大吓,猛地后退一步,通风口正下方的墙皮正在剥落,露出后面闪着幽蓝微光的晶体脉络,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警告!负亥层 C 区温度异常!”
头顶突然炸响的警报声让穆桢浑身一颤。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亥层闸门前,而安全指示灯正从绿变红。
“请所有人员立即疏散——”
机械音戛然而止。
穆桢的视野突然被一片血红覆盖,走廊的天花板像融化的蜡一样塌陷,蓝色火苗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夹杂着数不清的碎片。
最深处有个女人被锁在玻璃舱里,她的指尖正抵着舱壁。
“你是谁!”
她的声音一出,眼前的一切皆消失不见。
这是……她的幻觉?摸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异样,血红和爆炸都不复存在。
哭声已经停止,穆桢在原地站了许久,选择转身离开。
连续几夜,穆桢都在梦中被那场爆炸惊醒。
她花了三天去平复心情,那场幻象,如果那真的是幻象的话,也实在是太过清晰,清晰到她的皮肤至今仍残留着灼烧的错觉,眼睛甚至还在刺痛。
第四天,在游礼特意召开的安全例会上,穆桢将一份报告推到他的面前。
“近期安全事件频发,我提议实行一次交叉巡视检查。”穆桢将报告推到会议桌中央,指尖不着痕迹地轻敲某行数据,“咱们甲字楼,是整个监狱里犯人平均等级最高的,危险也是最大的。多发的事故暴露出了我们明显的监管漏洞,这就是凶徒能轻易逃脱并且袭击警员的原因。”
在此之前,游礼已经通报了袭击穆桢的凶徒是正丑层逃脱的犯人——蚀骨。
游礼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穆桢,你好像对甲字楼的安全问题很关心。”
“只是职责所在。”她面不改色,“毕竟……被袭击的是我。”
会议室突然安静,游礼指间夹着的钢笔突然停顿了一瞬。
“提议不错。”游礼没理由不赞同,“你想去哪个区域?”
“按规程抽签决定。”穆桢垂下眼睑,“以示公平。”
最终方案敲定时,穆桢在抽签箱前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我来处理。”她迅速抓起被浸湿的签纸,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磁片贴进箱底。这是她的小把戏,能让特定签纸被吸附在抽签人指尖。
“正子层……负寅层……”随着同事们依次抽签,穆桢的呼吸逐渐放缓。当她的手指探入箱内时,磁片精准地将目标签纸送了上来。
她松了口气。
“负亥层,巡查员:穆桢。”
她展开纸条,听见游礼的钢笔咔哒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