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谁？
穿成这样他当然谁都不想见。
云舟心说最好是只有上台表演的时候穿一下，反正他那个角色大部分时候都是背景板，浓妆一化带个假发也没什么人认得出来。
对，到时候让姜鹤学姐给他用最厚最重的假发，能把脸全部遮住最好，反正最好不要让别人认出来。
想着这些，云舟就又开始走神，游淮把他分心的样子完全看在眼里。
扣在他小腿上的指骨微微用力，游淮的声音离他更近。
“不能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吗？”
云舟立刻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人。
游淮的动作其实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很轻柔，神情语气也都平和，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柜子遮挡了光线，阴影打在他脸上，在偶然瞥见的几秒间有种难以言明的恐怖意味。
云舟并不了解缘由，只是直觉游淮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的心情很坏。
“我没有要去见的人，”云舟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话实说，“这是戏服，不过除了表演的时候，我也不想再让游同学你以外的其他人看见我穿成这样了。”
游淮动作一顿。
他声音很低地重复：“除我以外？”
云舟点点头，心说舞台下被游淮撞见已经很羞耻了，要是再让其他人看见，他是真的可以考虑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种黑历史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云舟主动靠近抓住游淮的手腕，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游同学，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因为衣服后拉链没拉到最上面，云舟没有注意到自己旗袍的领口很松，微微俯身的时候欣长白皙的脖颈在黑色的衣料间若隐若现。
游淮垂眼看着。
哄他吗？
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做些故意引诱人的举动。
引诱也敷衍。
——至少愿意哄。
“好。”
得到游淮的回复，云舟松口气，低头发现自己的小腿还被对方抓着，他有些尴尬道：“游同学，所以能不能先让我起来？我想把衣服换掉。”
这衣服他真是一秒钟也穿不下去了。
游淮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他的脚上，似乎在评估他的脚踝情况是否可以正常站起来。
“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片刻后，游淮终于抬起头看他，神情自然地提议，“需要我帮你吗？”
云舟的思维卡了下壳：“……帮我？”
帮什么？
游淮语气平静：“帮你换衣服。”
听见这话，云舟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摆手，耳廓红得快要烧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只是崴了一下脚而已，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哪有这么夸张啊？！
云舟偷偷去瞥游淮的表情，对方的神情寻常，显然只认为是室友间的互帮互助，没有什么可特别在意的地方，倒显得他自己反应太大。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游淮哪天不方便行动，自己肯定也会帮忙，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问句，云舟没过脑，下意识回答道：“在想游同学你以后要是不方便行动，我也可以帮你换。”
……不对。
这话听起来莫名像在咒人，云舟猛地回头，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话就被游淮打断。
“那就说好了，”游淮看着他，“我帮你，以后你帮我。”
莫名其妙就约定了互相帮忙换衣服的云舟很懵，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等云舟反应过来，游淮已经离他更近，手指搭上他领口的扣子。
“是先把这个解开，对吗？”
游淮撩起眼帘看他，低声询问正确的步骤。
云舟想说倒也不用连这个也帮他，他只是脚不能动，手还是能动的啊。
但还没等云舟开口，游淮的手指灵巧，几秒就把他领口的扣子全部解开了，衣服被他撩到肩头，风吹过来有些凉，但被对方指尖无意擦过的皮肤却在发烫。
这肯定有哪里不太对。
云舟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伸手制止游淮想要继续的动作，指尖微颤。
没遭到任何阻拦，游淮配合地停下了，平静地看他：“怎么了？”
云舟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穿的是旗袍这场景才显得那么怪，看游淮的表情，他明显是没有什么奇怪心思的。
不对劲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谢谢……但我还是自己来吧。”
云舟闭上眼，试图以此降低自己越加强烈的羞耻感，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微微泛红。
“可以麻烦你转一下身吗？”
游淮看他因为紧张颤动的眼睫。
太着急了……蝴蝶想跑。
“好。”
不能急。
跑不掉的。
话落，游淮就站起来转过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帮忙，云舟说不要他就放弃，因为无所谓。
游淮不再看他之后云舟确实轻松了很多，他准备速战速决。
但因为过于修身，这件戏服不管穿脱都非常麻烦，尤其是要注意不能把布料扯破，所以动作必须要小心，云舟脱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安静的房间里偶尔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很容易想象一些画面。
过了会儿，云舟开口道：“我好了。”
换上正常的衣服之后云舟终于感觉放松一点，他试着下床走了两步。止痛喷雾很管用，他的脚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捡起地上用来装戏服的袋子，把衣服装进去。
“你演的是什么角色？”游淮问道。
“我吗？”云舟想了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概括。
姜鹤这次的剧本据说是为了致敬经典话剧《雷雨》，写的是一个大家族里的几代恩怨，云舟只是粗略扫了几眼，差点没被那复杂狗血的感情关系绕晕。
这里面的角色人均三条感情线，箭头乱得跟蜘蛛网一样，相比之下他这个角色只有一条单恋线，的确是背景板中的背景板。
但就算只有一条单恋线，姜鹤也给云舟这个角色加了致死量的狗血要素。
他演的是个omega，一直暗恋自己的alpha亲哥哥，穿女装是为了吸引直男哥哥的注意力，云舟当时就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姜鹤再三强调他的戏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角落里当阴暗背景板，告白被他哥哥拒绝后就可以下线了，不然就算给工资云舟都有点想跑路。
所以被游淮这么一问，云舟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人设，这剧情，云舟欲言又止。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阳台的风吹过来，云舟的角色因为戏份少，剧本很薄，一下就被吹到地上。
游淮顺势弯腰捡起来。
云舟眼皮一跳。
游淮随意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的第一句台词赫然写着“哥哥，我想要你标记我”。
沉默顿时蔓延了整个房间。
云舟：“……”
他可以现在重新投胎吗？
讲道理，这句台词其实联系上下文倒也不是特别雷人，再说是演戏，进入角色之后说台词也就还好，但现在这样突然拿出来看还是太炸裂了。
“……就是个普通配角，”云舟迅速把游淮手里的剧本拿回来，他偏过头试图逃避这个话题，自暴自弃道，“没多少戏份的，只是话剧社人手不够，让我过去凑数而已。”
好在游淮也没有多问，这让云舟松了口气。
不过也是，游淮看着就不像是会对学校话剧感兴趣的样子，估计也就是随口一问。
*
几天后，话剧社。
云舟刚进大门就被姜鹤神神秘秘地拉进会议室，进去以后姜鹤也不说话，只是满脸探究地盯着他看。
云舟被看得很不自在：“学姐，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前天，还有昨天，”姜鹤说，“都有人说想参演我们的话剧。”
云舟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不需要我凑数了是吧？戏服我洗过一遍了，那我等会儿就拿回来。”
姜鹤摇了摇头：“他们想演的不是你这个角色。”
她顿了顿，语气古怪：“是你那个角色的哥哥。”
云舟：“……”
合着就他那个角色滞销是吧？
……不对，等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