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荇心生警觉,藏在袖中的袖剑顺着她起身的姿势滑落手中,卫荇微微侧头示意另一个人去开门。
木门被男人拉开,之前和他一起的那个觇人风风火火的快步走进屋内,气还未喘均,但立马关上门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们。
“怪不得陶谦一直不在城内搜人,也不贴悬赏告示,原是……他已经让人暗中封城,现在徐州城只可进,出去却需看每一个人的户籍凭证,然后例行搜查身上所带之物,才可出城。”
“既然明着出城不行,那不如换个法子?”
曹嵩刚才听到男人的话心下一沉,如今又听说还有别的法子,语气颇有几分急切:“速速说来便是。”
“在这徐州城中放上一把火,然后大人趁乱带着曹公出城……”
卫荇打断他的话:“若是在这徐州城中放火,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明晃晃的告诉陶谦,曹公仍藏在徐州还未出城。”
男人听到卫荇反驳自己,心中有些不满,他明白卫荇所说的话并无不妥,可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冲劲:“那依大人所言,要如何?”
卫荇侧目瞧了他一眼:“若是让陶谦认为曹公已经出城,回到兖州,自是不会再如此宽进严出。”
“可是说来容易,我们又如何让陶谦认为曹公已回兖州?”
“狡兔尚有三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人混淆其中便可。”
二人明白了卫荇话中意思,再次出门,回来时已经找好了几个身形和曹嵩差不多的老翁。
只需要出个城门就给一吊钱,这么简单的事情,那几个老翁自然当即同意了,收下钱后,第二日一早,便按照卫荇所要求的,拿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往城门走去。
“站住!”
那个老翁抬起头看向叫住他负责检查的兵卒。
“你要出城,户籍凭证可在?”
“有……有的。”
老翁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户籍凭证递予他,检查的兵卒将户籍凭证粗略的看了一眼后,就放行了。
“也不知道刺史大人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些。”
“可不是嘛,这么多人哪能每一个都仔细看……”
几个检查的兵卒谈笑着,刚接过又一个人的户籍凭证要检查时,目光中看见陈登提着渔具要出城,立马同他打招呼。
“校尉大人。”
等陈登走后,手中检查的户籍凭证早就已经换成了下一个人的。
徐州城外,曹嵩头上也戴着如同那几个老翁一样的斗笠,他看向随行的卫荇,眼神中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这就……出城了?”
卫荇坐在前面,驾着从城外其他人手中买来的驴车,听到曹嵩口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的话,轻笑一声:“确实未料到如此容易,不过幸好当时的那个校尉正巧路过,不然定会检查出我们的户籍凭证是仿画出来的。”
曹嵩看着手上那个仿画的并不算太好的皮纸,吐出一口浊气,这半个月一直积压在心中的紧张焦灼终于疏散了出去。
曹嵩平安回到兖州,除去最开心的曹操,其次便是满宠了,只是表面上让曹操不为所动,暗中派人去徐城将曹嵩救下,便省去了一城百姓的性命与后世历史上曹操此举的骂名,这对满宠来说简直太值了。
曹嵩顺利回到兖州的消息传到满宠耳中时,满宠正在田庄上看着面前的稻田,时不时弯下腰清理一下稻田内的杂草,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来抬手想擦去额头上的薄汗,奈何双手沾了泥土,于是他看着沾满泥土的双手无奈叹息一声。
满宠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转头望去,郭嘉正含笑望着他:“今日怎么没让志才陪你一同来庄子上。”
满宠无奈,他哪有走到哪里就让志才兄陪自己的习惯,郭嘉这张嘴真是胡话张口就来。
于是,满宠看向郭嘉的眼神带着些许幽怨,可郭嘉就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一样,笑着继续说。
“伯宁,我可并未胡说,每次我见你时,你身边总跟着志才,今日倒是难得,只有你一人在此。”
郭嘉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动作十分自然的将满宠额头上的薄汗擦去。
“你还要忙吗?歇一歇吧……”郭嘉将手帕从满宠额头上移开,垂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不由的愣了一下,声音忽然放轻了许多,“伯宁。”
满宠有些不自在,刚本能的后退了半步,又感觉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奇怪,明明只是好朋友之间擦擦汗而已,为什么就感觉他的心脏像是恍惚之间停了一瞬,竟不敢抬眸直视郭嘉。
一想到此,满宠心中像是生出了一股反劲,他当即抬眸看向郭嘉。
“我不累。”
郭嘉猛然间对上满宠的眼眸,一时怔住,耳边忽然嗡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再次失神。
接着听到满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重新回过神,听到他的话,像是再也忍不住,莫名的笑出声,先是笑的肩膀微颤,而后越发开怀,可眼睛仍紧盯着满宠,像是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眼中人。
像是只兔子。
“会咬人吗?”
满宠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呆愣,而后忍住心中的无语,暗暗想着,郭嘉果然最善长胡说八道。
“你在和我说话?”
郭嘉也像是意识刚才脱口而出了一句略显不妥的话,便装作没听见满宠的疑问,主动岔开了话题。
“曹公如今已经平安回了兖州,那你是不是就要接任太守一职,不在兖州了?”
满宠被问的脑子一懵:“应该还没有那么快上任吧,而且主公近日忙着安顿曹公,还得处理兖州各种事务,这种事情日后再说也不迟。”
“你倒是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升官进爵可是人人都想的,你就不想?”
微风拂过稻田,风吹麦浪,不远处几只麻雀低低掠过,满宠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润如水,温和的像是在耳边拂过的另外一阵清风。
“想是想,但升官进爵并非现在所想,也并非只想着它,我现在最想的,便是照顾好这块稻田,夏秋之季成熟时,可以多为百姓添上一碗饱饭。”
忙完后已是黄昏,最后一抹残阳藏在山后,只剩下洒落在天上的半边余晖。
“终于忙完要回府了?”
满宠点点头:“嗯,今日将整个稻田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想来这几日可以休息一下了,今日也算忙完,可以回去了。”
郭嘉故作叹气:“我单是在旁边看你忙活就感觉身心俱疲,怪不得志才今日不过来,原是他也想躲个懒啊。”
“志才兄身体不好,自是不能总随我出来,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同我待在一处啊。”
“我没有自己的事,我可以和你待在一处。”郭嘉耸了耸肩,“主公这几日顾不上你,也顾不上我,我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和你待在一处。”
满宠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郭嘉会接下这句话:“你和我待在一处做什么?”
“自然是饮酒啊,志才之前可就提到过你极会酿酒,我同意志才来这兖州,还有一点。”
郭嘉垂眸看向满宠,唇角微微扬起。
“我可是很想尝到伯宁酿的酒呢,伯宁不会连一杯酒都吝啬于我吧。”
话说到此,满宠自是不好拒绝,更何况只是一坛酒水,满宠领着郭嘉回到自己府上后,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
满宠为图自在,府上并无下人,关上门后便去后厨取了一坛桑葚酒抱回屋内。
他不太能喝高度数的烈酒,所以在家中自己酿的也是果酒居多。
郭嘉饮了一口碗中的桑葚酒,觉得有些过甜了,像是幼时在席宴上给孩童喝的,但毕竟是果酒,这个味道在果酒里面称的上一句好酒了。
“你喜欢喝这种……果酒?”
满宠将口中的果酒咽下,手中还捧着酒碗,抬眸看向郭嘉,点了点头:“这种果酒甚是好酿,而且喝多了也不会酒后失态,酸酸甜甜的,还有果香,你不喜欢吗?”
“对我来说算是尚可。”郭嘉将酒碗中的果酒一饮而尽,“不过,我平日更爱饮烈酒,你可会酿?”
满宠犹豫了片刻:“我没有试过酿你所说的这种烈酒。”
“那明日便去试一下怎么样,到时候咱们一醉方休。”
到了晚上,郭嘉也并未主动提及要回府的事情,曹操不久前在郭嘉刚来兖州时,就送给郭嘉的一座府宅让他在兖州有了一个新的居所。
但郭嘉似乎有些住不惯,比如今夜便拿着住不惯新宅的理由,成功蹭住到了满宠府中厢房的位置。
满宠府上并未住过留宿于此的客人,也没有下人可用,于是郭嘉难得的自己动手铺好了厢房内的木床。
他独自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睛,脑子竟然不由的浮现出今日白天满宠抬眸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眸中含着淡淡的雾气,眼尾微微上扬,直直的望向他,眼中还映着他的身影……
果然还是像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