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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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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胡同向南走几里,进胡同巷拐几道弯,就能听见月琴唢呐的声儿,再往里走,能听伶人戏子的歌声。

只不过稍细听便听得出这家戏院唱的是些登不得大台的民间小戏,三教九流的功夫,倒也足够不懂行的听。

这日戏院到处是人,这大夏天的人挤人,汗贴臂,甭提多难受,可个个激动得很,不嚷不吵,垫脚全神贯注望戏台。

这一曲是压轴戏,戏台的灯笼不够亮,靠着月光才能隐隐约约看见台上的人,就她一个人,唱压轴戏。

一曲罢了,戏子挥袖鞠躬,致谢看客,于是便有人捧场,“月仙,好!”

戏子不动声色地朝场院一角看了眼,随即面向场中,大方一笑,在一众捧场中小步后退下台。

“镶月姐,今儿来的人可多了,都是来看你的,赚了不少座儿钱呢,”庾栗满脸笑,上来帮尤镶月推戏服,给她解对儿帔,“你这妆要不要现在给擦了?”

尤镶月换了常服,简单的素衣对襟长裙,边往门去边答道:“我待会自个儿回去擦就是,庾师弟不在,前台要你看着。”

庾栗笑答好。

回了房去,尤镶月刚洗漱完,楼底下跑来个打杂的,急得脸通红,一问,原是方才有位看客喜欢尤镶月的戏,说要给赠礼。

这戏班本是个草台班,班主过世了,交给尤镶月,尤镶月打理的功夫不精通,最后交给了她的师弟,这么传了几代,从不让收礼。说简单点,就是祖上有规矩不让收赠礼,落到小辈头上更不可能收赠礼了。

那位看客得知不收,竟闹了起来,尤镶月赶到时,看客砸桌踢椅,闹得场子里狼狈不堪。

“不收就是瞧不起我!”那位看客是个汉子,满脸涨红,浑身散酒气,说话黏糊却听得清在说什么,“果真是个烂功夫的小戏班,斗佬赏你们,你们还摆架子不肯依!”

庾栗是个急躁暴跳的,一听汉子挑衅,瞬间来气,指着汉子鼻头骂,来来往往看客聚在一堆,最后一出送客戏都没听,光顾着凑热闹。

“就你还称得上斗佬?滚一边儿去吧!”庾栗骂得自己脸也红,汉子尊严扫地,哪肯罢休,撸了袖管上前推庾栗。

眼见一巴掌要下去,一只素手轻缓按下汉子的小臂,尤镶月笑道:“月仙恳请这位看客手下留情,有什么事都好说。”

戏妆总浓抹,如今卸去大红明艳的妆,下边儿竟是一张柔和温婉的皎容,汉子看得心一愣,气焰消去大半,他咧嘴嘿嘿笑:“好说,都好说,月仙你说了算。”

汉子眼神像只穷极的禽兽,嘴角还滴口水,庾栗嫌恶地翻白眼,尤镶月朝她打眼色,让她冷静些。

“这位看客,您要送月仙什么赠礼?”尤镶月想将汉子外引,怎料看笑话的人太多,挪不动几步。

汉子色眯眯地望尤镶月那对襟领口处看,痴笑,“一些钱财,独赏你的,别人那嗓子哪有你这般好。”

“看客说笑了,戏班里都是月仙和师父教出来的,论他们不好,实则是月仙教得不好,再说月仙吃住都是戏班的,有新班主打理,哪需得着额外钱财,您将钱财收好,下回还来听月仙的戏,月仙就心满意足了,”尤镶月试图抽回手,可汉子早已摸住她,哪里抽得开。

场子里实在喧闹,送客戏都快听不见了。

一个喝醉的酒鬼,还是个不讲理的粗男人,谁敢去指望他讲道理。汉子又恼起来,粗犷面容拧成一坨,说话时嘴里都飙口水,“月仙也是个不识好歹的戏子,老子这是看得起你!还什么不缺钱,不缺钱你们这戏院还开在这么偏僻的小巷子?隔着不远就是东厂那群阉人的地盘,怎么着的,想勾引那群人不成?”

“……”尤镶月被他喷一脸,只得勉强撑笑,短暂的哑口无言,后温声劝他,“您慎言。”

“我说两句怎么——啊——!”

寒光猛闪。

汉子突然放开尤镶月的手,倒地,准确说是他的手与身分离,手没了身体的控制,无力松开。

登时血淌一地,众人惊呼后退,场子立刻陷入死寂,尤镶月站在原地,默默取出手绢擦脸上被喷的地方,再擦手腕上那汉子留下的汗液。

快刀斩手刺腰,汉子倒地不起,尤镶月抬头,只见众人避开一条道,道中一个瘦高的背影,他腰上别着沾血的刀。

不多时有人来抬走汉子,看客们大气不敢出,基本是认出身份来了,倒是尤镶月没见过,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又看着他们无声离开,一句话没说。

汉子倒下得太突然,血流一地的场景过分瘆人,庾栗吓得惊魂未定,半夜摸到尤镶月床上来把她摇醒。

庾栗钻进被窝,一把抱住尤镶月,声音发颤,“镶月姐,我怕得很,你陪我睡吧。”

尤镶月半梦半醒着,脑子里尽是那道背影,恍惚间又看见戏院场下的一个角落,总是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大老爷,至于怎么算得上大老爷?无非是他衣着华丽,缎料一看就不便宜。

她伸手抱住庾栗,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哄小孩般的哄庾栗,素手轻拍庾栗那发抖的背,“不怕,那大老爷是帮咱们的,就算是阎王,也是个好阎王,阎王收人,可不得骇人点儿?不去想了,我在,你安心睡。”

后头尤镶月彻底醒了,待庾栗放心睡下她才闭眼。

起初尤镶月担心汉子的事会传出去,闹到官府去,他们这戏班好不容易进京落地,开了间戏院,还没唱多久就要垮了,谁心里能舒服,结果压根没人管,连提起这事的人都少之又少,戏院如初,只是来的看客少了很多,连座都坐不满。

尤镶月唱得一嗓好戏,最常做压轴,压轴戏毕,月琴一声止,她挥袖谢礼,场下鼓掌叫好,她退场时再见角落里那位大老爷,他常坐那儿,时而拨弄烟丝,时而赏听几句戏。

当初戏院人多,人们挤来挤去,为了有地方站,只能在他左右,现在戏院人少,就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近他了。

尤镶月对他的印象既多又少,他是一名沉默的好看客,可她从未见他有过什么神情。总归,他是一个爱听戏的好阎王。

“镶月姐,看什么这么入迷?”庾栗上来提尤镶月的水袖,跟随她目光看去,庾栗了然,悄声道,“姐,你晓得不?那大老爷就是东厂的头儿,督公呢!难说不得上回那汉子闹事,刚出口几句骂了东厂,就让他给砍了手,听说后来抓到他们厂子里面去了,从此没出来过!”

尤镶月轻蹙眉,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何其敏锐,略一侧头,与尤镶月对上,虽未刻意示威,但仍目光凌厉凶狠,尤镶月不由得后退半步,慢慢别开眼。

“原是这样,小栗,你先同我回后台去吧,布带吊眼可难受了,”尤镶月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庾栗点点头,跟在身后。

庾栗帮忙给尤镶月擦妆,少女闲时总爱谈聊天上地下,扯来扯去不自觉地就扯到东厂督公,尤镶月听得也有些好奇,因问道:“这督公,势头很大么?叫什么名儿?”

庾栗用只她二人能听见的声答:“听他们说的,说督公臭名昭著得很,叫什么,殷祟光。”

尤镶月用清水净脸,闭目时脑里只有一个画面,便是殷祟光坐在角落,安静地听戏,偶尔拨弄他的烟斗,掐些烟丝。

她默念了遍他的名儿,殷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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