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宫里这么些年也算是本本分分,但是不知怎得,总是缺了些机会。
于是当内务府将他分给新进宫妃嫔的时候,他便在心中暗暗较量,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将主子伺候好。
原本以他的资历当一个总管太监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刘康宁,硬生生给他挤了下去。
不过他也不着急,在来这关雎宫之前他就已经被上头的人打了招呼了。他明白这位宸妃维拉斯定是贵不可言,他既然是被亲指来伺候这位的,那就说明上头还是觉得他陈福海有些用的。
只要他忠心耿耿,伺候好主子,不愁等不到主子看到他的那一天。
惊喜的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那么快。
陈福海压抑着内心的汹涌,从地上站了起来,但依旧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弯着腰,不敢冒犯元灯欢半毫。
元灯欢随口问了陈福海些家常的话,什么哪里人士,几岁入的宫,在来关雎宫从前在哪,家中可还有人。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已经被送到了元灯欢手上,她只是借机探探话。
不过这陈福海不愧是特地被挑来送到元灯欢面前的,说话及其有分寸,恭敬有余不说,还带了些难得的不卑不亢。
要知道这宫里的太监,不是像刘康宁那样得了两分权力,便立刻目中无人起来,恨不得将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放在脚下狠狠地揉搓一番。
要么便是因着身体的残缺心中自然跟着卑怯的很,在主子面前更是哆哆嗦嗦。
所以像陈福海这样的才更显难得。
元灯欢看着面前的太监,心中多了两分满意.
这才是她身边该有的人,她在宫中如履薄冰,但凡行差踏错半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规矩稳重的人,才能对她有所助力,才能帮她在宫中活得长久。
挑他来的人也算是有心了。
陈福海是江尧亲自指给元灯欢的人。
有次郑华采病了好些日子,御前的人怎么都让他觉得不太顺手。只有这个陈福海,让他能凑合着用用,于是江尧便对这个太监有了点印象,这次就顺手指给元灯欢了。
“陛下,今日新进宫的嫔妃就可以侍寝了,陛下是想召幸哪位娘娘?”郑华采弯着腰给正在批折子的江尧换了盏新茶。
若是放在从前,别说是主动提出新妃进宫侍寝这种侍寝这种事情了。就算是太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主动跟陛下提这种事的。
但是谁让新妃里有那位在。
江尧并没有忘记这回事,反而他心里正想着呢。
昨日她事儿办的不错,以恭定侯虞诚那个爱女如命的性格,昨日听到自家宝贝贵女在宫中受了委屈,今天就开始拐着弯的上折子弹劾。
蒋家也是不甘示弱,早朝上就差直接名言了。
江尧看着手中的折子心中不禁冷笑,这不都是他的好母后留给他的烂摊子吗,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敢插手一下天家的家事。
“传旨吧,今晚摆驾关雎宫。”
摆驾关雎宫?
郑华采怔了一瞬,这嫔妃侍寝哪个不是接来紫宸殿,更何况还是初次侍寝。
但郑华采没有多言,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主子的安排自有主子的道理,少说多做是在御前伺候的第一要紧的规矩。
元灯欢不知道御前伺候的那么多规矩,但是她知道少说做多对她而言可能没那么的适用。
圣旨传到关雎宫的时候,元灯欢正跟关雎宫的下人们认着脸呢。
她刚说了让陈福海领了掌事太监的职责,自己认了认关雎宫的人脸,别到最后自家的人干了什么事她连人都不认识。
刚巧就这会儿,皇帝口谕传来了,借着这个机会,元灯欢扫了眼地上跪着的这一帮人的脸色。
秋日里的菊花都没有他们的脸色种类多。
有兴奋的,激动的,还有皱眉的惊讶的。元灯欢记下了几个神色太明目张胆的,让相念和相宜这段时间将人看紧点。
虽然这关雎宫现在是四面透风不假,但元灯欢是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的。
夜幕降临,元灯欢已经依着柳嬷嬷的指点做足了准备只等着皇帝过来。
她并没有疑惑为什么初次侍寝皇帝不让她去紫宸殿而是亲自过来。元灯欢心中清楚,自己就是个陛下的靶子,既然是立靶子自然是要明显的表现出跟他人的区别的。
若是跟所有人一样,那还叫什么宠妃呢?
显然,元灯欢跟江尧想到了一起。
看到打扮素雅但又不失身份的女子跪在正厅门前等着自己,江尧从未觉得女人能如此顺眼过。
不同于其他宫殿规整的富丽堂皇,关雎宫好像是在皇宫里辟出来的一块仙境,充满了江南园林的惬意优雅。
与主人的装扮相呼应,江尧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置身于江南,让他觉得格外舒心。
看来这关雎宫真的得多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元灯欢规规矩矩的行李,脸上还挂着适当的羞赧。
元灯欢在见到江尧等那一刻起就已经入戏了,江尧自然也得接的住。
他上前扶起元灯欢,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往内殿走,“怎得手这样凉?”
江尧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关心,“可是哪个下人伺候的不周到?虽说是刚入秋,但晚间还是有些冷的。”
不说元灯欢宫里的这些,只说江尧身边紫宸殿最贴身的太监们,哪里有人见过皇帝对哪个后宫的娘娘如此和颜悦色过。
众人从前只听说陛下在选秀时唯一关注的就是这位宸妃娘娘,甚至连封号和宫殿都是陛下亲口定的,想必是中意的很。
今日一见,看陛下对宸妃娘娘的态度,传闻都还是保守了。
元灯欢听到江尧的关心,面上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笑道:“谢陛下关心,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是下午让清露开窗透透气儿,许是下人忘记关窗了,不碍事的。”
两人坐在了室内,元灯欢给江尧奉了盏茶,笑着端给了江尧。
“哪个是清露?”江尧来不及喝茶,就这元灯欢的话带着两分怒气的问道。
一个站在角落长得十分清秀的宫女站了出来,“奴婢清露给陛下请安。”
根本不等清露说些什么,江尧直接吩咐道:“你既然如此不细心,那也不配留在宸妃身边伺候着了,带走吧。”
“陛下,陛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宸妃娘娘!”
清露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的人带了下去,她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就这点小事,会有这么大的后。
不仅仅是清露自己,众人怕是没有一个明白的,尤其是关雎宫的人,现在说是人人自危都不为过。
原本看着主子是个好说话的,这两日有什么小事也没有硕罚过下人,更没有立过威。这让他们多少都消了些紧张的情绪,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惫懒了。
但是没想到,宸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但陛下不是。宸妃娘娘或许不会罚你,但你的不留心是到了陛下面前,那可就不是罚的事儿了。
一下子众人对元灯欢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了这个插曲,关雎宫的人仿佛一个个突然有眼色起来了,原本留在内室忙里忙外的下人齐齐告退了,室内只剩下了元灯欢和江尧两个人,
待人都走了出去,元灯欢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
她没有想到陛下同自己居然可以如此的默契,甚至她刚刚暗示了一下,陛下便立马察觉到了,顺着她的话头处置了清露。
“给朕说说,这个宫女怎么惹到我们宸妃娘娘了。”
看得出,此刻的江尧心情还不错,语气里甚至带着两丝的玩笑。
不过江尧语气再轻松,元灯欢也不敢真的随意,她依旧恭敬道:“回陛下,清露是太后的人。让她做一等宫女一直在内室伺候,确实有些不方便。臣妾刚进宫,也不好随意处置,只能多谢陛下相助了。”
元灯欢收起了刚刚众人在场时表现得娇俏妩媚,一板一眼的回答这江尧的话。
这清露就是她晨起观察时觉得最不对劲的一个。
看似稳重本分,但是心思却比谁都活络,句句都在打探元灯欢的底线。一般的宫女可没有她那心性。
在听到江尧口谕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厌恶。
元灯欢注意到了她,便让柳嬷嬷去查了查,果不其然跟太后身边的寒露弯弯绕绕的有些关系。
她的身边这会可以有各宫的眼线,当然也可以有太后的。但是内室绝对不能进太后的人。
对上后宫的其他人,元灯欢还能有些心性,但是现在太后若是在她室内动点手脚,她真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所以为了不让太后起疑,元灯欢只能借陛下的手去帮她处理掉这个人了。
江尧当然知道元灯欢的意思,以他们两的关系,元灯欢特意的提出一个人的名字,绝对不会是随口一提。
再加上元灯欢提出来的场景和情形,江尧自然可以察觉到。
自己的棋子向自己求助,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办事,那里会有不出手的呢。
这一下不仅是帮她处理了隐患,立了威,还等于直接的告诉后宫,看看朕有多么的把宸妃放在心上。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女子,江尧突然有些刮目相看,这买卖好像不会亏本呢。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色越来越暗。
元灯欢没有忘记皇帝是来干嘛的,江尧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说实话,元灯欢并不介意是假戏还是真做。在她决定好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就在元灯欢刚要率先开口的时候,江尧向一步表了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