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靠的夫人母家才到如今的位置，眼下他夫人知晓他如此看不起女人，直接让府里下人撂挑子，不伺候了。”
“御史大人的夫人本就是个夜叉，眼下连同他那个外室关上房门，将御史大人赶到了外头去睡，听闻他今日是在怡红院里出来的，上朝时急的扣子都扣错。”
“……”
京城里的瓜田，总是消息通达的。
这些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晓了几位大人昨日在朝堂上的荒唐言论。
加上有人煽动舆情，将他们的言论上升到男女对立，直接让舆论一边倒。
朝中官员有不少是靠着夫人起家，或者是从前清贫，靠着寡母养大，现在一脚踹倒自己的亲眷，说靠的是自己……
这番说辞，让人只觉得生笑。
也是如此，官员们今日上朝没有了昨日的威风，全都以“大局为重”，表示自己并不反对女子做官，“本就是能者居之，眼下凤傲天最合适不过。”
他们没有了所谓的“有违纲常与祖宗遗训”，一群文人也站出来，声明昭国是选贤者当官，女子有贤亦同视之。
朝堂让礼部指人来揽月阁请“凤傲天”，没想到扑了空。
金娘子面上客套的道：“傲天姑娘，带着女团去山里训练了。”
礼部刚刚上任的小官员，灰头土脸的离开，金娘子朝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外头都知晓了那群男官员的言语，现在看男官员，他们都跟着心里憎恶。
当日正午，阿冒送信来见赵嘉月，说是梁恒让“凤傲天”姑娘到京兆府相见，不过赵嘉月依旧闭门不见。
一群官员在朝上盛满怒意。
“妇道人家，就是登不上台面，眼下还装腔作势起来，真觉得缺她不可？”
有人开口说话，被身旁人急忙堵住了嘴，“莫要胡说，你也不瞅瞅外头是什么局势，你就不怕我们再被戳脊梁骨。”
“可是——”
“太子的面都不给。”
“眼下莫不是要陛下去请？”
他们垂头丧气，驿馆那边已经要压不住，几位王储指明了要“凤傲天”与他们沟通，不然盟约一事不做商量。
“殿下，她已经到了。”御前总管朝着昭帝耳语，昭帝懒得听朝上大臣的抱怨，他满脸厌烦的站起身，“散朝。”
昭帝一早便传信给赵嘉月。
他想到大臣无用，太子无用，自己总不至于无用，他的这张老脸，还是有点薄面能请的动赵嘉月。
太初殿里。
昭帝见到早早在里头候着的赵嘉月，他端出一副帝王的龙威，赵嘉月朝他端庄行礼，抬起脸庞时，眸光没有半点惧色。
但是有着疏离的尊敬。
她自幼在他跟前长大，再胡作非为的事也行过，眼下不过是摆架子，她知晓昭帝不会治罪她。
面前的人，曾是宠爱她的姑父。
可是他却将她爹娘下狱，将她姑母打入冷宫，再宠爱，也会让人惴惴不安。
没有等昭帝开口，赵嘉月先是恭敬的道：“凤傲天可以担任译官令，不过陛下得先允我几个条件。”
御前总管瞥了一眼赵嘉月，温柔的提点她不能没有规矩，国公府不同往日，赵嘉月可不敢这般说话，免得触怒龙颜。
昭帝抬手，阻止御前总管朝赵嘉月挤眼色，他向来喜欢赵嘉月的肆意妄为，只有她，与那些满是规矩的人有鲜明区别。
做帝王的，喜欢阿谀奉承。
可也想身边有真实的人。
“你说吧。”昭帝坐在椅子上，抬眉时，眸光有着凛色，“你可以说，不过孤有可能……不答应。”
“陛下自可估量，我提的条件值不值。”赵嘉月有着底气，她做任何事也不是一拍脑子便行事。
没有八成把握，她向来是不敢胡为，她也惜自己这颗漂亮的脑袋。
“凤傲天能替陛下与使臣相谈合约，不过陛下要同意，我能登上万国朝会。”
“这——”昭帝面色疑虑。
他不是不能相信“凤傲天”的表演，虽然他没有看过揽月阁的舞台，但是外头民声鼎沸，他的耳朵也不是漏风的。
诸国王储都相中的人，绝不是池中物，凤傲天要是能登台，定然能夺魁。
可是——
万国朝会有规定，那便是只有昭国的贵女方能参加，凤傲天的身份登不了台。
不能因为她，破了规矩。
“身为太子妃，万国朝会本应由我操办，我要陛下恩准，让太子协同我，万国朝会的一切事宜由我做主。”
赵嘉月挺起胸膛，眼里满是野心，“陛下想要的无非就是让昭国的节目，在整个万国朝会上夺魁，这事我能做到。”
昭帝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他要是答应赵嘉月，朝上那群无用的家伙定然会闹翻了天，而且他堂堂天子，被一女子要挟，传出去显然不像话。
“你还有别的所求吗？”前面两桩事，他很难答应她，可是他想了想，好像除了这两桩事，别的也很难答应她。
那么——
又何必叫她前来？
昭帝无奈的低头冷笑。
赵嘉月摇了摇头，“没有了。”
昭帝的眼里荡过震惊，他本以为这般好的机会，她会用着求救整个国公府，虽然她开口，他肯定不同意，且会震怒。
可是她不提，他又觉得愧疚？
下朝的这一路，他一直在想她若是开口，他该怎么心平气和的拒绝她？
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提。
“陛下若是想好，可差人到驿馆寻我，陛下的旨意，我定然照做……”
哪怕是他强行让她出任译官令，不承诺许给她任何事，她也会照做。
这句话——
昭帝听出了她的意思。
赵嘉月朝他恭敬作揖，离开时背影决然，这一幕在外人眼里满是尊敬，可是落在昭帝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总觉得她与他在故意疏远。
·
离开太初殿时，赵嘉月听到屋外有人正在讨论，“听闻燕楚要与大昭联姻。”
“那燕楚公主昨日进京了。”
“今日还请了太子殿下到驿馆相见，据说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一个姑娘家，也太不矜持了？”
……
赵嘉月蹙着眉头看过去，几位宫人赶忙低头散开，不再说话，她心里酸酸的，也不知晓为何，竟有一股难受生起。
“梁恒已经娶妻？”
“那公主——”
“是要来做妾？”
赵嘉月冷嗤一笑，若是做妾，她这正房定然好好“照顾”她。
怪不得，梁恒这几日都没有见她。
想来是已经知晓要联姻的事。
赵嘉月坐在辇子上出宫，到宫门口的时候，她撞见一顶珠帘罩着的富贵香车进了宫里，身旁的守卫朝她道：“是燕楚的那位长公主，容貌甚是美艳。”
·
回到揽月阁，赵嘉月心不在焉的。
昭帝没有同意她的请求，眼下她只能将揽月阁的成团夜做的更好。
目前经历了两次公演，几位出众的小姑娘凭借着她们讨喜的人设，在京城里小露头角，每日都有人来揽月阁送礼。
赵嘉月放出消息，说揽月阁会每日统计送礼数量，票数高的人，会保送至成团夜，而且淘汰的人可以凭票数复活。
百姓们听闻后，更加踊跃的打赏。
这几日金娘子在房间里数钱到手软，只可惜她只能拿一成，其余是赵嘉月的。
“赵甲——”
“贾二——”
“凤傲天——”
有一道泼辣的声音忽而响起。
赵嘉月坐在房间里，刚刚还是惆怅的一张脸，猛然惊醒，她站在阁楼上，俯瞰着坐在堂间的女人。
那女人满身罗裳嵌着华美的珍珠，头上裹着金光的薄纱，罩住她那张惊艳明媚的脸庞，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不过单看那双眼睛，便能知晓她美的不可方物。可是她泼辣的很，手里正擒着一条鞭子，像是来示威的。
那粗鞭懒懒的躺在地上，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要寻人伺机咬上一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揽月阁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给我出去——”
门口闯进来一个愣头青。
正是霍光。
他端着一张盛怒的脸庞上前，又礼貌的请泼辣姑娘离开，没想到那女人的眼里满是不屑，拿起鞭子便要抽在他身上。
没想到霍光不躲，硬是被那鞭子给揍了，他袖子直接破开，里头的肉破了血。
“你个蠢驴，怎么不躲开？”女人也没有想过面前的男人不躲，她刚刚的鞭子本只是威吓，并没有想要打他。
明明很好躲的。
霍光瞪着女人，“我知晓你是燕楚前来和亲的公主，你跟我出去，莫要在这里寻人麻烦——”
“我为什么要同你出去？”
霍光上前去拉女人，眼里着急的很，可怜的眼睛已经雾湿，并不是他哭了，而是他容易控制不住的柔弱起来。
“她眼下够可怜了，你何必到她面前示威呢？你也是女人，还是燕楚最受宠爱的公主，为何要与人抢丈夫？”
霍光刚刚得知燕楚公主前来和亲的消息，便前来揽月阁寻赵嘉月商量对策，没想到入门就撞见了公主的刁难。
他以为是燕楚公主来逼赵嘉月下堂，心里着急了，才生生扛了那鞭子，满脸正义的道：“你同我走，大昭的男人有好多……你何必抢个二手货？”
二手货——
这个词刚刚出口，一群人交头接耳，忍不住低下了头，暗暗哗然。
堂堂燕楚公主，公然抢人丈夫，属实是不道德，明知太子有正妻，居然还到正主面前，做这般恶劣的行为。
“难道你天生下贱，喜欢给人做妾？太子已经有妻，我劝你还是哪里来哪里去？而且我见你也没有太子妃美丽。”
霍光过于老实，他站在堂中，活像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说的句句是蕨词，可是他竟然还要开口说，好像没有说完。
公主身旁的侍从想要上前将霍光摁倒，却见到公主轻抬手，眼里勾起妖媚，嗤笑道：“有趣，让他说。”
“公主殿下——”
“我求你，莫要为难她了。”
“昭国男子千千万，梁恒并不是最好的那位，他配不上你。”
霍光眼里露着可怜，是他天生自带的优势，总让人觉得他说话时满显沙哑。
“哈哈哈哈哈。”公主放浪笑出声，她迎上霍光的目光，“你说得对，他配不上我，我嫁人，自当是要做正妻的。”
“恩恩。”
霍光猛点头。
“所以我要太子妃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