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进入春节休赛期那天，FIS基地比平时更热闹了一点。

田瑞文收拾东西时总是发出塑料袋沙沙响的声音，何必一边调侃他行李多得像搬家，一边飞快地吃着年货礼包里的零食；赵天泊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头像的聊天框闪个不停，估计是家里在催机票时间。教练组的人还没走，正在开个小会，把节后训练日程敲定清楚。

游焕没收拾行李，行李箱还是前阵子回家时收拾的样子。他斜靠在训练室门口，看着几个队友拎着包走来走去，不出声。不是不舍得，就是有点发呆。

“你呢？几点的航班？”陈思源问他。

“明早。”

“那挺早的。”

游焕“嗯”了一声，脚尖轻轻踢了踢训练室门槛边缘，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情绪，一种快要进入下一页的节奏感，但没完全翻过去。

游焕刚拎着行李箱进小巷，就被一阵鞭炮声吓得一跳。隔壁馄饨店的小崽子穿着厚羽绒服，围着店门口的小凳子转圈，身后“哒哒哒”拖着半截点过的鞭炮皮，嘴里还喊：“放了放了！”

“你这小兔崽子又抢我们家鞭炮放！”游焕爸从灶边探出头，假装发火。

“我妈说你们家不放了！”小孩大声还嘴，然后一眼瞥见游焕，立刻蹦过来，兴奋得像迎神仙：“焕焕哥！你回来啦！”

游焕笑着把他抱起来，一手托屁股，一手揉他脑袋：“想你游焕哥哥没有？哥今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最大的！”

“那你得先告诉哥，谁是你最喜欢的选手？”

“你啊你啊你啊！”小孩像打鼓一样连说三遍。

胡秀春从厨房出来，挥着汤勺：“别教坏小孩！快进来洗手吃饭！炸酥肉都快糊了！”

“来了来了。”游焕把小孩放下，让他去厨房偷块糖，又被一顿追着骂。

客厅的电视里春晚唱到一半，熟悉又俗气的旋律飘在空气里。游永在茶几边擦鞭炮灰，嘴上嫌他衣服没洗头发没剪，手上却已经帮他剥好一盘橘子。

桌上热气弥漫，屋外雪片零星。街坊陆续上门拜年，带了花生瓜子、还有一串串旧年的事。

“你比赛我也看了，你妈那天还哭了，说你又瘦了。”

“她什么时候不哭。”游焕拿橘子的动作轻了一下，“老妈最近是不是更能演了？”

胡秀春隔着厨房回嘴：“我听见了啊！”

他低头笑笑，什么也没说。没必要说。

——

阮见木到家的时候，屋里正安静地响着巴赫的《G大调大提琴协奏曲》。不是谁在听，只是家里的AI音响设了节日模式，自动循环播放。

阿姨拿了他行李，说：“阮先生已经在餐厅等您了。”

他走过去，看到餐桌两端坐着他的父亲和母亲，彼此之间隔着一只精致的玫瑰花瓶。菜已经上齐了，热气却已经散得差不多。

“回来啦。”阮母阮莘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裙，皮肤白到在灯下有些刺眼。她的语调平和，面带微笑，一如过往。

“回来了。”阮见木坐下，低头动筷。

他们吃饭时很少说话，偶尔有，也像是彩排过的剧本。

“最近你直播挺多人看的。”阮莘夹了一筷豆腐放进自己碗里，“我助理还说，她弟弟是你粉丝。”

“挺好。”阮见木答。

“不过也别太高调了，别让媒体乱写。”她接着说，语气依旧温温的。

“他不是明星，不怕写。”阮父华祈东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再说了，写点绯闻也正常。”

阮见木没回话，只是喝了一口汤，咽得有点慢。

他们不吵，却也没说几句真心话。桌上的饭菜做得一丝不苟，是母亲的营养师设计的节日菜单。他记得去年也一样，只是甜品从提拉米苏换成了低糖蛋白慕斯。

吃完饭后阮莘要录拜年视频，不同平台录不一样的拜年视频，华祈东有酒局。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

朋友圈有不少人晒烟花、晒饺子，还有职业选手在晒回家自拍，配文写“过年就是得吃胖三斤”。

他刷到游焕发的照片，是小巷口的面店，带着一点模糊雪粒，配文写：“回家第一碗，给跪了。”

他点了个赞，犹豫了一下，又默默点开微信，打开聊天框，打了三个字“新年好”，又删了。

最后他什么也没发，起身去书房写论文。

他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