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房间了。”齐老板合上登记簿，笑着赶客。

下一秒，阿一已经拎着行李站在大门口。左看乌漆嘛黑，右看人鬼皆无，马路两旁的房屋里一丝灯光也没有，简直像无人居住的荒废老宅。

遥远的地方传来三声钟鸣，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她心中一紧，迅速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查旅馆，可是信号极差，刷半天也转不出一个有用的信息。无奈，她只能尝试最原始的办法，一边走一边敲门，也许会有好心人开门收留。

一路越走越远，等阿一察觉到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根本不该离开宾馆，而是直接死缠烂打，求得一席落脚处。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很亮，可以看见脚下的影子。

“为什么偏偏到我就没房间了呢……”阿一仔细回想着刚才宾馆前台的场景，还有几个没有办理入住的人，而且最关键的一点，齐要并没有查看阿一的证件，甚至都不能确定阿一有没有提前预定，就直接拒绝，为什么？

哐当……有瓦片落地的动静。

一盏灯亮了，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原来路边一直有路灯，只是亮得比较迟。一条光路延伸到天际，远远的看不到尽头。阿一站在这条路的中间，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脚下圆圈一样的影子慢慢生出头角，被新的影子覆盖，她没有抬头，眼角瞥向道路两旁的商店，有酒铺，有饭馆，有药店，有点心铺……头顶上的路灯发出‘吱呀’的动静，阿一拔腿就跑，朝着其中一家门口直线奔去。

趁此间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东西，脑袋硕大，身材矮小，四肢修长，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一只猴子。

阿一不由自主放缓脚步，在这一瞬，已被那东西赶上，长长的指甲划破空气，扣在木门上，发出刺耳的尖鸣。

趁此时机，阿一猛地滚地逃脱，疯狂拍门，大声叫唤：“我知道你们听得见，如果不开门让我进去，我就一直绕着你家跑。就你家这个破门，早晚会被这只怪物破门而入……”

阿一脚步飞快，眼下再不爆发，就再也没机会了。她一路跑一路敲，从门到窗，边敲边威胁。终于，就在她即将脱力之时，怪物一拳击碎了这户人家的窗户，玻璃木屑撒了一地。

空气里出现了血腥味，阿一稍一愣神，怪物已经收回流血的拳头，猛地捶在墙壁上。阿一听见屋里传来细碎的哭腔，知道机会来了。

“还有三十秒，给我开门，不然，这怪物吃了我，下一步就会破窗而入了！”

她已经顾不上许多，只能拼死一搏。心中默念，不断躲避身后怪物的袭击，猛地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原来是之前怪物流出的血迹，阿一心脏骤停，随后突突直跳，暗自狠狠骂了一通。

“二十八……二十九……”按照心跳的节奏，她准时来到大门前，伸手一推……纹丝不动。身后疾风呼啸，她猛地弯腰，三道爪痕登时出现在木门上。

“有没有人性啊你们！”

“有人性我们就活不了啦！”里面有人回话。

阿一想到那扇窗户，眼神乱飞，只见墙角堆着不少木柴，房檐下有两只小小的陶瓷水缸，里面盛着半缸水。她猛地冲过去，面朝着怪物一脚踢飞这些木柴，短暂地挡住怪物几秒钟。随后，两只手各抓着一只小水缸，朝着怪物扑撒过去，惹得怪物吱呀乱叫，伸手拍打身上溅到的水渍。趁此时机，阿一跑到破损的窗户下面。

眼见玻璃破损，阿一伸手进去拧开月牙锁，正要拉开时，身后啪嗒啪嗒响起脚步声。她暗道不好，猛地弯腰，木窗上又裂了一道缝隙。

反手举起水缸左右开弓迅速砸向怪物的脑袋，碎片飞溅，血液横流。怪物摇摇晃晃，飘到了走廊外，直直站在月光下，仰起头，露出巨大而诡异的五官。

它的眼睛圆滚凸出，像被捏住肚皮的青蛙，它的鼻子短促朝天，鼻孔像点在脸上的两只黑洞，它龇牙咧嘴地叫着，露出一口参差交错的尖牙。

阿一只迅速瞄了一眼，翻身窜进窗户里。

身后窗户合上的那一刹那，阿一这才松了口气，贴着墙壁往下跌落，直到接触地面。她喘着粗气，指着头顶上方的窗户说：“不封上，等那怪物反应过来就迟了……”

原本寂静的黑暗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拿着东西走过来，压低声音：“没死的话就来帮手。”

一块漆黑的遮光布整齐地铺到窗户上，钉好四个角后，又自上而下加钉四块木板，把这扇破损的窗户封得严严实实。

忙活完这一切后，也没人开灯，他们靠着墙壁坐在黑暗里，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那怪物似乎走了，许久没有新的声音。身旁那人慢慢站起身，凑到窗边正要掀起黑布一角时，滋啦啦——仿佛有人拿着尖刀划过墙壁，阿一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这扇小窗户可挡不住怪物，跟摆设没有两样。

忽然间，她想起先前宾馆里发生的那一幕，顿时恍然大悟。

只要没有光，怪物就不会攻击。这也是为什么先钉黑布，再钉木板。所以那些路灯不是为了照亮行人的路，而是指引怪物前来攻击的明灯。

一念及此，阿一气得只想锤墙！

咯咯咯咯——不知道谁家养的公鸡开始打鸣，也许，天已经亮了。屋子里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阿一轻轻敲了敲地板，果然，那人还在旁边，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

“干什么？”女孩声音冷漠，还带着气愤。

“公鸡叫了哎，怪物走了吗？”

“再等一会……”漆黑的屋子里露出一缕光，照在一张瘦弱清秀的脸上，看上去顶多十五岁，初中生的年纪。

“你多大了？”阿一忍不住问道。

“十二岁，干嘛？”女孩盯着那一角缝隙看了半天，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已经走了，可以开门了。”

“按照一般套路，这时候开门，一定会被隐藏的怪物袭击。”迎来女孩的白眼，阿一赶紧闭嘴。这时，她想起乾卦第一卦的卦辞，潜龙勿用，来到新环境一定要保持低调，隐藏实力，熟悉环境之后才能一展身手。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阿一换了个话题，帮忙取下封门的木板，扯下黑布卷好，这时，屋子角落里钻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一身仿古的衣服，像是这家中药店的老板。

也对，这么大的药店怎么可能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当家。见那老人慈眉善目，只是惊魂未定，满脸恐惧的神色，阿一心生愧疚，郑重其事地弯腰致歉。

如果她不敲这扇门，这位老人也就不会折腾一晚上不敢休息。

“为什么？”小女孩拿着扫帚抗在肩膀上，一脸挑衅地看着阿一。

“为什么……”阿一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为什么偏偏选中这一家，“医生悬壶济世，总归善良的几率大一些。”

阿一笑了，随即不好意思地抓抓乱糟糟的头发。

小女孩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认命一般开始扫地。

“算你命大，不过，这间屋子要完蛋了！”

阿一也一样，离开小镇的车子一周才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