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慢慢接近尾声，老同学们谈论着各自的近况，有人创业成功，有人在职场上步步高升，也有人还在为生活奔波。
每当话题触及林姝禾，顾祁宁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揪紧。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却难以掩饰眼底的那抹黯然。
顾祁宁低头抿了一口啤酒，苦涩在蔓延。她想起大四那年两人的，如今却只能各自安好。
“祁宁，别发呆了！”李之姿推了推她的肩膀，“班长问你话呢。”
顾祁宁猛地回神，发现全桌人都在看她。李彩文那镶着碎钻的美甲正点着手机屏幕：“我说，你们311宿舍就你没交聚会照片了，赶紧的！”
“啊，好...”顾祁宁慌乱地掏出手机，指尖不小心划开了相册。最新一张照片赫然是她和林姝禾在校庆那天的合影。
她穿着实验服站在实验设备旁，林姝禾的手虚搭在她腰间，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半臂距离，却在对视的瞬间泄露了所有秘密。
“哇哦！”眼尖的李盼盼一把抢过手机，“这不是热搜那张吗？原来你们私下还单独拍了？”
顾祁宁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去抢，却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啤酒杯。
啤酒在白色桌布上洇开，像极了她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顾祁宁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擦拭。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顾祁宁抬头，看见林姝禾站在门口，黑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肤色更冷白，脸上是一贯的平静表情。
这是毕业四年来林姝禾第一次出现在同学聚会上。
“抱歉，临时有事耽搁了。”林姝禾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向来缺席的林姝禾竟然出现了。
“林总大忙人啊。”投行西装男率先打破沉默，殷勤地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刚说到您那个三个亿的并购案...”
林姝禾却径直走向顾祁宁对面的空位。落座时，她们的目光在转盘中央的糖醋排骨上方短暂相接。
顾祁宁立刻别开眼，却还是注意到对方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看来分手后这半个月，她也没睡好。
“姝禾，你来得正好。”李彩文突然举起手机，“我们在看校庆那天你和祁宁的视频，网友都说你们配一脸呢！”
顾祁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半个月前，跨年夜林姝禾的缺席让她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分手，一次次失望，她已经累了，两人都没有错，只是两人太相反了，一个理性一个感性，一个黏人一个喜欢独处...。
那天她红着眼睛问：“四年了，你能不能主动爱我一次？”而林姝禾只是无措地说：“对不起，我不擅长这些。”
可能早就不爱了吧。
“网友想象力真丰富。”林姝禾用纸巾擦拭餐具，动作一丝不苟，“我和顾同学只是工作关系。”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捅进顾祁宁心脏，就像每次她兴冲冲分享生活琐事时，林姝禾总是先看邮件再抬头说“你刚才说什么？”。她怎么做到分手像没事人一样的。
“就是！”李盼盼突然拍桌，“我们祁宁明明有男朋友了好吗！上周我还看见她...”
顾祁宁猛地呛住。上周她确实去了趟医院，在医院碰到了李盼盼。
北城可真小。
“哦？”林姝禾把筷子放下，却不小心发出“嘡啷”的声响，“什么时候的事？”
顾祁宁看见了她的失态，平时的她不可能这么不沉稳，拿筷子也是轻拿轻放。
原来她也会在意吗？
“盼盼记错了。”顾祁宁轻声说，“那是我好朋友。”
林姝禾盯着顾祁宁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她推开凳子：“我去下洗手间。”
顾祁宁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大四那年，林姝禾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模样。
那天金融系夺冠，所有人都去庆功，只有她发现林姝禾躲在空教室里，看着面前的获奖证书红了眼。
“我去看看她。”顾祁宁起身。
洗手间里，林姝禾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口。从镜子里看到顾祁宁，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你...偏头痛还好吗？”顾祁宁站在两米外，声音发涩。林姝禾有偏头痛的老毛病，分手前她总是记得提醒她冬天的时候少吹风。
“还好。”林姝禾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顾祁宁，“你‘好朋友’知道你这么关心前任吗？”
顾祁宁眼眶发热：“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是你先开始的吗？”林姝禾向前一步。
“林姝禾，你知道跨年夜那天我准备了什么吗？”
林姝禾那天接近十二点才回来，看到了餐桌上的残羹冷炙，看到了那未点燃的香烛……
“我准备了你爱吃的菜，还买了对戒...”顾祁宁的声音开始发抖，“而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那个并购案...”
“总是工作！”顾祁宁打断她，“四年了，你有哪次把我放在第一位？有时候我觉得我连你朋友在你心中的地位都不如。”
“你的排序永远是事业、亲情、友情、爱情！我在你心里微不足道！”
“我一次次受伤，恋爱脑都清醒了，终于下决心和你说分手了。”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顾祁宁苦笑，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当时居然还在期待你会说一句挽留，让我不要走。”
“没想到，你沉默了，连挽留都没有，四年了，你就连分手都这么理智！击碎了我的最后一丝期待。”
“我真搞不懂你林姝禾，为什么今天要来参加班级聚会，你是不是觉得，看到我难过你会好受些？”顾祁宁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还是说，你只是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放下你了？”
洗手间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林姝禾苍白的脸色，映照出她的无措。
“我只是...”林姝禾的嗓音罕见地有些发紧，“想见见你。”
“不用见，我好得很。”顾祁宁擦掉眼泪，强撑出一个笑容，“没有你的日子，我终于不用再患得患失了。”
林姝禾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她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你知道吗？”顾祁宁深吸一口气，“这半个月我想通了很多事。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你太忙，而是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林姝禾的嘴唇紧抿，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些许慌乱。
“我...”
“别说了。”顾祁宁打断她，“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就这样吧。”
她转身要走，林姝禾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得可怕。
“顾祁宁...”林姝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顾祁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感受着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那是曾经最熟悉现在却最陌生的温度。
“不用说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对错的问题。”
林姝禾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像被烫到般突然松开。
“我知道你尽力了。”顾祁宁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连道歉都克制得体的女人，“就像我也尽力去理解你一样。”
洗手间的灯光突然稳定下来，清晰地照出林姝禾泛红的眼角。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是爱情啊...不是尽力就可以的。”
“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别总熬夜，生活总是比工作重要，记得按时吃饭，偏头痛的时候…...”顾祁宁的声音哽了一下，“...记得多按摩调理。”
林姝禾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顾祁宁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推开了门。
外面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将洗手间里的寂静彻底淹没。顾祁宁去外面站了一会，然后走回包厢，发现林姝禾的座位已经空了，好像她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