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里,在场的三个清醒的男人,都因为阮寻喝醉时毫不自知的行为顿住了。
裴允作为当事人,最快反应过来,把人搂住带进怀里。肌肤相触间,他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但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排斥这么浓重的酒臭味。
阮寻的身体像是软体动物一样,挂在裴允怀里还不老实,臀腿处一片软绵,眼看着要往下掉,裴允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自己身上出现一滩臭烘烘的烂泥这个离谱的事实,伸出手绕过他屁股下方的大腿,毫不费劲地把人掂了起来。
一个敢在电影拍摄期间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
要放在以前,裴允在的组里但凡出现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合作伙伴,都会被他冷眼攻击,把对方吓到心虚认错。
手里的人很轻,裴允像抱小孩一样把阮寻从管维扬身上彻彻底底的扯下来,途中管维扬想拦,被李格死死拽住手。
“干什么你,还抢。”
管维扬的好心情被阮寻主动钻进裴允怀里的行为彻底打散,他的目光稍显不甘,试图把人拉回来,却猛地对上裴允带着明晃晃警告的那双冷淡眼眸。
裴允身形高大,即使抱着一个昏迷的阮寻,也丝毫不费力,居高临下地睨着沙发上的管维扬。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裴允眯起眼,声音沉闷,语气极有压迫感,扣住管维扬的李格都愣了神。
“……”
管维扬垂头看一眼,刚才还沉甸甸的怀里此刻空荡荡的,他顺手松开阮寻这个大高个蠢助理,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从沙发上坐起来。
“裴哥。”管维扬的语气有几分不情不愿的熟稔。
裴允站在距离两人快两米远的位置,把阮寻横抱起来,怀里的人没有挣扎,还颇为依赖地把脑袋挤进他脖颈处,以至于裴允被酒臭味熏得脸色很差。
但即使这样,这位大明星也没把脸蛋红扑扑的醉鬼扔到地上。
就好像两人关系很好一样。
好吗?
阮寻作为裴允粉丝被曝光后还得和女艺人假装营业来摆脱裴允粉丝的谩骂,这两人关系好?
自从阮寻进组《错位》电影,管维扬就一直盯着他,本以为一个破男三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看在之前阮寻谈的合作都被他搅黄了的份上,管维扬决定这部电影由这个小倒霉蛋自己发挥。
没想到男二居然塌房了,阮寻一个没正经演过戏的新人,直接顶替了对方,和裴允搅合上了。
还爆出阮寻是裴允的粉丝,虽然第二天立马出来澄清是亲戚的账号,但这个澄清的可信度有多少?
管维扬胸中莫名升起危机感,即使很清楚裴允是公认的大直男,也不免烦心。
因为他和裴允从小认识。
长辈们几乎都在同一个社交圈里,裴允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在同辈里大名鼎鼎。
而管维扬从小就不学好,还在读高中就敢和家里出柜,作为优秀榜样,裴允的名字在他耳边都被念烂了。
直到裴允背着家里大学都没读完跑去演戏,和长辈闹得不可开交,管维扬父母才闭上嘴。
可没想到,裴允这人怎么就连当明星也是最火的,莫名其妙成了顶流,在哪都能看到他的海报和广告,很烦人。
阮寻和谁在一起管维扬都有把握干掉对方,可偏偏是裴允。
管维扬看到阮寻和裴允的名字上了热搜,有些坐不住。
“你约他来喝酒。”
管维扬掩盖自己的不爽,坐回沙发,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一口都没喝。有人把他灌醉了送给我,等他醒来问问你们就知道了。”
李格倒吸一口凉气,几秒的头脑风暴后,迅速锁定嫌疑人。
“汪匆?”
没有人回答他。
裴允开口:“汪匆是谁。”
“小寻哥的朋友,在《银河练习生》里认识的,也是他让我来接小寻哥。”李格越想越不对劲,指着管维扬鼻子,“他为什么要把小寻哥送给你,你是不是对我老板有企图?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管维扬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疑惑的声音:“你也不蠢嘛。”
“你说谁蠢?”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礼物或者某种物件一样,送给其他人,事后竟然以这样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在李格看来简直荒谬至极,连带着看管维扬的脸都泛恶心。
还好及时赶到,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裴允很显然也想到这一层,目光阴沉地看向坐着的人,语气嘲讽。
“管维扬,你想犯罪?”
“嗯?”
“你是不是活腻了?”
裴允在行业里混迹多年,虽说言语刻薄,还常常冷脸,但很少会说直白的话。
毕竟公众人物,多少还是要给彼此留点脸面,哪怕对方再不是个东西。
裴允没和家里闹掰前,就知道管维扬的存在。
一个娇生惯养、花天酒地的大少爷,被家里人硬生生宠烂了,高中时就和同班同学约在家里乱搞被保姆撞破,送去国外后变本加厉,最后仗着家里的钱和权进了娱乐圈。
几乎是为所欲为的程度。
“裴允哥,我可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管维扬夸张地喊冤,“我对他真心的,我喜欢他。”
……
此话一出,李格脸上的表情从恶心到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刚才这么厚颜无耻随口一说就是表白的人。
“你是GAY?”
“是啊,歧视啊?”管维扬笑了笑,“我想追你的小老板,让不让?”
气氛冷了下来。
李格刚想骂这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嘴边的话尚未说出口,余光里看到距离他们两米远的裴允正抱着阮寻转身,连忙把话咽回肚子,跟着他们一块儿走。
裴允似乎根本没把管维扬放在眼里。
边离开房间,边语气冷淡地撂下话。
“你试试看。”
*
天色已经昏暗,大风刮过,一辆黑色的奔驰在黄昏中闪了闪车灯。
扈杰从窗里探出手,向裴允挥了挥。
时间不早了,裴允懒得和管维扬浪费时间,抱着阮寻走出会所包厢,回到车上。
李格本想让裴允把人交给自己,但裴允一个眼刀子甩过来,他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在前座,把后座让给裴允和阮寻。
车窗外的景象在车开动后变得模糊,聒噪的风呼呼刮进来,把身上紧紧黏着的人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些许。
裴允皱着眉思索管维扬这个大麻烦要怎么处理,突然听到怀里的人很小声的哼唧,手下意识地扶住阮寻的腰。
“醒了?”
阮寻本来安安分分的缩在裴允怀里,风吹进来后他浑身滚烫,嘴里开始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阮寻梦到他钻进大灰狼的毛里,挂在他身上和他一颠一颠地跑动,一阵大风吹来,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剧烈震动,仓鼠有点想吐。
才干呕了两声,裴允把阮寻的下巴抬起来,是一张神志不清的粉红脸蛋,目光水润而迷离地看着裴允。
“你想要什么。”
裴允低声问他,语气里的冷漠尽数退去,手掌拍了拍阮寻的后背,试图让他好过些。
随后抽出一张纸,给因为难受而眼眶泛着泪光的阮寻擦拭。
虽然这辈子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裴允却很有耐心,连声音都放轻了。
“冷……”
阮寻把脑袋埋进裴允怀里,用他的外套盖住自己被风吹得潦草的头发,热气都挤进裴允胸口。
仓鼠迷迷瞪瞪地感叹,大灰狼的胸好挺,好想在里面搭窝。
于是不安分地转了转脑袋,脸颊贴上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暖……”
裴允的上半身因为阮寻的姿势绷直,完全僵硬,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伸出手,继续轻轻拍动阮寻的后背,并没有说话。
裴允这辈子第一次和男人贴这么近,几乎亲密无间。
他一贯冷漠的脸上透露出几丝不自然,已经记不起来当初和阮寻在片场试戏时那个“借位吻”,自己当时完全把阮寻当成一团没有性别的肉。
但现在不大一样。
明明已经知道阮寻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裴允却发现自己心跳好像越来越快。
路途并不近,裴允无法忍受这个已经算得上非礼的姿势长达半个多小时,更何况他一直注意到扈杰和李格在偷偷瞄他们。
掩饰一般地蹙起眉头,装作对阮寻的行为非常不耐烦,但动作很轻。
“别闹。”
裴允刚想把阮寻放平,躺在自己腿上老老实实睡觉,就感觉衣服里的人好像喘不上气了,自下而上地,从裴允的外套的领口处冒出个脑袋。
由于两人是面对面,阮寻探出头时,鼻尖和裴允的距离无限接近,最后轻轻擦过那双抿起的嘴唇,到达某一点后,才停下。
酒臭味散去被风吹散,一股来自于阮寻嘴里的红酒香近距离钻进裴允鼻子里,醉鬼抬起头,仰视着裴允的脸,而裴允垂下头,和他对视。
两人视线交汇,阮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在努力瞪大,漆黑的眼瞳里装着茫然和犹豫,努力判断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像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裴允垂下眼帘,拒绝和他对视,却感觉到醉鬼的手在抠他的胳膊。
力气还挺大。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裴允佯装淡定地和醉鬼对话。
“来捞你。”
“捞我?”阮寻疑惑,“我又……不是鱼。”
裴允并不想在这种有其他人在的场合,和他继续这样无效的沟通,醉鬼可以不要脸,但他还要。
于是裴允扯开自己的外套,把阮寻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口上拔出来。
但是阮寻一万个不愿意。
嘴撅得老高,下巴蹭过锁骨的肌肤,细碎的发梢还弄得裴允有点痒,但还没等他抓住人,阮寻的整个脑袋又缩回去。
“这里是我的窝。”理直气壮。
“你有毛病。”裴允说,“你在占我便宜。”
“谁谁谁……”阮寻好像没办法处理占便宜三个字的含义,大脑宕机,“我才不是流氓……”
“你不是吗?”
“不是的。”
“手撒开,衣服要被你撕烂了。”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
“这是我的窝。”阮寻吃力地再次强调,非常固执。
裴允都气笑了,喝醉了以后光明正大搞x骚扰是吧?
窝个屁啊。
又不是仓鼠要什么窝。
裴允想了一会儿,彻底放弃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外套,嘴角微微上扬,掏出手机,点开录像,把镜头对准面前的阮寻,将他的醉态拍了个结结实实。
“你在,干什么呢?”醉鬼目光呆滞地看着镜头,还在天真地问。
裴允趁机掐了把他的脸颊,手感实在软绵,顿了顿,又伸出罪恶的手,揉捏阮寻的脸颊,把他捏得呜呜叫。
“在拍你的犯罪记录。”
“唔唔……”
十分钟前还心情糟糕的裴允,看着阮寻喝醉后无力反抗的迟钝模样,从鼻腔深处哼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明天醒了你最好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