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迢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唰一下爬满背脊。
毫秒之后所有压抑的沉默支离琐碎，爆发出剧烈的呐喊与命令。
“快！释放武器！”
“监测到对方战机飞行速度为10%光速，预计20秒后到达强离子屏障。”
“对方战机内存在生命迹象！”
……
语调迅速的汇报从各个方向包裹住指挥大厅。
徐迢再一眨眼，无数密密麻麻的人类无人机出现在大屏幕上，仿佛对准天空的燕群万箭齐发。
屏幕左侧的监控画面与右边的太空城三维建模示图，同时开始不停变换让人眼花缭乱。
转播画面里没有声音，但无人机扫射追击的画面已经足够残酷。
“将军，对方战机所配备的火炮杀伤力比我们无人机的强，监测到输出功率大于我们5%左右。”
领航卫星预言的不错，对方的确是比人类还要发达的生命体，拥有更加强劲的军事实力。
再加上周围能量波异动严重，更加危机四伏难以应对。
“再放一批无人机，我们要加速突围。”可伊斯依旧面不改色。
屏幕上大片红点仿佛怪物倾巢出动，径直飞向敌方战机。
对方战机的机翼下突然折叠出八个炮筒，一阵强大的蓝色电磁流轰了出去。
成片无人机顷刻间分裂成碎片。
铁锁一样的黑色星链开始全功率启用攻击武器，从人类的视角看，母舰旁仿佛有几条迅速闪烁的光带油然升起。
那么绚烂，却又那么危险残暴。
强烈的火炮攻击将一批一批人类无人机被轰炸一空。
“再放无人机！守城离子炮对准对方母舰方向！”
伊斯赶紧大喝着下达命令，却还是没有将敌方战机彻底拦下。
城外监控视频下的银白色机器怪物越来越大，一整只编队碾过无人机防线，逼近城外最后一道强离子屏障。
“唰——”
冲进防线的一刹那，徐迢猛地闭紧一口气。
再一眨眼，一整只编队的外星战机，全都一声不响地裂解成了一道光尘。
“强离子屏障起作用了！”人群中传来兴奋的声音。
徐迢隐约能听到头顶传来闷闷的轰鸣，共振得耳膜一阵生疼。屏幕上的防护层指示图案开始加载成红色，成百上千个飞船在猩红边界支离破碎，变成永远飘荡在太空的垃圾。
人类在太空中漂泊六十年，不败的战绩太多太多。
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画面，大家不免松一口气，甚至有人已经要欢呼雀跃地享受胜利。
伊斯将军始终盯着大屏幕看，她眉头紧锁，与身边面露喜色的议员们截然不同。
“他们是高等级生物，永远强大的学习解析能力，很快就能想到突破方法的……”她轻声呢喃了一句。
其他人沉浸于喜悦，恐怕只有徐迢听清了她的低语。
“离子屏障的弱点……”徐迢不经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伊斯。
“它太消耗太空城群组的能量了，你提出的【回收异常能量波】的设想还没有实现，我们如此高强度地利用离子屏障，过不久就会把太空城的能源全部耗尽。”伊斯回答。
“我需要更多无人机，将对方尽可能拦截在离子屏障之外！”接着她严肃命令。
将军下令不到两秒，屏幕太空城群组的三维示意图中立马出现更多红色光点。
光点从外壳释放，如同密集的蚂蚁冲出屏障，冲向敌方战机。
人类的武器数量已经远远超过对方，但对方的火力杀伤性强大，屏幕上的光点眨眼间就会消失不少，然后新的光点再次前仆后继包围敌军。
短短几分钟里，伊斯下达了五次放飞命令，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密密麻麻。
数量压制了残暴的火力，对方开始节节后退。
伊斯似乎想让这种胜利的态势继续增强，于是再次下令释放新的无人机武器。
过境的蚂蚁啃噬公牛的身体，所到之处皆是惨痛的教训。
在人类所取得的巨大优势面前，指挥大厅开始士气高涨，甚至已经有人在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人类果然无所不能！”
“再释放一批无人机！我们马上就胜利了！”
……
在如此热烈的氛围里，徐迢却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是格格不入地背脊发凉。
“将军，无人机是先遣部队的士兵依靠大脑神经连接控制，一口气放出这么多武器，不会让他们的神经超过负荷吗？”徐迢猛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伊斯将军。
当人的神经系统超过负荷，大脑将收到不可逆转的致命打击，轻则瘫痪重则一命呜呼。
“是战争就会有人牺牲。”伊斯没做正面回答，甚至没有转头再看徐迢一眼。只是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答出神。
随即转头向令一边，继续干脆利落地加大了进攻力度。
徐迢已经可以想象，现在先遣部队里是怎样一副残忍的景象。
他们必须前赴后继地赴死，在军令之下根本没有选择权。
“可是已经够了……”徐迢差点就要上前拦住将军。
林楚决率先出手拦住了他。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对方如果稍有喘息，我们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他解释道。
“牺牲也要有个限度啊。”徐迢不能理解。
领航者太空城里的到底是人，还是一个一个战斗机器。
“对方是高能生物，我们只能这么选择。你要相信将军，她指挥过的太空战役很多，她知道怎么样才能万无一失地获胜。”林楚决继续回答徐迢。
他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不觉得这是什么可怕的事儿。
而徐迢无能为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屏幕上的敌舰在步步后退，他也已经痛心到无法直视这看似振奋人心，实则鲜血淋漓的画面。
于是他偏过头去，祈祷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突然——
“将军！有问题！”
“信号在大幅度跳变！”
“怎么回事！无人机控制系统开始失灵了！”
……
杂乱的声音一窝蜂堆来，轰得人脑子嗡嗡嗡作响。
“太空城外围检测到超标的电磁波信号，且传播方向指向我们的通讯塔台。”接着亚历山大的声音传进指挥大厅。
所有声音霎时间一顿，徐迢跟着狠狠打了个冷颤。
虽然厚重的机械无法穿越强离子屏障，但没有形态的电磁波可以轻松穿过来，打向既定的目标。
“他们在试图摧毁我们的通讯塔……”徐迢震惊地一撑眼皮。
不经意往旁边瞥去，他看到自己身边的李宏宇已经满头冒冷汗。
与人类对决的生物同样拥有可靠的思考能力，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人类防御武器的弱点。
“不行，不能让他们切断太空城与无人武器的联系，这样我们的武器会全部失效的。”随即他用手一抹额角，呢喃一声后，拨开围站在一起的人群独自离开。
徐迢坐在轮椅上，视野很快被身后站立的人群淹没，也不知道李宏宇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我们的数据有异常波动！”
“通讯塔发送的控制信号有故障波动，在排除异常之前，不建议再派遣新的无人战斗飞行器编队。”
……
急促的呐喊骤然而至，徐迢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不祥的预感爬满胸膛。
所有无人机编队由士兵通过神经元连接远程操控，脑电波指挥信息通过通讯塔台传输到特停的无人机上。
倘若塔台失效，人类成千上万的无人飞行器将瞬间失去动力成为飘荡在空中的破铜烂铁；更让徐迢担心的是，如果对方的科技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接管人类通讯塔台，那这些原本守卫人类的武器，就将掉转方向成为刺向太空城的利剑。
霎时间，指挥大厅里环绕千百万条紧张的命令声，嗡嗡作响到让人心惊胆颤。
“已经在拦截干扰信号了，但他们的速度比我们的快。”
“现在只能祈祷我们的设备能多撑一段时间了！”
“他们释放的干扰信号源能不能定位？必须马上打击他们的信号源！”
“可以定位，但信号源数量很大，我们……”后面半句【打不完】被正在敲击键盘的研究员憋住了。
“它有多少我们打多少！”嘈杂声中伊斯将军一声令下。
“准备发射追踪打击炮。”
“打击炮已解锁，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嘈杂的人声与AI声音交杂，让人头皮发麻的混乱中，各位将领尽力各司其职。
太空城城壁一声令下向外变形出成列发射炮台，直向前方的高速飞行群星。
瞬间太空城外传来巨响，屏幕上划出几道绿色指示线，径直往既定目标飞去。可是需要打击的干扰源数量实在太庞大，加之对方同样拥有强大的反导能力，最终命中目标的打击炮寥寥无几。
“干扰信号拦截得怎么样了？”
没人敢回答问题，只是冰冷的AI声响再次环绕大厅。
“打击炮第二次解锁:三——二——一……”
已经无人关心导弹飞向何处，屏幕上多少个目标变成红色叉型。敲击键盘的声音已经快做一片，成排的技术员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