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知道准确的时间。”

两人语速加快话赶着话，将军身上的压迫感勃然而出。

徐迢感觉自己一下被遏制住了，半张着嘴却只剩无奈地叹息。

“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压倒性的武器实力，人类将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你主导设计的能量波回收程序救了人类，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消遣浪费，必须赶快进一步发展你的技术，升级所有武器系统。”将军更进一步加重语气。

“给我两个月，回收器硬件可以被初步制造出来。”徐迢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快速计算一番，最终给出了将军想要的时间。

“好，那就两个月。机械制造研究所的人会无条件配合你的工作。”将军答应得十分干脆，不再给徐迢任何回旋的余地。

接着她转身坐回办公室前的椅子上，一歪头利落开口问：“你们主动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徐迢轻舒了一口气，终于轮到他反客为主了。

他一秒切换认真严肃的神情，好让自己的气场变得足够强大。

“将军，上一场战争中，人类本该不那么悲惨。”徐迢说罢，将手中的文件递了出去。

伊斯将军想也没想就将文件打开。

下一秒她脸色“唰”一下变得无比阴沉。

徐迢递过来的文件里，详细描述了三分钟信号的滤波重组过程，并将那可怕的话加黑标出，直入将军的眼帘。

“在我们接收到星链航母发送来的攻击性信息之前，已经有不明外界力量，提前替我们发送了挑衅信息。这让对方判定我们造访星系的动机不纯，随后拼了命地将我们往死里打。”徐迢看着伊斯说。

“如果没有这条挑衅信息，我们或许可以安全滑过危险区域，只是星链航母视野里的一颗硕大流星。”

将军好像愣在了原地，她僵硬地捧着文件，眉头紧锁成一团乱麻，目光定格到几近涣散。

“啪。”

最后她吸一口气，单手用力合上了文件。

“我会派人着手调查此事。”伊斯将军冷着脸，看向徐迢说道。

“我的建议是，着手对人类通讯系统进行全面迭代。”徐迢加重了语气。

“需要迭代的系统包括领航卫星。”

“迭代……”伊斯微微皱了皱眉头，动作快到几乎没人能精确捕捉。

“硬件和软件都要更新，太空城要重启新型号领航卫星设计项目。”徐迢补充。

“其他的阿波罗可以配合你，领航卫星你不能动。”伊斯马上抬起手打住。

“我和你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不是不想配合你……我也曾经尝试对领航卫星进行迭代，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太空城的资源不往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倾斜……”

“它在和你说话。”徐迢倒吸一口气大胆发声。

伊斯脸色猝然一变，再多话都被打断了。

“它不是死物，你在和它说话，所以你根本不想让别的东西取缔它。”

伊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中的文件便被徐迢重新拿走，迅速往下翻到她没有看到的一页，然后顺势举到伊斯面前。

上面整齐罗列着好几页舷窗照片，最后徐迢给出了照片中星星的暗语。

【Hopeless】。

“为什么领航卫星会说话，它又为什么给出这样的暗号。人类如今遇到这么多苦难，是不是都是这句暗语的验证。”

伊斯没有马上反驳回话，她似乎是被徐迢文件上的内容震惊到了，于是久久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如同雕塑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除了徐迢以外，林楚决也在注意着伊斯将军此刻的一举一动。

他同样看出了将军犹豫间的异样，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林楚决，我需要单独与徐博士商讨一下他的发现。”没想到伊斯忽然转头开口，要把林楚决引走。

“将军……”林楚决倒吸一口凉气，他猜不透将军的心思，只是觉得极度不安，面前的将军变得也极度不可信。

可林楚决来不及开口，贝钧言已经配合着上前，冲上校恭敬地做一个【请】的手势，也打断了林楚决更多反驳。

林楚决不想走，他已经察觉到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他害怕自己贸然离开，徐迢会受到无尽委屈甚至危险。

但是林楚决不走，伊斯将军就不继续往下开口，现场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而就在僵持之际，徐迢微微转过身去，对林楚决说道：“没事的，我也不是第一次与将军单独谈话了。”

他的话终于打破将军，让林楚决猛松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屏风后的铁门打开又关上，一丛光线散落地面又很快消失。

“你不觉得你的推理太牵强了吗？”伊斯终于冷笑一声开口。

她眼疾手快抽过文件再次合上，随手甩到木桌上，“砰”地一声文件沿着桌面滑出去十几厘米，几乎从桌沿随意掉到地上。

“我见证了领航卫星的研发、成型、升空……它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没有什么好疑惑的，是你想太多了。”

“您在敷衍我将军！”徐迢再次大胆而郑重地提了提音量。

伊斯一下皱紧了眉头。

“是因为我看到了事实，所以您想堵住我的嘴吗？”徐迢继续道。

“可您堵不了的，所有谎言都会被时间戳穿。领航卫星还为您预言过什么绝望的未来？”

只在几秒之间，将军紧锁的眉头松懈下来，转而变得沉默至极。

“我曾听过升维派拥护者陈晨先生在濒死前的呐喊，他也说移民是错误的、没有希望的……您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但没过多久，现在这样的预言再次现世，就证明您不可能消除所有人的困惑，反而让怀疑的火焰越燃越烈。”徐迢继续说道。

“够了！”伊斯一提音量。

“我警告你很多次了——不要挑战移民统治的权威！”只见她突然快步走来，眼里竟腾出凶狠的杀意。

再一眨眼，将军阴沉的面孔骤然放大，徐迢还没反应过来，猛然觉得喉咙一紧，突袭的力量逼得他喘不上气。

“你也想落得从前升维派的身首异处的下场吗？”将军历声呵斥，徐迢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

即使徐迢的下肢已经无法提供任何有力支撑，伊斯还是拽住徐迢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悬空扯起，颤抖间摇晃着他。

面对将军突然的爆发，徐迢偏过头去，面色同样阴沉充满厌恶。

统治者不解释，他们只会一味地威胁。徐迢讨厌声嘶力竭的威胁，却又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你想想曾经的陈晨，在激光武器下变成肉泥，再想想变异的瑟拉芬娜、爆炸中化成碎片的反叛者……你也想变成那个样子吗！”伊斯的双手紧握到指节发白，或许有好几次已经动了要掐死徐迢的冲动。

徐迢就算一无所有，至少也剩下烂命一条。所以他决绝地转回头去，目光变得坚韧：“如果真相就是如此，我愿意为了真相而死。”

“天真！”

伊斯用力一推，将徐迢咣当一下推回轮椅，重心剧烈摇晃，差点徐迢的世界又要狼狈跌倒。

好在他及时抓住轮椅把手俯身下去，才尽全力稳住自己的重心。

与此同时，伊斯将军的怒音劈头而下。

“这个世界谁会信你，你孤立无援，只能当个小丑。就算有人信你，他最终也会因为【信你】而死无葬身之地。”

的确……这就是升维派余孽所走过的路。徐迢曾被陈晨劫持在咖啡馆门前，亲眼见过重重冷漠的目光。

徐迢深吸一口气，刚要抬头，却一下对上那双充满怒火的双眼。

“人类经过多少年内忧外患的抗争才换来团结与希望，你的发现只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众志成城，让大家陷入慌乱与颓靡。”

徐迢一时愣神，那双薄色的瞳孔除了威严以外，好似还藏着一丝悲哀。

伊斯将军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最后竟然缓缓蹲下身来，让自己能与轮椅上的徐迢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然后她抓着把手，压迫凌人的目光持续逼近，深沉的声音从喉咙中强压出来，共鸣在徐迢的耳膜里。

“徐迢……我一直不信人类已经穷途末路，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选择信一次人的力量，选择坚定地走下去。而我坚定地选择你，无论你多少次挑衅我，我都依然给你机会，也是在为人类的命运固执地拼一把，你为什么不能死心塌地站在我这一边？”将军把话说得很明白。

如果不是为了尽快突破技术瓶颈，制造出所向披靡的降维武器，伊斯可能早就驱逐了徐迢这个不听话的大麻烦。

可徐迢不管这些，他不是愚忠的武器制造工具，他的眼里是人类火种的未来，他想要充满希望的光明大道，否则一切战争与发展都是徒劳。

“那您的办法是什么？”徐迢抬起眉眼压低声音，盯着那双眼睛。

那是比语言争执更有力的对峙。

“我们蒙上眼睛忽略错误，控制着太空城一直不停地往前开，就能真的找到希望吗？”徐迢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