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大片夕阳穿透病房内的玻璃窗，一小缕刺眼的光反射在秦陆英的眼睛，他皱眉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嘟囔，刚想要继续睡却发现脑袋下的枕头不太对劲……
好软好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好熟悉……？
他飞快意识到什么，蹭地一声从柯钰的大腿上坐起来，像在害羞一样脸颊通红：“怎么不用枕头……那个，你的腿麻吗？”
柯钰静静摇头，换了一个姿势坐好，小声说：“我想和你靠得近一点。”
秦陆英眼中闪过深深的心疼，小心翼翼地将人带进怀中，一边释放安抚信息素，一边抬起手指，想碰又不敢碰他额头上的纱布：“是不是陆云庭害你受伤！我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也不算他动手，我也想看看我会不会真的出事……”
柯钰吞吞吐吐地开口，可见alpha的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蓄两大汪眼泪，他眨了下眼，只好转变口风：“如果不是他硬要夺取男主重启剧情，我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住院……”
“都是他的错，你要帮我报仇，知道了吗？”
秦陆英自动忽略柯钰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扁着嘴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他心疼地皱起眉毛：“痛不痛啊，我给你吹一吹。”
“呼呼——”
“早就不疼了，因为医生说想多观察一下，我才住院。”
alpha吹在额角的风酥酥痒痒，像个幼稚长不大的小孩似的，柯钰弯起眼睛，把脑袋靠在秦陆英的颈窝，享受只属于两人难得的宁静时光。
一切尘埃落定，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彻底落地，柯钰闭上眼，突然在记忆的角落找到另一件事：“……我有话要说。”
“怎么了？”
秦陆英怀里一空，疑惑地看着柯钰，试图伸手把人重新捞进臂弯里，可见柯钰的态度认真，他不由坐直身体，严肃道：“你说。”
柯钰垂下眼，两手不轻不重地扣裤子布料，在一片沉默中出声：“我前几天去了一趟秦家，请秦老爷子签了一份协议，是关于遗嘱的……”
“……”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陆英的声音称得上温和，柯钰却莫名觉得难为情，偏头轻声道：“我说过，要为你做些事。”
“你能陪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不需要再做些什么。”
“……”
柯钰绞紧手下的布料，也许是接二连三遭遇意外，连带着心里承受能力也变弱，否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他为什么会感到有点……
委屈？
他明白秦陆英的心性，从秦家乱套的那天起就看清秦陆英落败的结局。
他不该插手秦陆英的人生，可他还是看不下去，私下求助姐姐帮忙捏造出一份遗嘱，至少要证明秦陆英的努力从没有白费，让他得到应有的回报。
漂亮的眼睛涌上不明显的湿意：“我自作主张……”
“怎么会。”
脸颊被一双温暖厚实的手掌托起，家境清寒的alpha做惯家务和体力活，手指关节不似同龄少年那般柔软，反复揉搓眼角泪痕的触感带着轻微的刺痛，柯钰下意识眨眼，听见alpha懊恼的声音响起：
“我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办公室，怎么还是粗手粗脚，弄疼你了吗？”
自小被精心照料的omega少爷身娇肉贵，稍微揉一下便留下印子，和野草一样长大的alpha着实天差地别。
柯钰抬起薄红潋滟的眼尾，主动贴在秦陆英的掌心，像是内敛含蓄的示好。
他很小声地说：“没有弄疼我。”
秦陆英整只手都快融化，口不择言道：“其实我早就看老头子不顺眼，那个臭老头，他欺负我们母子那么久，也该给我点补偿，否则我这段时间的孝子不就白当了……”
“我要谢谢你，我正愁该怎么应付秦向松和秦氏那些老头子……你帮了我大忙。”
放在心尖尖的omega总算愿意回到怀抱，秦陆英心满意足，拉长鼻音：“柯老师。”
柯钰趴在他的肩膀歪头：“嗯？”
秦陆英：“柯老师，你为什么要帮我呀？”
柯钰垂眼：“你好歹顶着秦家的名号，还代表柯家的半个面子，不能混得太惨，如果到最后还是个穷学生……”
骗人。
秦陆英不满：“小钰，你一点都不诚实，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柯钰哑口无言，半响道：“你先改好没大没小的习惯，一会叫我老师一会叫我别的，被别人听到会怎么想。”
“我可不是乱叫，”秦陆英耍无赖地搂紧他，在他单薄湿润的眼皮印下一吻，声音忽的低沉起来，“现在我应该叫你宝贝。”
“宝贝，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提自己呢，你才是最值得被珍惜的，要学会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别委屈自己。”
“……”
柯钰蜷起手指，红着耳根迎接alpha温柔缠绵的舔舐，乖顺地任由alpha在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
完全标记的伴侣很少会再进行临时标记，秦陆英却每隔一段时间就找借口咬他的脖子，柯钰隐隐明白alpha的小心思，近乎纵容他如同幼兽担心宝物被抢走拼命留下自己气息的行为。
后颈隐隐作痛，不需要刻意感受，他的每一寸皮肤乃至每个毛孔都沾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信息素气味。
这是伴侣结合的象征。
原来秦陆英和他一样缺乏安全感。
真好，他得到了自青春期起就梦寐以求不敢轻易对外宣之于口的东西。
他太需要被人不顾一切的偏爱。
柯钰微阖双眼，认命地搂住秦陆英的脖子，雪白的两颊飞速涌上淡粉，像是难为情到极致发出的声音，低若蚊鸣：“我不想你在秦家受到委屈……”
秦陆英闷闷笑了几声，偏头轻啜他染上透明水色的唇角，一遍遍诱哄道：“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到不行了？喜欢我的信息素？也喜欢被我标记？”
“……嗯，喜欢你。”
“我也爱你。”
……
“再亲一下？”
“住嘴……你很烦！”
-
柯南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柯家人还是放心不下，安排院长进行全套检查，重点强调一定要做心理治疗。
柯钰实在担心，忧心忡忡地陪着柯南星一同检查。
秦陆英面带微笑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心理诊疗室，用眼角余光看了眼独自坐在走廊长椅周身透着不可轻易靠近冷酷气质的柯黎，偷偷咽了下口水，抬脚一步步挪过去。
眼前忽然多出一大团阴影，柯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有事？”
好，好冷。
秦陆英两手放在裤缝，如同军训一般向下弯腰九十度，万分诚恳道：“姐姐，我有事想求您帮忙。”
“？”
不愧是小钰的亲姐姐，果然很像，连一个问号都如出一辙的冷。
秦陆英艰难地继续发出声音：“您也知道秦老爷子，也就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重病在床，秦家最近太乱，我以前从没接触过世家圈子，实在应付不来……”
“所以，你就想求我？”
秦陆英眼睛一亮，连忙小狗似的点头：“嗯嗯！”
柯黎目光落在他那双圆润无辜的眼睛上，悠悠提问：“凭什么，就凭你和我弟弟的关系？”
“还没有领证，一段徒有虚表的婚姻而已，你又能保证后半辈子能忠诚于小钰？”
秦陆英被怼得哑口无言，缓缓流下一行冷汗：“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柯黎冷冷瞪他：“其实我一直都对你不满意，只是看在小钰的面子上接受你。”
“我更倾向于小钰找一个身世清白的alpha，反正我们家足够有钱，alpha有没有才华，能不能赚钱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好拿捏，能保证永远对小钰好……”
“姐姐，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陆英突兀地打断柯黎的话，不知想起什么脸颊涌上两大团红霞，像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地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们alpha最重要的就是守a德啦。”
“……”
“所以我决定，如果我以后真的有机会得到遗产……我打算拿出一半送给柯老师，剩下的捐给微星，就当作给秦家行善积德。”
柯黎愕然，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泄露出真实语气：“你疯了？”
“唉，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秦陆英回归站军姿，满脸严肃道：“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请您相信我！”
“……”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
秦陆英不假思索：“没什么好想的，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找人拟定一份协议。”
柯黎没回答，仰头冷冰冰地审视面前绷着脸整个人写着认真的秦陆英，看得秦陆英胆战心惊，默默在心中流泪。
他再也不说柯老师生气的样子吓人了，原来这位才是重量级的呜呜。
秦陆英怕得快要缩成一团，柯黎忽然勾起一边唇角，迎着alpha胆小如鼠的眼神开口：“小钰说得还真没错。”
“啊？”
柯黎慢悠悠地起身，轻轻拍了拍秦陆英的肩膀，秦陆英差点儿一个腿软表演原地摔倒。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