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熟人，梁祝没好气地收回目光，话音刚落，梧桐就已经熟练地打开窗户翻了进来。
“不想来和不能来是两回事，”她坐回床上，“你懂什么。”
神鹿的话她怎么听不出来，可能是那边遇到了麻烦，她理解。
“姐姐，她真的会来找你吗？”梧桐不嫌事大地问。
梁祝看向梧桐，本来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说：是啊，神鹿肯定会来找我，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机票都买好了。
但是她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话到嘴边，突然梗住，她真的会来吗？她会来的吧。
“不是，跟你有关系吗？”她话锋一转，“你怎么又来我家？”
话题瞬间被梁祝丝滑转移，梧桐只能解释：“可我这几天都来找姐姐啊。”
梁祝：“那你以后不用来了。”
梧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也知道自己变成蛇的样子吓坏了梁祝，可那也不是自己故意的。
今晚月色正好，照在梧桐可怜巴巴的脸上，梁祝忍不住笑了一声：“以后记得走正门，别跳窗户——”
跳窗户……
话说到一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废弃小区里售楼处那扇没有玻璃的窗户，第一次见时神鹿就是她带自己从窗户进去的。
梧桐见梁祝这几天时不时走神，说着说着话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抬起手在梁祝面前晃了晃：“姐姐，怎么了？”
“你这几天经常这样。”
梁祝被她拉回现实，但是她没有动，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她的眼珠无意识跟着眼前的手晃动。
直到梧桐手都酸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结果，往前一看，才察觉到那人正盯着自己的手看：“……”
接着她又想抬起另一只手陪梁祝玩，结果刚要动，就听到那人说：“别晃了，我要晕了。”
梧桐默默把手收回去，见人清醒，她凑过去，干巴巴地问道：“姐姐，你们认识多久了？”
认识多久了？
好像是蓝色流星雨那几天吧。
她记得——
“姐姐，”梧桐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回忆，猛地叫醒面前的人，“你别想了，我猜她不会来了。”
她直接下了一剂猛的，这下梁祝真的转头看她，只是有些不乐意地说：“小鬼，你说什么呢。”
说完，她就开始惆怅：“我们认识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一个月是30天，差不多快100天了。”
梧桐看到梁祝患得患失的神情，好像变得不是她自己了：“姐姐，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到底是她把人吓坏了，还是手机对面的那个人让梁祝伤心了，总之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懂了，那也不是很久，我们都认识快10天了。”
她信誓旦旦地说：“100天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遥远。”
梁祝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
晚上，梁祝想清楚了，想要和神鹿好好谈谈心，既然她决定走下去，那就把所有疑惑都问清楚。
今晚的铃声依旧是响了足足一分钟才被接起来。
在这一分钟里，她突然冷静下来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心中列的一个个问题，想到神鹿听到她会提前回江海，去找她时开心的样子，想到……
可是，视频中出现的人不是神鹿，而是一个好久不见的老熟人——欧阳流丹。
她的笑容僵在唇角，看着欧阳流丹身后陌生的背景，这里不是出租屋，也没有熟悉的身影，但这却是神鹿的手机。
欧阳流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等着她先问。
从看到对面人的那一刻，梁祝就知道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或许她也不会再从手机里看到神鹿的身影。
她应该早就察觉，但是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她只盼着十五天早点到来，而没想到对于神鹿却成了最后的倒计时。
梁祝动了动喉咙，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神鹿呢？”
欧阳流丹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以为是她吃醋了，主动解释：“梁祝同学，我和神鹿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我知道。”梁祝说。
她一直都知道。
既然没有误会，那欧阳流丹也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神鹿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我不信，”梁祝直截了当，“我要见她，我要神鹿亲自跟我说。”
欧阳流丹：“她不方便。”
梁祝眉峰紧皱：“她为什么不方便？是晕倒了还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里，”她越说越激动，因为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搞得她有些烦躁，语气也有些冷，“请让我见她一面，至少让我知道她是安全的。”
欧阳流丹见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只能耐心劝说：“你先听我说，梁祝，你之前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
“无理取闹？”梁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是啊，我之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那你觉得现在我为什么会无理取闹？”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她本来不想再提，可是现在神鹿在她手里莫名消失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轻飘飘一句“不方便”就能解决吗？
她坚决道：“我要知道现在神鹿的情况。”
欧阳流丹看到梁祝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某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你知道了？”
梁祝自嘲一声：“欧阳姐姐，你终于想起来了。”
“所以你是听到了那晚我和忘恩的对话还是……”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晚之后梁祝好好的，她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人，如果知道也是到自由之国后。
“我想好了后果，请相信我，再给我几天时间，神鹿会亲自给你回电话。”
梁祝：“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因为你选择走那条路，导致我们和季云山他们相遇，如果那晚没有老鼠袭击，他们应该回去了，斑斓也不至于遇到人鱼……”
“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给欧阳姐姐你找补，可是当我看到你不用看地图就知道应该怎么走，你和姜鹰去自由之国怎么会不了解那里的地形……因为你的研究，让我们所有人都为此买单，稍有不慎就会死……姐姐，你的心可真狠。”
话音刚落，她猛地愣在原地，脑海中突然想起当初卫忘恩说的那句话，现在她懂了，这是情不自禁悲痛欲绝的情况下自然而然说出来的。
“梁祝，”欧阳流丹低眸，眼底充满歉意，“抱歉，是我的原因，这其中有关涉及实验的事，我现在还不能说，在上次独自穿越那片树林的时候，我就察觉到那里植物的变异情况，但我当时受了伤，所以第二次去必须采集它们的样本带回去，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以后很难再有了，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我只能选择这条路。”
欧阳流丹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梁祝想法的不同，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研究，为了将来能够为进化提供值得参考的资料，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甚至当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他们，这条路危险，是他们自己要跟来的。
她是对于斑斓的死感到抱歉，但是人已经死了，人生很长，应该向前看了。
梁祝觉得自己说服不了她，她难以苟同欧阳流丹的看法，欧阳流丹认为她太优柔寡断，所以，两人并不适合再交流下去。
她也不想被说“无理取闹”，稍微平静了一点，对欧阳流丹说：“你说吧，神鹿要给我带什么话。”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那些话，心还是被扎了一下，手机屏幕中传来的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她似乎看到神鹿亲自对她说：“梁祝，我去不了了，对不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屏幕中的画面逐渐模糊，眼前一点点失去焦距，欧阳流丹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可能是劝她不要伤心之类的。
不过，碍于还没挂视频，她只能强撑着问缘由。
“她没说因为为什么？”
“难道是我赖着她？”
“凭什么她轻飘飘一句话没有任何理由就要甩开我。”
……
欧阳流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要给梁祝足够的时间接受事实，于是默默等她冷静下来。
见人一句话也不回复，梁祝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最后千言万语换成一句话：“我可以等，至少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这么敷衍我。”
她能感觉到神鹿和她在一起时的情感，是真真切切的欣喜，所以她不会没头没尾结束这段感情。
神鹿或许发生了什么不能和她说的事情，她不信开元，也不信欧阳流丹，她要亲自听她讲。
最终，欧阳流丹妥协了，她看着梁祝倔强的眼神，似乎不弄明白这件事就不会罢休：“好，我替你转达。”
在电话即将挂断之后，她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
挂断之后，手机自动返回到两人聊天的界面，现在她有时间回顾之前的聊天记录了，于是往前翻了翻，但是，没成想，刚翻了两页就到底了。
所有的对话都是她先开始的，看着上面可怜巴巴的几条聊天记录，从打字到语音再到视频，时间在一点点缩短，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
她一直等着神鹿给自己回电话，然而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她打回去的时候，那边却再也没有接过电话。
*
梧桐每次来都会看到她失神地坐在床上不知道看什么。
七月多雨，那天梁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前看雨，房门大敞，雨水打在门槛上，时不时溅在她的小腿上。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院子里的雨水来不及排出去，不一会就成了汩汩流动的小溪，清凉的风肆无忌惮吹在她的脸上，梁祝双手托腮，就这么看着满院绿意，抬头望出去是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雾蒙蒙的视野中，鸟儿偶尔在天空飞过。
“怎么还不回电话呢？”
今天本该是她去机场接神鹿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却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书包，昨晚她还希冀那边会回电话，但是等了一晚上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打过去都显示忙音。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身体纤长，丝毫不惧雨意，在院子中奔跑，脚踩进水坑里溅起一小片水花，将她稍长的裤腿打湿。
直到看见那人来到她面前，梁祝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啊，可能是她太过思念以至于出幻觉。
梧桐的短发已经被打湿，白色衬衫因沾了水而变得透明，一股脑贴在她的身上，露出里面因为长时间不晒阳光而苍白的皮肤。
再往下看，黑色西装裤更是惨不忍睹，裤腿下面沾满了一路走来的泥泞，全身上下，能看的只有梧桐那双因为看到她而欣喜的双眸。
“你来做什么？下雨不好好在山洞里躲雨，感冒了怎么办？”梁祝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看着梧桐就要靠过来，她赶紧站起来伸出手抵住她：“站那别动。”
梧桐不得已停下，感受到肩旁热意，想要抬手，却发现梁祝的手早已经收回去，她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过了一会，梁祝已经把新的衣服拿出来，她一共给神鹿准备了三套衣服，现在已经全部送出去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最后一套藏蓝色的衬衫，以前只见过那人穿白色，这次她想看看她穿深色。
可惜，她摸了摸软绵的布料，或许见不到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留下来洗澡或者穿着现在这一身出去。”
此刻她的心情不好，如果这条蛇再有什么要求，她绝对——
“姐姐，”梧桐迎着她不算友好的目光，小声说，“我不知道怎么洗……”
梁祝：“……你。”
她站在原地良久，本来还想说她几句，但是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不快：“不会洗就走。”
梧桐：“……”
不过，最后她还是大发慈悲地告诉梧桐应该怎么洗，洗干净了才能出来。
嘱咐好所有的事，她从浴室里出来，重新坐回去。
……
等梧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只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