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下听到她这句话，颇有些遗憾地说道：“那可惜了，我花了一百万呢……”
“砰——”话音刚落，几百朵蓝色烟花在她身后升起。
接着她盯着梁祝的眼睛说：“可是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喜欢。”
劈里啪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烟花第一次在夜空泯灭。
梁祝下意识把目光移向别处，避开那双善于洞悉人的双眼。
十几只藏獒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圈，把他们堵在开元纪念馆门口。
姜鹰和小灰知道顾林下的目标是梁祝，主动将她护在身后。
开元纪念馆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梁祝转身看去，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第一次来开元时见过的那个雕塑。
建筑内部，雕塑被放在正中间，白光打在上面，照亮了栩栩如生的山体。
“怎么办？”姜鹰问她。
小灰也紧张地看着她。
梁祝无奈笑了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顾林下不可能没事费心设这个局，如果不想让她救出动物，那么从一开始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实验楼。
“静观其变。”
她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你第一次来做问卷的时候就看过那个雕像，”顾林下无视姜鹰和小灰，悠闲地朝这边走来，“当时好像被吓到了。”
梁祝微微蹙眉，她知道开元纪念馆内有监控，但是一想到顾林下特意看过那一段，就心生胆寒。
她不想跟她废话：“你引我来到底想要做什么，我看不止叙旧那么简单。”
“有话直说。”
“别急。”顾林下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真相，而是慢慢朝她走过来。
姜鹰和小灰怕她使诈，这人喜怒无常，两人往前走了一步，拦在前面。
顾林下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两只胳膊，唇角的笑意顿时消失，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无声望向拦着自己的两个人，她的身高并不矮于他们，甚至能和姜鹰齐平。
顾林下表情漠然，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毫无感情吐出两个字：“让开。”
声音不大，但是却透着莫名的威压，不知道是出于两人对她之前手段的恐惧还是什么，在她的注视下，有那么一刻，他们竟想要退缩。
“没事，”梁祝知道他们现在还处在别人的地盘上，顾林下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至少现在不会伤害我。”
两人看了她一眼，纠结之下，还是让开了。
梁祝和顾林下再次面对面站在一起，和她在一号实验楼时和蓝霜站在一起时一样。
可是现在梁祝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她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顾林下扯了扯嘴角，看着梁祝冷漠的眼神，眼底冰霜化开，对着她笑了笑：“梁祝，那天出来送你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如果你知道神鹿被送去江海动物研究所会不会不来了，但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我应该感谢你，”顾林下对着她总是一副假面，“我说过，你很善良，感谢你没有放弃它们。”
梁祝紧攥拳头，看到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彷佛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声音也拔高了不少：“你不配这么说，是你把它们抓来的，你杀了多少动物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对于顾林下设计自己的事她忍受不了，说话声里也带着微微的颤抖，可是看着顾林下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她脸上仿佛永远看不到慌张，只有淡定，让人抓狂的淡定。
“那天你看到这座雕塑被吓到之后，并没有注意到底座上写着什么吧？”
顾林下远远望着那座雕塑，温声对她说：“进去看看。”
“我不去。”梁祝直接拒绝，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顾林下见她态度坚决，冷眼看着自己，语气反而温柔不少，却一刀戳破她的内心：“你是在担心神鹿？”
梁祝皱眉看向她，把目光移向别处。
顾林下说：“别担心，神鹿死不了。”
梁祝攥紧拳头，这下她更担心了，什么叫死不了？
顾林下主动解释：“我给江海动物研究所的药剂只能维持12个小时，神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进去看看吧。”
这次，顾林下说完后，就自顾自往里面走，只剩下三人站在开元纪念馆外面面相觑，见他们不动，周围的藏獒开始低低吼起来。
烟花还没有停下，但是她也无心再欣赏。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最终，三人只能跟着顾林下走进去。
梁祝再一次来到开元纪念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几个月之前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
这座雕像被雕成了一座山的形状，盘山路上是兽首人身的动物。
在顾林下的眼神示意下，她绕到雕像后面，而刚来到侧面，斜上方的灯像是受到感应一样，照亮了雕像底座。
本来一片灰暗的地方，瞬间成了主角，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底座最上方刻着一行大字，她往前走了一步，低眸去看：
感谢所有为开元实验付出生命的动物。
“这就是真相。”
顾林下的声音隔着雕像传来。
梁祝有些急切地弯下腰去看那些小字：阿黄、大白、毛球……
她一路往下看，直到在最近雕刻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名字：小黄、小白、白云……
白云就是曾经因她的血而死的秃鹫。
她无法接受是这样的结果，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这座雕像是为那些死去的动物而立？
一直以来支撑她的走下去的就是这座“可怕”的雕像，是顾林下丧心病狂的变态思想，是开元炫耀的功绩，是藐视生命的证据……
但是现在却告诉她，这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动物而立，是不是有些搞笑？
是她搞笑还是顾林下搞笑……
梁祝瞬间有些颓败。
顾林下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杜绝不了这样的情况发生，现在能出一个人鱼，通过对他的血液提纯，突破上限，成为人类的加强剂，以后说不定会出现弹力战衣，剥下它们的皮就能抵御子弹攻击，也会出现强效愈合剂、基因针……”
“这一切从哪里来？”顾林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从动植物身上得来的。”
“世界那么大，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甚至对于辽阔的疆域来说，你无足轻重，有时候你天真地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残忍。”
“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只能救下开元的动物，但是全世界那么多动物，你救得过来么？”
梁祝眼眶发红，喉咙艰难滚动，显然还没有从知道真相的情绪中走出来，她垂下眸，一直盯着底座上那句话，静静地听着顾林下一句句质问她，低头沉默不语。
救不过来，这是肯定的。
但是……
“但是，”她突然抬起头，看向顾林下，目光沉静如水，“如果连眼前的动物都不救，更不用说其它地方……”
“我知道救不过来，但是至少我看到有需要帮助的动物就会去救，而不是袖手旁观。”
“组长，”她毫不掩饰道，“你有能力救却选择忽视，我第一次觉得你的眼光如此狭隘。”
“而且，我和你不一样，你明明答应过要放了它们，为什么要将它们安乐死？”
“我不懂为什么开元这么有钱，收养它们应该花不了多少钱，你那一百万的烟花不都说放就放么？”
“为什么一百万不能是收养它们？”
顾林下还是被她逗笑了，她不忍心看着她：“你到现在还相信我是什么良善之人。”
“梁祝，你这么相信别人，在末世里活不久，”她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
“不能抛下你那可笑的道德枷锁，将人想坏一点？”
梁祝简直和她无法沟通，顾林下就是在说她傻。
“我现在知道了，”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自嘲地笑了一声，“从我和你做交易开始，按照你的计划根本就走不到要放了动物这一步，所以你答应过我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故意让小灰知道这些消息，猜到我会为此留下来，故意将工作牌留在一号实验楼，然后故意让我去拷贝视频……”
她实在搞不懂，顾林下为什么要她拷贝开元犯罪的视频，如果送到警察局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可是这说不通啊，她都逃了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自首？
更何况那个视频只是将死去的动物装车拉出去的视频，现在还没有那样的法律治她的罪。
唯一有用的就是顾长风走私的那段视频……
“你想让顾长风坐牢？”这个想法之前被自己否定过，但是现在，看到顾林下的表情，她确定了。
看着眼前的人，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让顾长风坐牢。”
回忆过去顾林下和顾长风相处的情景，她是害怕顾长风没错，但是这也不是顾林下做这个局的动机，更何况他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顾长风坐牢，她就是从犯，不还是得坐牢。
她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往牢里送的。
顾林下欣慰地朝她笑了笑，双手插兜，往后退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按钮。
三人瞬间如临大敌，立刻聚在一起。
看着顾林下手里那玩意儿，梁祝心脏骤停，这、这按钮不就是电视剧里那种一按就爆炸的开关么？
她强装镇定地问：“你要做什么？”
顾林下拇指摩挲着按钮，满不在乎地说：“你想不想炸了开元，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说完后，她故意将按钮递出去，对着梁祝晃了晃。
梁祝心急如焚地看着那个红色按钮，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那样被顾林下随意拿在手里，她害怕她一个不顺心就将这里炸了。
以前欧阳流丹在自由之国的时候说顾林下疯，她毫无所觉。
后来听说她上大学期间发生的事，也没觉得她疯，无非就是童年不幸导致她性格扭曲，只会觉得她可怜。
但是现在，她惊恐地看着顾林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将她打得措手不及，这么离谱的行为实在与她清冷的样子不匹配。
现在，她才切实感受到顾林下的疯。
“我们可以一起去死。”她听到顾林下说。
梁祝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她在脑海里快速想办法，怎么办，怎么在0.01秒的情况下夺下她手里的——
然后，还未来得及多想，她感觉身旁一阵风吹过，那身影快得不像话，再次见到时，按钮已经在姜鹰手里。
“接着。”一道抛物线从半空中滑过，往她这边落下，梁祝心惊胆战地用双手去接，整个人都在发抖。
姜鹰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你递过来不行吗，非要耍帅扔过来，万一她不小心正好按住，万一掉在地上，万一——
她接住了。
她赶紧查看按钮一番，长舒一口气，幸好，没事，没事……
那边姜鹰趁着藏獒都在外面想要率先捉住顾林下，擒贼先擒王，抓住她就好说了。
但是……
梁祝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林下身体轻盈地躲开姜鹰的一记踢，随后闪身弯腰，再次躲过他的拳头，柔顺的黑发顺着她躲闪的动作在半空飘扬，下一刻，顾林下快速往后退去。
对上姜鹰很吃力，外面的藏獒听到动静，立刻跑进来，迅速朝姜鹰攻击而去。
姜鹰见情况不对，更何况按钮已经到手，没有多做纠缠，立刻退回来。
而梁祝看到这副场景，突然蔫了，不是，顾林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她跟她相处那么久，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显然这么厉害的身手不是临时练的，像是十几年的底子。
但那次——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林下，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不理解：“那次秃鹫突然袭击的时候，以你的身手肯定可以躲开，甚至可以带我出去，为什么还要……”
她措辞严谨道：“……故意受伤？”
顾林下被围在一群藏獒之中，她耸了耸肩：“想看看你的反应。”
梁祝追问：“仅此而已？”
顾林下看着她说：“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