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下看到两人的反应，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她将下最后一剂猛药。

“长久以来的流言已经让江海民众惶恐不安，既然当初那人没拍到是什么动物变成的人，顾长风提议，不如将神鹿推出去，这样既解决了民众的惶恐，又有了明确的害怕对象。”

“如果神鹿被抓，以后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终生都会被困在实验室里。”

“她将会成为历史。”

“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只可考的变成人的动物。”

“而你，”顾林下看着梁祝，“现在自身难保，我说过，你们没有未来。”

“你是人类，难道想要和她过着终生逃亡的日子？”

“有什么不可以！”梁祝红着眼眶反驳她，仍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我可以，神鹿去哪我就去哪。”

顾林下嗤笑一声：“你问问神鹿愿意么？”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说江海方面为了尽快抓住她，给民众一个交代，会怎么样？”

“她自己可以逃跑，带着你怎么逃？”

“你是累赘，从始至终都是。”

“别说了——”许久没说话的神鹿此刻也绷不住，她之前想过，再坏的结果也是她待在两人买的房子里，不出来就是了，或者去乡下，天大地大，没有人会特意关注她们。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网络有多可怕，更何况这是现在的热点，稍微一点火花就能点起公众的情绪。

她的这张照片放出来，不过几分钟，已经轰动整个江海，相信早晨大家醒来，全国都会知道，知道她是鹿的样子，知道她变成人的样子……以后，不管去哪，她都将无所遁形。

“你不是想要杀了顾长风么……”神鹿眼底冷意尽显，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梁祝突然反应过来，无力地抓住她：“神鹿，不要听她的，她在激你。”

“你先逃好不好？”

“她说得对，你带着我逃不掉的，你自己走，去没有人的地方……”

可是，神鹿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她会逃，但至少不是现在。

“神鹿，”顾林下扬了扬下巴，“你把U盘送到警察局，顾家的人就不会找梁祝麻烦。”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

梁祝听出了顾林下的潜台词，她知道这是现在自己能够脱离漩涡中心最好的办法，可那是神鹿，需要牺牲她来换自己。

“神鹿已经被通缉了，再多个顾家又有什么关系呢？”顾林下看着满脸泪水，无所适从的人，温声问道，“你说对吗？”

梁祝一团乱麻，心中满是神鹿即将离开的恐惧，她之前想了那么多结果都没有想到最后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扯开神鹿抓着自己的手腕，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四处，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绝望一点点显现。

她没有办法，没办法保全两个人。

她想不到任何办法。

神鹿走过来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别哭……”

梁祝在她怀里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最后像是认命似的，趴在神鹿怀里小声呜咽。

顾林下听着梁祝绝望的哭声，笑意僵在唇角，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亲眼看到梁祝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哭，心中五味杂陈……

她攥紧拳头，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两人过去在一号实验楼相处的画面。

直到梁祝状态稍微好一点，她才看着躲在神鹿怀里的人说：“你们走吧。”

“顾长风的人在外面已经等很久了，如果你们能够活下来，我会送你们一件礼物。”

“当然，天大地大，你们以后可以去任何地方，”顾林下说，“前提是——你们活下来。”

说完，她扔给神鹿一把短刀：“还给你。”

神鹿抬手接住，静静地看着这把锋利的刀，刀面反射着头顶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梁祝抽抽噎噎从神鹿怀里抬起头，眼泪控制不住滚落，却强迫自己笑出来：“我们走吧。”

神鹿滚了滚喉咙，牵起她的手：“嗯，我们走。”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走在大街上牵过手，不是她抓着神鹿的衣角就是神鹿抓着她的手腕，第一次手心相贴，梁祝能感觉到对方传给她的力量，正源源不断流向自己。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顾林下一眼。

……

开元内所有人都在为她们让路，而走出开元大门，数不清的黑衣人围上来。

这里面有曾经在开元一起训练的人，有曾经为了神鹿打破纪录而喝彩的人，有一心想要超过她的人……而如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围剿她们。

神鹿放开梁祝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一一扫过眼前所有人的面孔，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先跟我打。”

“神鹿——”梁祝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她拉着她的衣角，不安道，“这么多人……”

神鹿握着短刀，没有回头，但声音轻柔不少：“我去树林那边，你自己小心。”

那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神鹿说得对，先将她打倒，梁祝就没什么威胁了，到时候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出了开元，已经没有那些破规矩限制他们。

“神鹿……”梁祝抓着神鹿的衣服，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是她不能让她去，看着黑夜掩映之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摩拳擦掌，都是嗜血狂徒，就算死不了也会受伤。

神鹿没有说话，看着她担忧的目光，走过去，抬起手摸了摸梁祝的发顶，还是那么柔软细腻的触感，她轻声说：“别担心，相信我，过了这一关我就带你走。”

“在这里等一下我好不好？”

梁祝心神不宁地拉着她的手腕，刚刚顾林下说的话她不知道神鹿听进去没有，可是从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她也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但是，看着周围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他们虽然依旧是人的形态，但是眼底却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

这一关，她们躲不了，不闯也得闯。

最后，她放开神鹿，固执地向她求证：“我们会一起走的对吗？”

神鹿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认真回答：“对。”

下一秒，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神鹿已经转身离开，不过片刻，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过了一会，那群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她面前。

开元的蓝色烟花已经落幕，午夜远去，江海彻底安静下来，茫茫郊区，只能听到零星的响声。

远处，一辆车疾驰而来，最终停在梁祝面前。

是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欧阳流丹和夏影。

看着梁祝狼狈不堪的样子和森林里传来的打斗声，她们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顾林下真是疯了！”夏影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

如果不是郊区放的蓝色烟花，她现在都不知道顾林下瞒着她做了这种事。

欧阳流丹看着梁祝惨白的脸色，轻声问道：“还好吗？”

本来今晚梁祝整个人一直紧绷着，她冷静地嘱咐姜鹰和小灰离开，镇定地看着卫忘恩远去，看着神鹿为了保护她独面那么多人，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流丹一句关心的话就轻易击溃了她的内心。

“欧阳姐姐……”梁祝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那么多人，我害怕，可是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求助地看着欧阳流丹，开始语无伦次，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姐姐，你说我现在注射加强针剂会不会帮到她……”

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对，我现在就要回去，去实验室……”

“就算不行我可以求顾林下，她不是想要我注射吗，我随时都可以，以后抽多少次血都无所谓……”

她开始往回走。

“梁祝！”欧阳流丹强硬地拉住她，看着她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红了眼眶，“来不及了，等试剂生效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梁祝一下子愣在原地，听着树林里传来的动静，看着欧阳流丹，下一秒，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那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神鹿一个人被他们围攻……”

欧阳流丹看着梁祝灰败的面容，刚刚她已经把力气耗尽，短时间内难以再恢复。

她走过去，主动将梁祝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我之前看过那些训练的记录，神鹿速度比他们快不少，你来之前，她一直努力训练，希望自己变得更强，你要相信她。”

梁祝从来没恨过自己这么弱，一点忙都帮不上，可她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她知道，自己现在去只能和第一次神鹿救她时一样，为她分心。

可是过去这么久，她也成长了不少，但为什么现在的场景和那天一样，那天她只能看着神鹿一个人对抗老虎，而现在她同样只能看着神鹿对上他们，自己却依旧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