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碧的蜕生来的并不突然。
无论是澈明还是朱碧，对此都早有预料。
澈明那时已经辞去丹鼎司司鼎的职责，然而寻找丹鼎司司鼎投喂小孩的传统却被那位被澈明投喂大的司鼎传承了下来。
“毕竟要是以后，司鼎姐姐不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好歹还是有故事会记得她。”丹鼎司司鼎说，“依照司鼎姐姐隐退的样子，大概很久很久不会出现在人前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澈明听见自己后辈如此说，有些好笑的问他，“而且投喂也需要照顾小孩子的，要是出现什么差错，一不小心就是引咎辞职。”
“那得需要在丹鼎司里头做什么手脚的家伙看看我的云吟术练习的如何了。”那位持明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傲然，“我的云吟术可不是吃素的。”
澈明想了想，在新任丹鼎司司鼎的头摸了摸，她笑着对他道，“那丹鼎司就交给你了。”
新任丹鼎司司鼎忍不住红了耳朵，“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
“但是从我的年纪来看的话，谁都是小孩子。”澈明可并不买账，她继续揉搓面前持明的头顶，“好好干！”
“嗯！我会的！”持明眼睛亮晶晶的回答。
最后一段的时光，是很安静的。
澈明洞天里头的房子已经很有生活气，长乐天的房子也被她重新装修了一番，在院子里头种上了莲花。
其中的水流引用的是波月古海的海水和古兽洞天的水中火，朱碧还特意的在池子里头让澈明点燃了一片不朽血液。
——不朽血液并不是普通的火就能点燃的。
目前为止，仙舟当中，能够点燃不朽血液的唯有腾蛇的火。
朱碧当年放在波月古海中的不朽血液依然在烧，他手中现在还留下一片。
这一片被他放入在长乐天澈明的家中。
莲花遮掩中，被放入一颗持明卵。
鹤清当年实验制造出来的那颗，朱碧没有让罗浮一族的持明知晓，而天风君那边的持明卵额外开了一小片波月古海的水泡在池子里头。
那颗持明卵已经很有生机了，澈明和朱碧商量着大概还过几十年，这颗持明卵大概会破壳，然后就可以送去天风君那边了。
而两人之间的持明卵，说实话，两人都单纯觉得放在鳞渊境光是和龙师解释就很头疼。
说这是一颗死蛋，龙师大概会建议让朱碧想办法再造一颗。
说这是一颗活蛋，好吧，龙师会极其的兴奋的让朱碧赶快的，不要浪费时间，趁着年轻多生一点孩子。
……怎么说都和孩子的话题绕不开。
所以朱碧干脆就不打算和龙师说了。
朱碧昏昏沉沉的靠在澈明的肩膀。
他目光睁着眼睛，目光看着院子里头的苍城梅花。
这是他和澈明一块去苍城后，选好种子后一起种下的。
梅花未曾开。
却含苞待放。
身侧家伙的温度向来是很低的，朱碧用尾巴围着她的腰缠绕了一圈。
龙尾巴的鬃毛依然柔顺漂亮，鳞片依然充满光泽。
峥嵘的角冠如旧，可惜碧青的眼睛中，并无太多的精神。
他并没有选择去鳞渊境等待蜕生。
而是在澈明的身边。
澈明并没有说话，朱碧也没有。
不说话的澈明，气质依然孤高的。
从澈明垂下的眉眼间，朱碧甚至能够瞧见几分自己的影子……不，那不是自己的影子。
那是自己的前世，饮月君溯询。
但是太像了。
垂眸不说话看着人的时候，真的，太像了。
孤高到似乎没有将所有的人放入眼里头。
然而作为被这份垂眸注视的人……
朱碧忍不住笑着抚摸上了澈明的脸。
她的眼睛里头，分明就只有他这个人。
“不要用这个角度看任何的人。”他抚摸着澈明的脸，“这太犯规了。会让人想要拥有你的全部。”
“呃？”澈明握住朱碧的手，朱碧已经躺在了澈明的膝头，她发出疑惑的一声。
“溯询是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朱碧提起自己的前世。
“……师尊是很好的师尊。他对我很好。”澈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借此彻底的压下什么，“你和师尊，都是很好的人。”
“澈明你也是很好的人。”朱碧看着澈明低下的头，她牵着他的手。
手和手搭在一块。
——明明是并没有多少热度的手，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朱碧依然觉得澈明的手热的烫人。
他忍不住的握紧。
真的好烫啊。
朱碧想。
他扯住澈明的衣领，将爱人再次的拉下来些许。
“我希望你不要背负太多，我希望你永远自由无拘束。我曾梦见一片星海，然而我终究其一生一世无法涉足。”
“离开仙舟去外头瞧瞧如何，澈明。”他给出一点建议，这甚至都称不上一点的建议，朱碧似乎只是随口所说，“替我去看看这一片星海。”
“持明轮回，千万世转。”
“我不想要你太早的见到我的转世，是我的私心吧。”
“如果你喜欢他，可以和我说说他。在波月古海，或者古兽洞天的海水……甚至可以是这方池塘。”
“不要把对我的思念放在他的身上，不要透过他的面容去看我。”
“我的一生要结束了。我不曾辜负一时一刻饮月君称号的职责，也很欢喜的遇见了你。”
他颤抖的唇吻上爱人的唇瓣。
一滴泪水落在他的面上。
那双碧绿如深潭的眼睛，似乎有波涛翻涌。
碧青的眼睛被闭上。
当其下一次的睁开，就是新的新生。
他在光影之下化成泡沫。
他在最后的一刻，听见爱人开口，“好。”
朱碧已经不知道澈明到底答应了什么了。
他心中一片的释然。
他曾梦见一片星海，所见却是古海汤汤，终将消失的种族。
带上这峥嵘的角冠，他必须承担一族职责。
他梦见千百世，他梦见海水分隔。
他梦见年幼的澈明，于显龙大雩殿的持明祭祀一舞。
他梦见灯火阑珊，她牵着他的手，走在回丹鼎司路上。
他梦见一方黑衣的背影。
白发乌木簪束，黑衣绣银水，白袍绣朱火。
她回头。
他笑了笑。
口中无声，却吐出一片水泡。
饮月君朱碧，掌权五百余年，暂缓绝嗣之难题，促进仙舟持明合作，和罗浮古兽关系匪浅。自鳞渊境中燃起玄黄血，福泽罗浮一脉持明。
澈明送回来饮月君的持明卵，将其放在波月古海燃烧不朽血液的中心处。
她看着依然在燃烧的不朽血液，她记得朱碧到底将不朽血液除了家里头的那片之外全丢到了鳞渊境来。
——此香的确在潜移默化的改善龙裔。
至少澈明看来，这儿的持明卵比起其他地方的持明卵来，明亮、纹理清晰了不少。
周边的珊瑚都隐隐约约的生长出龙鳞，甚至有一些珊瑚的形状开始慢慢朝龙形改变。
鳞渊境的正中心，便是被镇压的建木玄根。
在不朽伟力、龙尊一代又一代的不朽力量镇压之下，玄根呈现龙形。
澈明收回了目光。
她已然换了一身衣服，而龙师们想要进行的步骤，她并不是很想要听。
无非就是一些歌颂功德或者说是一些批判的话语。
澈明不感兴趣，但是她今天站在这儿，就是想要瞧瞧是否还真的有龙师胆大包天连命都不想要了，在这上头说朱碧的坏话。
——很有压迫力。
她身后的一圈龙师也很有压迫力。
不要问澈明身后是怎么站了一圈龙师的，问就是投喂出来的，有些持明龙师从小到大都是被澈明投喂。
——其中有不少的持明是当初澈明那一届的，他们也是学宫中第一批的持明老师。
积极响应老大政策，澈明姐姐的决策能有错吗？无脑冲就是啦！
澈明无意中达成了，虽无龙师之职责，然而龙师中为其马首是瞻者，不在少数的成就。
龙师们很有眼力见。
说的都是好话。
澈明只在头一天来了，后面的日子并没有掺合的必要。
她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去远航。
古兽要远航是一件大事，首先需要和仙舟联盟报备，然后把睡的很香的老祖宗摇起来，写责任书，最后是发去虚陵等元帅批准，烛九阴老大批准。
仙舟罗浮的将军想了想，给了澈明一个结盟玉兆。
同时委婉的询问澈明想要出去散心的时间。
最后还派了腾骁去送澈明。
腾骁这些年依然冲锋在巡猎的第一线，不过稳重了很多，罗浮将军有意将下一任罗浮将军的职责交给腾骁，而腾骁……
他选择先慌张一会，兆澈明和等好友喝一点小酒述说一下自己的紧张，然后时刻准备担起将军职责。
——澈明和成非觉得腾骁这卷王没有救了。
“你散心大概要散多久啊。”腾骁勾着澈明的肩膀，“不要我都娶到我心仪的姑娘了，你还没有赶上我的喜酒。唉，我还以为要先喝的喜酒是你的呢。”
“你这家伙喜欢的姑娘没有吧。”澈明怀疑其的真实性，“没有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娶的着啊。”
这些年请腾骁喝酒花费的钱可不少，澈明他们一圈人可都没有从腾骁嘴里头撬出心仪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唉。”腾骁叹气了一声，“瞧着澈明你死活不愿意相信的样子，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周身都升起来圣光，“我的爱人，是罗浮啊。”
澈明：……
澈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