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战场上面最避免不了的，大概是死亡。

澈明的手沾染了血，她已经记不太清到底是第几次缝合、治疗伤者。命途的力量并不轻易青睐于古兽，最大的原因便是祂们的情感实在难得波动，也难得感受人类的细腻情感。

军队前赴后继，敌人如同乌云。

在这片荒星上面，澈明最常见到的便是血和残肢。

有同胞的，也有敌人的。

更别提在仙舟人身体中生长出来的银杏叶。

——应该称呼这种现象为，魔阴身。

在战争当中，人命并不值钱。

澈明一枪将闯入营地的敌人定死爆头，腥臭的血有几点落在她的脸上，几乎是瞬间，瞳孔便拉长变成竖瞳，眼中的金色在深处悄然的发生着变化，可她神色淡漠。

长枪拔出，握在手中，她说出的话却很稳定，“诸位不必惊慌，等待军令。”

无人在意她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作为后勤医疗部队，伤者还等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死神争夺生命。

步离人的狼嚎刺耳至极。

整个医疗部队在澈明的掩护之下撤退。

将军已经下达撤退的军令。

敌人的血是滚烫的，也是腥臭的。

她持枪立在最前。

她的背后是同伴，是伤兵，是医疗部队，是战友。

一些受伤并不严重的云骑重新拿起了武器，持明出身的医者几乎是在他们的后面不断的给他们用云吟术刷血。

丹鼎司的绿色衣裳大半都染了血，澈明不舒服的一枪将偷袭的步离人挑穿甩出，砸倒扑过来的步离人几位。

长枪一划，那几个步离人撕裂完同伴的尸骨透过血雾便见一道枪光。

流水穿透他们的身躯。

水珠散落在地上，血红的血水。

成功的撤退，来接应的少年云骑胳膊还打着绷带，领头的两人抬头，都忍不住愣了愣。

腾骁震惊于澈明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那一双竖起的非人瞳孔。

澈明愣于这少年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怎么灰头土脸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诸位请随我来。”腾骁回神很快，他伸出手示意医疗部队的众人随他走，“营地在这边，还有一些伤者，麻烦诸位了。”

“带路。”澈明进入工作状态，她收起长枪一甩，水流卷上长枪洗涤着上面红的发黑的血迹，身上丹鼎司绿色服饰被她扯下，她目光看着腾骁道，“我可以直接去治疗伤者，其余的诸位，拜托这位云骑骁卫了。”

步离人的攻击连破开她的皮都难做到。

“啊啊啊！”

一位受伤颇重的云骑捂着自己的额头哀嚎起来，金色的树枝在身躯中快速生长。

澈明连头都没有回，一枪回头，将那位云骑穿胸而过！

周围的人为此缘故都散开些许，一些持明赶忙将那位云骑压制住，一位胆大的持明仔细看了看，叹息着对澈明摇头。

澈明点头，长枪便随着她的心意将那位云骑定死。

神色淡漠至极，九分似极今夕饮月君。

“……”腾骁安定下自己的心跳，“诸位，请。”

澈明先行，其余持明跟在她身后。

受伤云骑被医者抬着，搀扶着，他们沉默的跟在持明们的后面。

这边是战争。

等到夜晚时分，狐人医者对澈明道，您没有做错。

澈明看着火光点头。

一行一举动，惹来那狐人医者一声叹息。

“澈明。”那位狐人医者喊道，他粉色的长发垂在澈明的身侧，“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

“一路无事。”澈明将手展开给他瞧，“我已经吸取教训了，即便代价稍微沉重了些。坠入魔阴之人，我知晓代价。”

“年轻的孩子送上战场做什么。”狐人叹息，“这些东西本就不应该是你这个年纪知晓的，我似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宫里面闹翻天呢。”

澈明转移话题，她顺着狐人的话问，“学宫好玩吗？”

“哈哈哈。”狐人笑了起来，他眼睛弯弯的，“这样问出来，感觉你也是一个孩子的样子了——不好玩。”

“怎么一个不好玩法？”澈明又问他。

“要注意学业啦，要小心夫子的考核啦，还有以后毕业之后的找工作等等来着。”狐人道，“不过很轻松的日子啦。”

“比起现在的日子很多日子都是轻松的。”澈明站起来，“你也好久未曾休息了，好好休息一阵罢。明日还需要治疗伤患。”

“……好。你也好好休息，你还是一个孩子，需要长身体的时候。”狐人着摆手道。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可以和我说说。”澈明对他道，在他回看回来的时候，她的语气清冷的很，“我不希望我的同伴最后因为这一场战事生出心病。”

“……这是你这孩子对我的关心？”狐人笑起来，耳朵也随着他的笑一抖一抖的，“关心就要好好说出来——怎么，觉得不好意思了？哎呀，别转过头去嘛，给我瞧瞧。可难得见得你说出关心人的话来。”

“我要去休息了。”澈明留给狐人背影，走的却稍匆忙。

——她可不太应付得来太热情的人物。

狐人的笑在她身后。

可是在战场上面，一些笑也似乎沾染了苦涩。

生命的存在并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左右的，方壶的情况白泽并没有出现，便也代表着一切都不曾到最糟糕的地步。

圆峤昔年坠毁之时，古兽盘旋，可那时仙舟人民自顾不暇，自然无心在意古兽的异常。

澈明叹了些气，看着玉兆上安安静静的群，上一条消息果然还是自己老祖宗当年发的那条我家有小辈返祖，人已经拉进。

“澈明司士在否，将军有事传唤。”腾骁拄着拐杖在营地外喊道。

澈明停止手中动作，走了出来道，“走。”

言简意赅的很——免得再生出些许传闻来。

一些丹鼎司的医士眼睛里面可写满了八卦的神色呢。

两人这些时日在战场上也算得上有些交情了，只不过每次见面时候的状态都称不上好。

当然，大多都是单方面的不好，腾骁不是澈明手术台上的病人就是澈明手上的伤患。

比如现在腾骁的腿，还是澈明缝上的。

在战场上面澈明的缝合技术也是有了大家的公认好评，缝合的那叫一个细致。

——仙舟云骑缝合的不二选择。

当然，澈明是不知道云骑们在背后是这么喊她的。

但是腾骁觉得，她未必是不知道的。

只不过是云骑们不愿她知晓，她便也装作不知的样子罢了。